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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纸片上烧的只剩下退兵二字,丁忆灵拿起来看了一眼,又仍在了炭盆里,还笑道三叔天天整的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几乎一天的时间,丁忆灵都没看见悦来,直到晚上快回庄子了,悦来才现身,一露面双眼就红肿异常。
马车上,丁忆灵抬眼看了一眼悦来,嘴角勾起隐隐的笑,“怎么了?被女孩子甩了吗?”
“没有!”悦来闷闷的说道。
“那是表白失败了?悦来你啊就是脸皮太薄了,追女孩子就得脸皮厚点,看人家安在,都已经把娘子搞到手了,你再动作慢点,安在连儿子都抱上了呢!”丁忆灵教育道。
悦来的鼻子更红了,他一拳打在马车的壁上。
丁忆灵吓了一跳,笑了一半的脸僵在原地,“悦来你脾气够大!”
“安,安大人护着殿下在赫尔丹的一座空城里已经被围困五天了!”悦来咬着牙说道,“兄弟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只有我在后方享乐,怎么对得起他们啊?”
悦来说完竟双手抱着头内疚的哭了起来。
丁忆灵的脑子像是慢了半拍一般,许久才将悦来的话反应过来,她伸手用力的抓住了悦来的手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凤翔突然退兵,赫尔丹趁机围击殿下的人马,现在殿下的三万兵马已经被困在一座空城里五天了!”悦来悲痛的说道。
凤翔退兵,朱子阳被困空城,五天!这几个字眼不停的在丁忆灵的脑海中回旋,忽然,丁忆灵捕捉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连呼吸都屏住了,接着她高声喊道,“停车,快停车!”
赶车的老张劲的拉停了马车,不解的问道,“姑姑怎么了?”
“回,回花千秋那,快!快啊!”丁忆灵高声喊道,怀中的朱远博被惊醒,不安的憋屈着小脸就要哭,丁忆灵失神的望着外面,直到孩子的哭声大了,她才反应过来,忙低声又哄睡了。
到了无影楼,丁忆灵将孩子交给了奶娘,嘱咐车夫老张先将奶娘和孩子送回庄子,再回来接她。
丁忆灵让悦来在门外等她,她一个人推开花千秋卧房的门,花千秋还没有睡,只着中衣盘腿弹着一把陈旧的古筝。
花千秋抬眼看了丁忆灵一眼,眼中的忧郁淡了几分,他修长的手掌按住古筝的弦,低沉婉转的声音嘎然而止,勾起嘴角,轻声问道,“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丁忆灵绷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花千秋,一直走到他的身前,沉声问道,“花千秋,不算计就不能活吗?”
花千秋嘴角的笑慢慢隐退,“灵儿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丁忆灵的声音突然拔高,“你不懂,你的书房炭盆里会有烧剩下的纸片上写着退兵二字?你不懂会莫名其妙的成为凤翔国太子的人,现在凤翔国突然撤兵,你敢说与你没有一点关系?”
花千秋的面色凛然,放下古筝,起身走到窗前,外面的夜凉如水,漆黑的星空藏着的却是无尽的伤痛。
“灵儿,你不懂!”花千秋语气中含了几分哀伤。
“你成天算计来算计去,你不累吗?朱子阳怎么得罪你了,你要置他于死地?安梁又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让几万的安梁男儿葬尸他乡?”丁忆灵说道这,突然顿了一下,“影三的老婆为什么会这么恨朱子阳,影三是怎么死的,还有,我当初看见香妃时就觉得她很眼熟,她不就是几年前来寨子里找你的香秀吗?”
丁忆灵恍然惊觉,自己竟隐隐的发现了一条线索,近一年发生的事似乎都串联在了一起,而所有的蛛丝马迹竟都将矛头指向花千秋。
丁忆灵惊出一身冷汗来,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花千秋,“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要做什么?你接近我爹也是有目的的吧?你来猛虎山是为了什么?他们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丁忆灵几乎是喊出声的,眼睛湿润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叫了七八三叔的男人,突然觉得好陌生,披着人皮的外表下,是怎么的一颗心?
