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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06年,大晋光熙元年,健康城。
虽是乱世之秋,大晋王朝的琅邪国却是一派繁华昌盛,街道上层层酒家林立,处处斋馆。正值初春时节,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明百姓,到处人庭若市,街旁的小贩乐不可支的忙于生计,叫卖声鼎沸,好不热闹。
不起眼的街角,几个衣着褴褛的小乞丐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紧捧着冰冷的破碗,露出的手腕上处处是冻伤,看到有人经过便“砰砰”的磕起头来,“大爷您可怜可怜,我就快饿死了,求您发发慈悲,打发打发小的。”
在这乱世之中,有人金缕玉衣,有人衣不遮体,有人山珍海味,亦有人饿死街头。更多人只是冷漠的走过,连看也懒得看一眼,更别提施舍。城西郊的贫民村,破旧的茅草屋内,一位衣着俭朴的女子正坐在窗边认真的纳鞋底。阳光斜斜的照射在她身上,发髻轻挽,额前几挑刘海长长的垂下,露出的小半边左脸光洁如玉。她安静的坐在那,专注的拿着针线做工,院中的树木上偶然飞起几只闹腾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丝毫不影响她的动作,仿佛纳鞋底就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情。
突然,院子里的木门吱吱呀呀的被人推开,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慌张的跑了进来,“五姐姐,不好了,四哥快被人打死了,你快去看看呀。”
女子这才停下手中的做工,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褥旁,将手伸进被褥里一阵摸索,掏出一个黑色的钱袋,这才不慌不忙的跟着小乞丐走出家门。健康城内的宝红楼妓院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人群中间躺着一位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小伙子,捂着肚子痛的直嚷嚷,“宝姨,你也太狠了吧,我连潇儿的面还没见就这样打我。”
妓院门口的台阶上,老鸨宝妈重重的“呸”了一声,身后站着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她轻蔑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田四,你当我宝红楼是什么地方,几个铜板就想喝花茶?穷鬼一个还妄想见潇潇,今天不把茶钱给我结清了,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那叫田四的男子听闻此话,立刻嬉皮笑脸的说道:“见外了不是,宝姨您说我哪次少了您的茶钱,这一年来我可是在宝红楼花了不少银子,你总得让我见潇儿一面呐。”
宝妈冷笑两声,似是懒得和他废话,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大汉,二人立刻走上前,凶狠的拎起他的衣襟,“臭小子,你当我们这是慈堂啊,想逗乐子大爷我陪你。”
说罢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痛的田四哭爹喊娘的直求饶。大汉正准备踢出第二脚,人群中有人隐约的叫喊,“别打了,小五来了,田五儿拿钱来了。” 围观人群让出一条路,宝妈眉开眼笑的看着迎面走来的女子,“哎呦,小五你怎么现在才来,晚来一步田四的腿可就没了,我可不敢保证下次你还能那么及时。”
那名被叫作小五的女子并未搭理她,只是伸手递过手中的钱袋,然后低头走过去,用尽力气扶起田四。宝妈取出钱袋里的铜板,只看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扔过空布袋,“还差十文,下次补上吧,田四你可真是好福气,从哪捡来这么个便宜媳妇,挣钱给你嫖娼不说,半句怨言都没有,可惜就是丑了点,不然宝妈我也勉强收她做女儿,倒能多挣些钱给你喝花酒。”
那女子依旧低着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用尽力气搀扶着田四。田四颤悠的走了两步,抬起头望向宝妈,眼神凶狠而凌厉,“你尽管用最难听的话骂我,我田四没皮没脸的无所谓,但我警告你,别侮辱小五,否则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宝红楼,看你怎么死。”
宝妈冷不丁的被他吓了一跳,愣了几秒,随即无畏的大骂,“狗杂种,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可不是城郊的贫民窟,由不得你横行霸道,你敢烧我的宝红楼,我就敢剥了你的皮喂狗。”
田四转身,勾起淤青的嘴角,冲她诡异的笑两声,正要说些什么,那女子终于忍无可忍的狠狠掐在他的胳膊上,田四立刻杀猪似的嚎叫,一边硬撑着被她拖走,一边可怜万分的求饶:“小五我错了,我不敢了。”
田四家的院子里,小乞丐狗儿无限同情的看着躺在木板上的他,脸颊肿的像猪头一样,两只於红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可怜的田四一边痛的哇哇大叫,一边可怜兮兮的望着为他揉药酒的小五,“小五,你轻点,想谋杀亲夫啊。”
话音刚落,一阵刺骨的疼痛更加深刻的传遍全身,那杀猪似的哭嚎声惊得狗儿打了个寒颤,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你活该,那个叫潇潇的有什么好,你把银子都花在她身上了,五姐姐挣钱多不容易!”
