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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先生已经站这么久了,现在要是肯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心软还真的会考虑一下。”
白烨说这话时,眼睛无意中往白斯身上瞥了几下,白斯却是慢悠悠走到吧台边上倒了半杯酒,就像这边发生的一切事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见到他这样,白烨明显有了一点小失望。
白斯喝完酒,转身含笑望向毛东,像外人在看热闹,瞧着毛东。
白烨的目光也转投在毛东身上,他挑了下眉,一副等待的模样。
他慢条斯理地摇了摇手上的红酒杯,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毛东沉默站在那,背依然挺得直直的,白烨的话没有让他脸上显出一点不自然,就连白斯都在好奇,他会不会真的朝白烨下跪。
白烨觉得毛东态度不够,毛东既然来了,那肯定不能白来。
右脚轻轻往前迈出一步,膝盖弯曲,缓缓着地,所有动作没有迟疑,没有后路。
“哈哈!”
毛东的举动让白烨很高兴,他举着酒杯大笑出声,周围人也都配合他的发出一阵嘲笑。
那个跪着的男人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他一双深黑发亮的眼眸轻轻抬起,看着沙发上正座的男人。
“白总,请您手下留情,放了沙皮。”
一旁的白斯也有一瞬的失神,他半依靠在吧台边沉默了好几秒,忽然打从心底佩服眼前这个能屈能伸的男人。
毛东,让白斯感到佩服。
白烨放下酒杯,起身,一步一步踱步到毛东眼前。
“毛先生,您这又是何苦呢,为了那么个不着调还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您何苦作践自己?”白烨走到毛东眼前,朝他轻轻俯身。“五年前,我找人杀了你哥哥,你说你现在看见我,是不是,恨不得立马让我死?”
毛东抬起头,刺眼的灯光从白烨身后照射下来,毛东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
和白斯相比,白烨一贯以心狠手辣得名,对于他身边的人,只有两种,他主动利用的,和被他利用的。
对他没有任何利益而言的人,他瞟都不会瞟一眼。
毛东像一尊雕像一样一直跪在地上,白烨没让他起来,也没有要让他起来的意思。
助手给白烨递来一个手帕,白烨朝毛东歪了下头。
那张白色手帕轻轻掉落在毛东的眼前。
白烨走了两步,一双黑而发亮的鞋子正好落在毛东的视线中。
“毛先生,有没有诚意,就看你了。”
嘲弄一般的嬉笑不断出现在毛东的耳边,为了沙皮,膝盖都能跪地,更别说给白烨擦鞋。
毛东抬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帕,拿起它,轻轻落在了白烨的皮鞋上。
“希望白总能高抬贵手,放了沙皮。”
白烨站在那垂着眼睛瞧着毛东,嘴角弯了弯。
“毛先生,恕我直言,有些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该放就放,千万别让小人计谋得逞,想用鸡蛋碰石头,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称才行。”
他这话,表面是说给毛东听,实则,一字不差全都落在身后白斯的耳朵里。
***
‘咚咚咚’敲门声。
钟玲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一位男快递员。
“请问是钟玲女士吗?”快递员手里拿了一个文件袋,上面用黑笔写了三个字——钟玲收。
钟玲疑惑地点点头,接过文件。
文件摸起来很薄,里面似乎只有几张纸,钟玲想再多询问几句,抬头时,发现快递员早已走了。
她拿着文件,关上门,回到客厅。
阿元手里有钟玲家的钥匙。当阿元在楼下菜市场买完菜回到家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钟玲背对他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愣愣出神。
“玲姐,今天鲤鱼很新鲜,我买了一大条,你说晚上弄红烧鲤鱼好吗?”
阿元把菜放到厨房里,又把买的水果洗了,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却一直没有听见钟玲的回应。
“玲姐?”从盘子里挑了一个最大的苹果,他递给钟玲,“尝尝,很甜。”
钟玲缓缓抬起头,顺着阿元的手,视线错过他手里的苹果,直直落在他的脸上。
“那个人,听说放出来了?”
阿元的手一抖,急忙问:“什么人?”
“虎子,害死毛北哥的那个凶手。”
阿元大吃一惊,没想到钟玲居然会知道,他怔怔看着她。
钟玲凝视着他从沙发上起来。阿元视线一转,这才发现放在钟玲面前的茶几上,竟然摆着几张照片,还有一张白纸条。
钟玲说:“虎子放出来很久了,你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沙皮为了给毛北哥报仇,一个人拿刀子去把人给捅了,你们也没人告诉我。现在,毛东自己上门去给人赔礼道歉,你们,还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不是的玲姐...”
“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看作是毛北哥的未婚妻?”
“玲姐...”阿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放下水果盘,忙说:“这件事是毛东哥,他不让我们告诉你,他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我有权知道所有!”
“玲姐!”
钟玲推开阿元要往外走,阿元急忙喊住她:“玲姐你去哪!你不能出去!”