花千秋猛的转身,眼神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我对你没有恶意,从来没有,我承认我当初上山是为了有个掩人耳目的身份,但我从来没有害过猛虎山的任何一人,灵儿,你相信我!”
花千秋走近丁忆灵几步,丁忆灵摇着头向后退去,“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让朱子阳死,为什么?”
花千秋眼神有些失望的看着丁忆灵,见她后退,也不再走近她,眼神冷了几分。
“灵儿,你不是我,你当然不会懂,我要是不算计,早死了八百回了,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已经葬身火海,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堆被烧焦的白骨,和一颗枉死的冤魂。
朱子阳是朱啸的儿子,就注定不能善终,你听说过父债子偿吗?朱啸欠我的,就要由他和他的子女来偿还,并且是加倍!”
丁忆灵眼神怯怯的看着这个眼神阴鹜的男人,他狰狞的脸色犹如地狱的使者,往日邪魅的笑容似乎都滴着鲜血。
花千秋目光扫了一眼那把旧筝,指了指上面的划痕,“你知道为什么那把挣上有一道划痕吗?那是朱啸命人将我母妃囚禁起来时,她用指甲扯断筝弦时留下来的,我母妃整整一年不见天日,她的儿子被烧死,丈夫被挟持,最后抑郁而终。”
丁忆灵顺着花千秋的目光看去,那古筝上真的有一道不深的划痕,划痕里似乎还残留着当年留下的血迹。
丁忆灵激动的情绪稳定了些,语气平静的说道,“三叔,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花千秋看着丁忆灵决然的背影轻声的喊了句,“灵儿!”
丁忆灵的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来说,“我要去找我的男人了,三叔,你保重!”
花千秋扭过头来,眼睛渐渐湿润,他知道,他将失去这个这个他小心呵护了很长时间的女人,从此,只是三叔!
花千秋颓然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夜间的风吹拂着他单薄的中衣,突然世间好静,静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就像那天后面有追兵的夜一样,奶娘的尸体冷冷的,四周静的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
“来人呐,来人!”花千秋大声喊道。
很快进来两个影卫,抱拳行礼,“主上有什么吩咐?”
“去,去将花楼的姑娘们都请来,这里太静了!”花千秋说道。
“是!”影卫刚要走,又被花千秋喊住,“算了,她们太聒噪了,还是去把牛牛抱来,还有我的女儿!”
“是!”影卫答应道,然后迟疑的问道,“夜深了,两位小主子恐怕都已经睡着了,要不要加她们的奶娘一起带来?”
花千秋楞了一下,是啊,夜深了,孩子们都睡了,可这个世间还有谁能陪自己呢?
当花千秋推开魏婷婷的门时,魏婷婷楞在了原地,虽然花千秋对她们娘两很好,但他从来没有进过魏婷婷的房间。
魏婷婷忙起身下了床,走上前,扶住了花千秋的手臂,“怎么了,主上?”
“我好冷,睡不着,能不能,和你一起睡?”花千秋问道。
魏婷婷的脸颊嫣红,心如擂鼓,她压抑着想要尖叫的冲动,外表却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花千秋走到魏婷婷的床前躺了上去,拉过魏婷婷刚盖着的被子,上面还残留着魏婷婷的体温,很暖和,很舒服。
魏婷婷站在床下,有些呆愣的看着这张绝美的脸就近在咫尺,有些不真切,就像是做梦一般,她轻轻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自觉的皱眉嘶了一声。
自己的肉,掐着可真疼。
“怎么了?”花千秋挣开眼睛,轻声的问道。
“没,没事,要不要熄灯?”魏婷婷问道,她一个人时不喜欢太黑,就习惯了长着灯睡觉,不知道花千秋睡觉时是不是把灯熄了,不确定的问道。
“恩,熄了吧,在黑暗中习惯了就不觉得黑了!”花千秋有些疲惫的说完闭上了眼睛。
魏婷婷走到桌子前,将灯熄灭,接着微弱的月光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到现在了,她还是不能确定,花千秋是要和自己同床而睡吗?
就在这时花千秋带了几分不耐烦的问道,“又怎么了,怎么还不上床?”
