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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叶歆黑曜石般的眼睛凝视了一会儿对方狡黠的双眼，她将食物缓慢吞下之后，声音略带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你知道为什么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胡言乱语，容光焕发吗？”
关世理一愣，想了一下，“是说‘回光返照’的意思？”她有些疑惑，不懂叶歆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叶歆笑着摇摇头，用餐巾擦了擦嘴，便起身，“因为有人总是干些蠢事，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到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才后悔莫及，胡言乱语。”
关世理嘟着嘴跟上去，有些好笑的想要伸手拉住对方，“您在指我？”
叶歆侧身躲开了对方的手，右手顺势拉住对方的胳膊，往前用力一拽，关世理毫无防备的身子向前倾斜，一脸惊讶的张大嘴，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叶歆略带惩罚的笑容——
“哇啊啊——”
关世理发出一阵痛呼，相伴的是一声背部叩击木地板上的沉重声音，她整个身体被压在了叶歆身下，背部一阵猛烈疼痛撞击在地板上，部长居然给她来一次狠命的过肩摔！她刚刚还在想着那迷之笑容怎么那么好看……
“咳咳——”好久没被这样对待过，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溢出细细密密的透明尖锐的小触须，在确定压在主人身上人身份之后，又听话般的缩了回去，这期间不到一秒钟。
“部长……”似乎是咳过头了，嗓子都有点沙哑了。关世理面朝上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部长，对方勾了勾嘴角，用手捏住她白皙的脸蛋，一个拧巴，疼的关世理眼泪汪汪。
“疼吗？”叶歆冷眼看着身下人。
“嗯嗯……”关世理含泪点点头，捂住被揪红的小脸蛋，无声的控诉对方的恶性。
叶歆这才停下手，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了关世理的脸上，让她有点心神不宁。“意识到自己错在哪了吗，这次是轻微惩罚，以后再这样没大没小的，可别怪部长不客气，小鬼。”关世理听后默默地点点头，叶歆别了一眼对方意欲要哭出来的小脸，也不忍心再欺负，便要站起来，哪知左脚勾在了地毯上，一下子又跌倒在地，整个人重重的趴在了关世理的胸上……
“唔。”一阵短暂又急促的痛呼。
叶歆赶忙起身，看了一眼给对方造成二次伤害的小助理，跌进了一汪深潭的湖泊色泽的眼眸里，她感到了自己的心脏在那个瞬间似乎停顿了，不知道为什么大脑突然重播了那次她喝醉酒倚在对方身上的画面，一种电流一般的强烈的情感刹那间触碰了她。
“没、没事吧？”
叶歆直起身，散落下来的头发像是挠痒一般浮在关世理的脸上，有点紧张地询问身下人略打结的表情，估计是压痛了。
“胸、胸被压扁了。”关世理支支吾吾的说着，其实叶歆身体很软很轻，跌在她身上并不是太重，只不过对方手正好压在她的胸-部，有点难为情嘛~
叶歆红着脸把对方扶起来，看着对方颤颤巍巍的起身，知道对方吃了自己一些苦头，便让关世理坐在沙发上，她去收拾餐具。
“部长，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明明并不讨厌人家靠近……”关世理一脸委屈的揉了揉后背，对上对方严肃的眸子立马识相的闭上嘴，明明之前还很温柔的给她摸手的现在连靠近都不给了，心灰意冷地抱膝坐在沙发上，一副被爹娘冷落的孩子。
当叶歆一边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对方惊心为自己准备的西餐，一边眼神温柔地时不时向着客厅望去，真是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小家伙，摇摇头，为自己的都猜不透的心思而烦恼一下。
“你是不是缺了一个什么。”
由头顶上方传来性感独特的嗓音，让低头抱膝的关世理默默地抬头。
呦，真的是委屈到不行了的小脸，明明每次都是罪魁祸首的……叶歆心里忍不住碎碎念一番，便拾起对方的散在肩上的卷发轻柔地给对方扎了一下。
关世理抿了抿嘴，心里满满淡出了欣喜，但是脸上还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部长，人家后背真的好痛，你一点都不体贴我，对我下手那么狠，人家心里真的好难过。”声音还带着特有的哭腔。
叶歆听着对方独有的软绵绵的声音，突然心底发颤，叹息一口气，捡起一颗樱桃塞进对方嘴里，“这次扯平了，看你以后再没大没小的。”
关世理慢慢坐在叶歆旁边，双手无比老实地放在腿上，她可被对方不知轻重的过肩摔弄得生疼，嘴里叼着樱桃，有一下没一下问着，“不过，为什么部长会练……巴西柔术？您不是不喜欢身体接触吗？”
叶歆一愣，没想到对方竟能猜的出来，装作不在意喝了一口水，调着电视频道，声音有点飘渺，“我小时候过得比较辛苦，身体也不好，经常……”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遍体鳞伤”这个词她不想说出口。
“经常什么？”关世理抓住重点急切地询问，她可以看出叶歆正在躲闪的回避。
