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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尧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步履坚定毫不动摇,这样的美貌和英气并存在一个人身上,却难得的和谐。
虽则大家平日也就“秋小姐”“秋小姐”那么叫着,可是秋御确实实实在在的县主位份,苏尧不敢怠慢,规规矩矩地按制行了礼,便引着秋御向水榭走去了。
第一眼印象不错,应该不是那种轻易开撕的人吧。何况,苏尧强烈地感觉到,要是和这个姑娘真的撕起来,她这小身子骨可打不过秋御。
“看样子苏大小姐已经大好了?”冷不丁的,身后之人开口问道。
苏尧觉得有点头疼,还真是……她自打穿越过来就总能听见有人问她是不是大好了,她怎么总病歪歪的……
“多谢秋小姐关心,已经好多了。”苏尧旋身朝秋御笑了笑,心里合计着,兴许这姑娘挺好相处,心地也不坏。
如果有可能,苏尧愿意把旁人往好的那一面想。
“想必以苏大小姐的才智,也知道我此番来相府,并不单单是来探病。”秋御停下脚步,眸光微闪,比苏尧想象的更加开门见山。
苏尧索性转过身来站定,定定地看着秋御,似乎想从她的身上看出个一二来,道,“那么秋小姐来此,是为什么?”
空气间有片刻的凝滞,仿佛就连风也停止了流动,秋御眯起眼看着这个脸色微微发白,单薄得好像纸片一样的姑娘,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好些了,便去东宫看看太子殿下吧。”
看看太子殿下?他怎么了?苏尧睁大眼睛,不自禁直接问了出来。
“他病了。很不好。”秋御蹙起长眉,前日叶霖去接她的时候人还好端端的,可昨日她再去东宫,这人便病了,听说是陛下罚他在文德殿的门口跪了整整一夜,就连皇后亲自赶去求情也没用。
皇帝是恨铁不成钢,皇后,却也不过是打着劝阻的幌子火上浇油罢了。叶霖的处境,她有些担忧。
可叫秋御更担忧的是叶霖的身体和意志。不知道怎的,秋御只觉得此次回来,这人便沉静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猎的事,情绪上也不似从前那般从不外露,而是有些显而易见的阴郁。
叶霖亲自去接她和长安公,又送到长安公府上,一路上和他攀谈,秋御隐隐地觉察出些许不同。
她与叶霖一同长大,叶霖瞒得了别人也瞒不了她,秋御看出他是心有所属,却一时间想不到会是何人。
叶霖拥有太少的爱,她自幼就知道。所以当她发现也许有另外一个人能给他爱的能力的时候,秋御很替他高兴。
思来想去,唯一有可能的便是今年年初陛下御笔赐婚的这个准太子妃了。听说是叶霖主动央着陛下赐得婚,可见他对苏瑶的重视。
秋御今日来,除了告诉苏瑶叶霖生病的消息,同时也想要看看,这个能叫清心寡欲的叶霖一见钟情、失了分寸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眼前的姑娘却是蹙着眉不说话。
皇帝果然是暴怒了。封策这一箭双雕得确实好,不但同时给了苏府和淮阳长公主府一个警告,还搅和了叶霖的春猎,叫叶霖白白挨了一顿罚。
他病了,却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只是病了?
苏尧知道了这个消息必定是会去探望叶霖的,只是此时她心中所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长安公府盘踞在长宁城北已经数百年,虽只是虚爵,并不涉入朝堂,可一旦和长安公府联姻便可一步登天,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更迭下来,唯有长安公府巍然不动,如同第二个世袭的皇位。
这么多年下来,所谓的亲情早就消弭殆尽,皇家兴许早生了收回爵位的心思,只是碍于开国圣主的圣旨,不好动手罢了。
长安公府就算没有了男丁,还有女儿和女婿袭爵,除非意外身亡,不然是不可能等到长安公的爵位自行消失的。
眼下除了刺杀长安公和秋御,想要平和的收回爵位,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这一代的长安公只有秋御一个女儿,若是她嫁给了太子,子女断断是不能姓秋的,老长安公一死,这秋家的香火也就断了。
而后宫的女人是常常犯错的,如果皇后犯了大错,废黜也不是不可能。
叶霖和秋御交好,长安公带着秋御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游一年有余,直到尘埃落定才回到长宁,必定是有意为之。
他不想秋御嫁给叶霖,秋御也不能嫁。
苏尧只需一眼,便知道这个眉宇间都是清傲英气的姑娘绝不是个糊涂人,她明白这个道理,便不会动入主东宫的念头。
可这个万事皆看的透彻的姑娘此时却眼神悲戚,语气忧伤,耐心地劝着她去看看叶霖。
为什么?