魏婷婷忙轻手轻脚的在花千秋的脚下爬尚了床,生怕动作慢点,花千秋甩袖而去。
魏婷婷僵硬的躺在床上,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这个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床上只有一条被子,花千秋已经盖在身上了,她现在是也撩起被子盖身上还是下床再去拿一床被子呢?
魏婷婷为了这个选择题正苦恼之际,花千秋转了个身,抬手将被子盖在了魏婷婷身上。
花千秋衣服上淡淡的熏香一下子蹿入了魏婷婷的鼻息间,他浅浅的呼吸甚至就吹拂在魏婷婷的颈间。
魏婷婷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小心脏就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怎么了?你很紧张吗?”花千秋近在咫尺的声音在魏婷婷的耳边响起。
“没,没有!”魏婷婷的声音有些颤抖。
“睡吧,我困了!”花千秋说完竟将手臂搭在了魏婷婷的腰间。
魏婷婷的腰很软,也很温暖,听着身边有另一个心跳声,真好。
不一会,花千秋就发出了徐缓的呼吸,魏婷婷确定了他睡着后,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借着月光,魏婷婷侧着头仔细的看着这个她爱慕了很多年的男人,他的眼睛不笑时都让人觉得含笑,只一眼就能俘获任何一个女孩子的芳心。
他的鼻子那么挺翘,似乎张扬着他高贵的血统。
他的唇最美了,绝美的唇形,让人看着就想去品尝一口。
魏婷婷咬着下唇,伸出左手食指轻轻的靠近那张绝美的唇,轻轻的摩挲了一下那柔滑的纹理。
花千秋可能是睡梦中感觉到了痒,伸出手蹭了蹭嘴巴。
魏婷婷屏住呼吸,等他又睡安稳了,才呼出一口气,将碰过他唇瓣的食指放进自己的嘴巴里,然后偷偷的笑了笑。
第二天,花千秋挣开眼时,外面已经大亮了,他难得的睡了这么长时间,全身舒服的想要哼哼,他把腿从魏婷婷的大腿上撤了回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发现旁边有人。
花千秋脑子白了三秒,才想起是自己昨晚死皮赖脸的躺人家姑娘床上来的,好吧,早已经不是姑娘了,是他的女儿的娘。
花千秋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早啊,婷婷!”
魏婷婷顶着一对熊猫眼,赶忙说道,“早,主上!”
花千秋坐了起来,又活动了一下腰身,下床穿鞋说道,“别老叫我主上主上的了,不是说了吗,回来女儿长大了对她不好!”
“那,我叫三叔?”魏婷婷不确定的问道。
“三叔也不好,你叫三叔,你闺女岂不是要叫我三爷了?”花千秋嘴角含笑的说道。
花千秋是背着魏婷婷的,魏婷婷不知道花千秋有没有生气,忙坐了起来,“你看,我太笨了,都真不知道怎么排辈分了!”
花千秋站起身后转过身,倾身双手握住魏婷婷的肩膀,绝美的脸贴近了仔细的看着魏婷婷。
魏婷婷的呼吸都不顺畅了,花千秋脸上的汗毛她都能看清楚,那张想了一夜的唇瓣就在不到半寸的距离内。
“怎,怎么了?”魏婷婷几乎失声。
“你没有睡好吗?眼圈怎么怎么这么黑?”花千秋不解的问道。
“哦,没,没事,我,我”魏婷婷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下文来。
花千秋露出一抹迷死人不偿命的笑,“没关系,多睡几次,你就会习惯的!”
花千秋站直身子,转身向外走去,“我饿了,你要不要一起用早饭?”
魏婷婷的大脑死机了,还停留在那句多睡几次就会习惯上。
花千秋见没人应话,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呆呆的,嘴里喃喃的说道,“这是还没睡醒吗?我自己先吃好了!”
魏婷婷一头扎进枕头里,等她再抬起头来时,双眼含泪,双颊嫣红,可不要认为她是哭成这样的,她啊,是笑成这样的。
笑完了飞一般的下了床,穿上衣服,好歹的洗了洗脸,匆忙赶到饭厅,因为她后知后觉的想起花千秋好像要和她一起用早饭来着。
火急火燎的赶到饭厅,辛亏花千秋还没走,他吃的差不多了,嘴里叼着一双筷子,正在冥思苦想着什么,见魏婷婷来了,忙招手。
“婷婷啊,你说你叫我千秋好听还是叫我花公子好听?”