“经常生病，所以才去训练那个，为了自己身体，也为了防身吧。”叶歆说完又喝了一口水，很显然，她说的有点急促。
看着叶歆掩饰内心的小动作，关世理冰蓝色的眼睛闪动着黯淡的光芒，她接过对方的空杯子，又问道，“不怕吗？练这个难免会受伤。”
痛吗？叶歆的脸上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痛对她来说一点都不算什么，从小到大，经历的最多的就是痛苦。“刚开始会怕，但是那点痛并不算什么。”叶歆感受到对方投射过来的视线，不知为什么，她并不敢回视关世理的眼睛，而是望着电视屏幕，轻描淡写地说着一些往事：
“我啊，其实……你也看出来我并不是那般厉害。十二年，花了十二年的时间才学会说话，真的是傻瓜一样呢。”
电视机里正放着深夜综艺节目，可是关世理的耳朵里只听到了身旁人的娓娓诉说，冬日湖畔的眼睛里仿佛结了冰，她沉默地听着叶歆的话语，她一直都知道这个比谁都温柔的人曾经却经历过无法忘记的磨难，那每每发作的痛苦也是这样默默地一个人在深夜里呜咽着。
一颗温热的泪珠滚落在叶歆手背上，叶歆抬起头，看着一脸严肃的关世理，眼睛里却充满了泪水，正在忍住不掉下来，有点滑稽又有点心疼。
“你是眼泪制造机吗？这么容易掉小金豆……”叶歆好笑地用一张面纸擦了擦对方眼睛，调侃了一句。
“我控制不住，其实我很少会这样。”关世理别过脸，并不愿意让叶歆看到这样没用的自己。
“你是觉得我……可怜吗？像个傻瓜一样，学说话还要那么长时间。”叶歆自嘲着，声音却是相当苦涩。
“我只是想到那天看到您疼痛的时候，不知不觉，泪腺就会控制不住，和您相处时间越久，越觉得还有好多事想去了解。疼痛、伤痕……这样一个表面坚强的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苦难。”她当然知道叶歆是闭口不谈的，关世理牵过对方那双浅浅印痕的手指，声音像是对着叶歆也像是自言自语。
叶歆听着对方的低喃，不知觉地蜷缩着手心，低垂着眼脸，“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我终于知道我来到您身边的理由。”用着一层不变的温暖视线凝视着略显吃惊的人，关世理继续说道，“部长看上去非常寂寞，所以我就来了。”
“我是个不祥的人，所以你……”叶歆的声音如鲠在喉，她慢慢抽掉握在对方手心的略微发颤的指尖。
“我不后悔。”
她的声音柔软而细腻，却充满坚定，像一支安定剂一般让叶歆颤动的手镇定下来。
“‘没关系，不是很疼。’这句话我不会再让您说出口，晚安。”
这是她临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明明一个人可以扛得住，却总被这个傻孩子的话温暖到眼睛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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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日历上显示的是23号。
她整理好行装，穿着一身肃穆的黑。除了穿着，一切如往常一样，只不过她在临出门之前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因憔悴而略显深沉的眼睛，昨晚她又再次做了那个梦。从抽屉里拿出那支口红，拧开盖子，对着镜子涂在嘴唇上，一张太过苍白的脸，红樱桃般的嘴唇，显得妖异而突兀，刚想抽出纸巾将口红擦去，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她去见那个人要气色好一点，让对方知道自己过得不苦。这样想着，叶歆又重新拿出新买的腮红，抹了一些在脸颊上。
对着镜子微微弯出“美丽”的笑容。
“部长？”
关世理上午由于公司总部今日有特别会议，重要级助理都得去参加，忙碌了一上午之后才可以回到本部门，看见心心念着的那个人正在穿着外套准备出门，对方今日似乎化了淡妆，显得神采奕奕，不同往日，可是却穿着一身悲伤的黑，她有点惊讶地叫出声。
“我得出去办点事，公司的事就拜托你了。”
叶歆看见来人，微微点点头。就在叶歆刚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衣角被身后拿着文件的助理拉住，转过身，望进一双充满担忧的眸子，转而变成淡淡的笑脸，“注意安全，随时给我打电话。下午四点的开发部战略会议……”
“我会准时到的，你放心。”
叶歆给予一个类似安慰的笑容之后，便推门而出了。关世理一直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重新将视线落在墙上的日历上——23号。
“关助理。”一道清脆的女声将关世理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关世理关上部长办公室门，走到门口迎接对方。“你好。”
人事部张主任交给了她一份包裹严实的档案，然后戴着神秘笑容地说道：“这次你们开发部将迎来曙光了，提前恭喜了。听说这次来了不得了的大人物，这是他的资料……”
关世理皱着眉，默默地听完对方话之后将文件放在了叶歆的办公桌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这个档案袋，档案袋底部写着一行小字——“给叶歆”。
她慢慢抽出档案资料，冰蓝色的眼睛渐渐变得黝暗。档案照片上印刻着是一张十分英俊有点胡茬的中年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