在将叶霖朝自己推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可曾有过一丝不快?
“既然秋小姐如此担忧,为何不亲自去探望殿下,想必殿下见到秋小姐,也会恢复得更快些。”
秋御听见苏尧这样说,却是笑了,“那不一样。”
如何便不一样了。苏尧垂下眼睫。
“苏大小姐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只是我与殿下实在不是苏大小姐心中猜测那般,只是好友罢了。苏大小姐尽可放心。”秋御了然地笑笑,解释轻描淡写,似乎真的什么事都没放在心上。
苏尧抬起眼睛去看她。从这个*干脆的姑娘眼中,苏尧不能看见一丝爱情的痕迹。秋御不爱叶霖。
那么叶霖呢?
他心上那个说不得的故人,又是何人呢?
送走了秋御,苏尧也失了兴致,在一旁坐下来,神色怔怔地望着遥远的天际。
她本想置身事外,做一个笑看红尘的逍遥过客,却是从何时起,已经牵扯其中,不能心静如铁。
苏尧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默默看着自己,不禁出声叹息,“阿九,你说殿下现在会想要看到我么?”
毕竟是因为她,春猎才乱作一团,叶霖才受了罚。也不知道叶霖看到折扇以后是什么反应,她字写得那么烂,算是糟/蹋了折扇。他心里惦念着故人,该不会对她发飙吧。
声音在空空的水榭里回荡,自然是没有回音的。苏尧也不再问,只自嘲般笑了笑。阿九阿九,她是叶霖手下的影卫,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主子指手画脚。
过了午膳,苏尧便通告了苏夫人,启程去东宫探病了。苏夫人见她脸色虽然还是稍显苍白,可神采已经恢复如初,便同意下来,遣了府里的马车将她送去。
等到了东宫,苏尧果然被告知,太子殿下在皇帝寝殿外跪了一夜,感了风寒,在紫宸殿修养。
跪了一夜……苏尧心中一沉。
苏瑶也是在宗祠里跪了一夜,然后便魂归离恨了。
原来君王的心可以这样狠,可以叫自己的亲生儿子在门外跪上整整一夜。他可是未来要继承国祚的太子啊!
刚到紫宸殿门口,门外的一个绿衣宫娥便机灵地进去通报了。看来紫宸殿的宫娥都已经对她的出入习以为常了,苏尧没心没肺地想。
绿衣宫娥很快就出来回报了,说太子殿下就在殿内,请苏大小姐进去。
苏尧还有点紧张,深吸了一口气,才一本正经地迈进紫宸殿的门槛,没看见门口的绿衣宫娥悄悄掩着嘴笑。
都来了多少次了,她们早当苏瑶是这紫宸殿有实无名的女主人了,这苏大小姐还这么如临大敌。
叶霖仰面躺在床上,眼睛闭着,神情安详得很。苏尧本来还有些紧张,没想到叶霖还没醒。方才明明有宫娥通报过了,也不知道和谁通报的。
苏尧放轻脚步,在床边站定,看了叶霖一会儿,也不见他转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尧觉得叶霖脸色有点发白,嘴唇也干得厉害。
也不知道门口杵着那么些个宫娥都是干什么的,怎么连一个进来伺候的都没有。
苏尧蹙着眉抬手抚上叶霖的额头。
他不会手发烧了吧……唔,看起来还真有点像。
触手滚烫。
苏尧吓了一跳,刚要把手拿回来,扭头去喊绿衣宫娥寻个太医来,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捉住了她,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秒,那双漂亮的眼睛慢慢睁开,深不见底的黑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阿尧?”叶霖声音十分暗哑,还带着些许的不相信,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苏尧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怎么说,刚动了占便宜的心思就被活捉了,她笨死算了。早知道就随便摸摸了,横竖是一死,不摸白不摸么。
“殿下。”苏尧咳嗽了一声,想要把手抽回来,却发现无济于事。胳膊拧不过大腿,说得大概就是这个。
叶霖低低的呢喃在床畔响起来。
“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