花千秋还没等魏婷婷回答,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千秋太老了,跟个半截入土的老匹夫似得,我怎么当初想了个这么老气的名字呢,花公子又太生分了,不好!”
魏婷婷又闭上嘴,将要发表的意见咽了回去。
“那叫花花?秋秋?”花千秋试探性的看着魏婷婷,“哇,真恶心!”
如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忍不了花千秋突犯的孩子气,悄然的退了下去。
魏婷婷试探着问道,“要不叫当家的?甜甜爹?”
“不好,嗨,就叫我夫君好了,这个称呼听着还顺耳点,对,就这样吧!”
花千秋像是决定了什么重大事情一般,觉得豁然开朗,“你慢慢吃,我去看看甜甜起来了没有!”
魏婷婷小声的念叨着,“夫君,夫君,夫君!”嘴角含笑的将碗里的粥喝光。
丁忆灵背着一个小包袱,悦来背着一个大包袱,二人走到欧阳生的屋前,丁忆灵刚要上前敲门,欧阳生的门就被打开了。
欧阳生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抬头看了一眼丁忆灵和悦来的打扮,不解的看着丁忆灵,以眼神询问这是这么回事。
“舅舅,我要去前线,朱子阳”
欧阳生不等丁忆灵说完,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
“为什么?朱子阳被困了五天了,今天是第六天了,我再去晚了”
欧阳生又打断她的话,“不为什么,你去了能帮上什么忙?你去了赫尔丹就退兵了?你去了凤翔国的兵马就能帮助安梁攻打赫尔丹了?”
丁忆灵惊讶的看着欧阳生,“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了?”
欧阳生淡然的点了点头,转身往药房走去,他的一炉珍贵的雪参丸今天就要出炉了。
丁忆灵背着包袱赶上他的步伐,“你知道怎么不告诉我?喂,舅舅,舅舅!”
丁忆灵小跑着到了欧阳生的身前,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告诉你有什么用?”欧阳生看了一眼身旁的悦来。
悦来低下了头。
“你这样任她冲动行事,朱子阳会同意吗?你们去了就是送死,朝廷已经派兵马前去支援了,你家王妃要是在混乱中丢了小命,朱子阳会饶了你吗?”欧阳生紧盯着悦来的头顶说道。
欧阳生的话如醍醐灌顶,让悦来自己打了个冷战,是啊,他的责任就是保护好王妃,听见王妃说要上前线去,他竟雀跃的连劝都不劝,恨不得现在已经带着王妃到了那座空城了。
如果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对得起王爷临行前的嘱托啊?
悦来手一松,放下包袱,单膝下跪,“悦来知错,王妃,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行,怎么说回去就回去呢,我都想好了,我先混进赫尔丹军营,再混个军医,然后再混进城”
不等丁忆灵说完,欧阳生不屑的吐出两个字,“幼稚!”
绕过丁忆灵大步向药方走去。
丁忆灵还要追上去,悦来拉住了她的手臂,“王妃,军医哪是那么好当的啊,天天都是缺胳膊断腿的,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受得了那些?”
丁忆灵挣扎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想起上次那个切菜把自己的手指切掉的那个大娘,她光是给她缝那个断指,就恶心了好几次,这要是断胳膊,断腿可怎么整啊?
这个问题还没解决了,只听悦来继续说道,“我当初在军营里还亲眼看见一个军医将一个当兵的肠子塞进肚子里,又缝上呢!”
丁忆灵彻底停止了挣扎,“那个当兵的最后活了吗?”
“军医后来又给他清理了两次肚子中的脓液,最后活了。”
丁忆灵转身在一旁将早晨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好吧,当军医这个点子可以叉掉了!
朱子阳小口的喝了些水,从昨晚到现在,只吃了半块马肉,再这样下去,他们这些人非得要活活饿死不成!
就在这时,安在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提着一筐馒头。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