“你懂个屁,再说潇儿的坏话我揍你!”田四低声恐吓他。还未说完,又是一阵吃痛的求饶声:“轻点,小五你轻点。”
田五儿终是不忍,很快放轻了力道,小心的为他揉捏着胳膊,轻轻擦拭药酒,目光认真的落在他受伤的皮肤上。等她擦完药酒,才发现田四那个爱嚷嚷的大嗓子竟然没再叫痛,她有些疑惑的抬头,正对上他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吓得她一不小心掐在他胳膊上,又是一阵惨叫,“小五,你杀了我吧,我不要活了。”
她无奈的叹息,“田四,你就不能老实一会。”
田四痛的直哼哼,“我是看你出了神,真奇怪,你那么认真的摸样,我反倒觉得你心不在焉,可你做事从未出错。”
田五儿被长发遮住的脸庞看不清表情,只是嘴角轻轻扬起,“你管好自己的事,今晚可只能喝番薯汤了。”
“啊?”田四张大嘴巴,想开口抱怨,却发现自己是没资格嚷嚷的,只好闭嘴。
提及健康城内的红舞坊,怕是无人不知的,这里是文人骚客聚集之地,能来此品酒品茶欣赏歌舞的无不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抑或是才情洋溢的浪荡儿。和宝红楼不同的是,这的姑娘个个才情出众能歌善舞,只要姑娘自己不愿意,没人强迫她们卖身,偶尔有蛮横的客人,也总能听到她们不屑的笑声:“想找妓女去宝红楼啊,也不看看红舞坊是什么地方!”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长街,便见田五儿一路走来,远远的拐进一条小道,辗转几个路口,推开一座宅子的后门,红舞坊的管事祥叔见她到了,赶忙上前,“小五啊,赶快把昨晚的碗碟洗干净,然后送到厨房,待会有贵宾招待,可别出什么错。”
田五儿一边到井边提水,一边连声回应:“知道了祥叔。”
满满两大盆的碗碟,盆内的水面上漂着一层厚重的残油,整个后院都是浑浊的馊气味。田五儿坐在盆边叹息一声,她不过请了一天的假,后院就乱成了这样。
卷起衣袖认真的洗干净每一只碗碟,她的双手因为长期寖泡在水中而明显的发白,上面几处裂开的口子,这样泡在水中应该是有些疼痛的,可她仿佛不知疼痛为何物,面色平静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她知道这份工作的来之不易,即使只是卑微的洗碗工,没有祥叔的帮忙,任何人都不会愿意请一个整日长发遮面的丑女人。已经日上三竿,后院的伙计纷纷赶来开工,劈柴的把斧子磨得铮铮发亮,洗衣的几个女工散漫的闲聊,不时有前院的丫鬟送来几件脏的袍子或碗碟,引得大家一阵不高兴的埋怨。
田五儿刚刚把洗干净的碗碟送进厨房,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舀一碗井水正要喝下,其中一个洗衣工径直的撞了过来,只听“哗啦”一声,碗里的水一滴不剩的洒在她身上,洗衣工气恼的推了她一把,“你没长眼睛啊,长成这样就不要出来吓人了,丑八怪!”
后院的伙计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另一个年长的洗衣工赶忙上前劝解,“小燕,算了吧,她又不是故意的。”
那个叫小燕的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到底是年轻气盛,轻蔑的看了一眼小五,“呐,别说我故意找茬,给本姑娘端碗水道歉,我就不计较了。”
周围的伙计纷纷七嘴八舌的叫唤开来:“端呀,端碗水道歉啊。”
“算了,你们别欺负人了。”
“丑人多作怪,整日用头发遮住脸,像个女鬼。”
……
静静的听他们议论,她的嘴角轻轻扬起,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径直走到井边继续洗自己的碗碟。小燕面上过不去,脸色发青的走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开口骂道:“丑八怪,没听到我说话啊!”
她疼的头皮一阵发麻,被迫抬起脸庞,一旁的人们纷纷惊呼。长发散开的右脸颊上,一条丑陋而狭长的疤痕蜈蚣一样趴在脸上,与皮肤颜色不同的肉红色,真是丑陋的令人作呕。刚刚那位劝解的年长洗衣工也愣愣的站在一旁,没人愿意为她说一句话,她紧紧闭上眼睛,看吧,让所有人看个够吧,这算什么呢,这点羞辱算什么呢,当你尝过比这痛万倍的伤痛,这就不叫疼痛。如同对于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乞丐,尊严和衣服都算什么呢?
“干什么呢!”祥叔不知何时走到后院,斥责围在一起的伙计,“都不用干活了!”
小燕狠狠地松开她的头发,转过身可怜兮兮道:“祥叔,田五儿太过分了,故意拿水泼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祥叔看了看众人,其中一个劈柴的伙计立刻附和,“我亲眼看到的,大家都看到了,田五儿那么怪异,祥叔我们不愿与她一起做工,这个人太可恶了,下次不知道又怎么害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着她的“罪行”,祥叔不耐烦的举起手示意停下,“行了行了,七婶,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七婶正是方才劝解小燕的年长洗衣工,她抬头看了眼小燕,又看了看周围的伙计,最终期期艾艾的结巴道:“我,我也不清楚,可能小五不小心把水泼在小燕身上了。”
祥叔叹了口气:“多大的事啊,小五你给她道个歉不就得了。”
谁知大家并不答应,直嚷嚷着不愿与她一起工作,田五儿静静的站在一旁,事已至此,她说再多又有谁会相信?她一向不喜欢解释,也不愿与人相争,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活着已经太艰难了,如果可以相安,为何要与人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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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邪王妃》讲诉的是西晋八王之乱时期的故事,这本书是慢热型,姝子很怕大家没耐心看下去,所以在这儿想告诉大家,前期铺垫就要结束,后面的故事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一切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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