他在门口将钟玲拽住,钟玲反手一甩,胳膊正好碰倒柜子上的花瓶,花瓶掉地,‘哗啦’一声碎了满地,水也洒了一地。
“玲姐,你不能这样出去。”阿元说。
钟玲回头,眼里已经蓄了泪。“所有人都在为毛北的死去付出,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还一直安然处之的坐在这里!阿元,你是想让我这一辈子悔恨到死吗?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出事...我会死的。”
阿元垂在身侧的另只手青筋爆出,他死死攥住拳,眼睛紧紧盯在钟玲的脸上,生怕一不小心,碎了眼前所有的美好。
“阿元,放手,让我出去。”钟玲一串一串掉下的眼泪是直接打在阿元的心上,深深割痛了他的心。
五年前,那个夜晚,他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如果他不是私心地扔下毛北一个人在餐馆,如果他听了毛东的叮嘱好好照顾毛北,说不定,毛北哥,就不会死。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件事发生的前一晚,毛东是如何再三叮嘱他,要他一定看好毛北。
“阿元,如果有什么不妥,赶紧带着我哥逃出去,哪怕是餐馆不要了,也要好好照顾我哥。”
他口口声声答应好,可惜,当时私心太重,只顾着去惦记钟玲,完全忽视了毛东的逃走会给毛北带来如何的严重后果。
思绪拉回到眼前,看着眼前的钟玲,阿元只能缓缓松开手,无力地垂下。
钟玲打开门,门‘嘭’的一声响,彻底将阿元这段日子渐渐积累的幸福感全都打碎。
***
白烨答应撤销对沙皮的控诉,但是所有事还没有得到全部解决,虽然罪名可撤,但是关于死者家属的赔偿,依旧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毛东从会所里走出来,察觉到有一辆车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他躲进胡同里,果然,电话立马就响了起来。
是白斯。
“怎么,今晚的羞辱还没有让你醒悟吗?”白斯直截了当说出自己要说的话,现在没人敢保证白烨不会派人跟踪他们。所以,白斯想要接触毛东,只能用这种方法。
毛东靠在身后墙上,他闭着眼睛,一语不发。
“答应我的事,沙皮的钱,我帮你出。”白斯继续在为毛东的选择做出最后努力。
毛东依旧不语,白斯有些急,“你在担心什么?难道你不想救沙皮了,我告诉你,如果钱你凑不齐,沙皮依然会被起诉。”
“白少,你出钱的背后,是会搭进去一条命。”毛东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沉,很沙哑。
漆黑的胡同里只有马路上斜射进来的昏暗灯光,下水道滴水的声音一声声,潮湿的地面上流满了脏水。
毛东站在胡同里,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拐角的一辆黑色奔驰。
他知道,此时,白斯就坐在里面盯着他这个方向,在和他谈判。
“你怕什么?怕死?”白斯的讥讽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这不像你的风格。”
有巡逻的民警开着警车路过胡同,警灯一闪一闪染红了胡同里毛东的半张侧脸。
“你是在担心梁桔。”白斯笃定的一句话,让毛东险些失控。
提到梁桔,毛东身体瞬间僵硬:“你想干什么?我说过,你不能动她。”
“我已经没有那么多耐心了,我哥他今天的话你难道听不明白吗,他已经有所警觉,如果他离开祈海,那我就再没有任何动手的机会。”
一阵不详的预感忽然涌入脑中,毛东顿了几秒,忽地声音严厉地朝电话里叱问:“是你故意让沙皮去捅虎子的?”
白斯不回答,毛东差点大骂出口,“白斯,你他妈就是个人渣!”
白斯冷笑几声,快速道:“是你逼我的,我给过你机会。”他明显压低了声音,但语速依旧很快。“别说沙皮,你身边的人,我都会利用,包括梁桔。”
“你敢!”
“毛总,千万别拿我的利益来要挟我,跟你们相比,我家老头子大把的财产更符合我的胃口。我说过,我会为了达到我的目的不择手段。”
毛东几乎是死死控制着自己不冲出去。“如果我不答应你的条件,你还想怎么办?”
“呵呵,你不还是有个没过门的嫂子吗,我就不信,她会对害死毛北的人,无动于衷。”
“白斯!”这次,毛东是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他拿着手机往胡同更里面走,生怕自己的话会被别人听到。“白斯,你给我几天让我考虑,我考虑好了立马回复你。”
“我没有时间,实话跟你说,钟玲那边我已经派人通知了,能不能拦下她,就看她的命。”
毛东还想开口,却被白斯堵住话,“像我们这样身上担着事的人,凭什么会得到幸福?你在妄想什么?”
语毕,白斯就挂了电话。
“白斯!”毛东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他觉得自己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拐角那辆属于白斯的车已经开走了,毛东立马从手机里调出钟玲的电话打过去,可惜,对方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
他不敢想,万一白斯真为了逼他要对梁桔下手,那他还会去顾忌谁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