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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庵中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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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着殷红血珠的宝剑,从山林的阴影里斜斜刺出,暴露在明亮的日头下,反射出冰冷锋利的光泽。落在江絮眼中,不觉胸口一痛,仿佛又回到重生前那一天。

    她又一次接到冯氏差人递给她的话,邀她出来。这一次,冯氏说,如果她不出来,就把陶氏的尸骨从江家的祖坟中挖出来,用破席子裹了丢去荒郊野外。

    她做了那么多,为的就是陶氏的尸骨能够安葬在江家的祖坟。冯氏如此要挟,触动了江絮最后一根弦,立即决定去见她。

    她已是燕王妃,与燕王的感情日渐深厚,倘若她出了事,燕王必定不会放过他们。她倒想瞧瞧,冯氏打算对她做什么?

    来到约定的地点,没有见到冯氏,却见到了冯安宜。她心中浮现不好的回忆,立即掉头就走,却被冯安宜拉住手,说道:“信我。”

    冯安宜一脸恳切,对她说道:“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你坐下来,听我慢慢说,绝对不虚此行。”

    她曾经是颇信任冯安宜的。他给她的印象,一直是知书达理的翩翩公子。并且,也多次帮过她。但是随着与冯氏的日渐隔阂,她与冯安宜也逐渐生疏,到后来连点头之交也不剩了。

    见着冯安宜的神情恳切,她挥了挥手,甩开他的拉扯,坐了下来:“你说吧。”

    有这么多下人跟着,她就不信,还能中冯氏的计?

    冯安宜坐下后,东拉西扯,久久没有说到正题。在她失去耐心之前,他才说道:“这件事,关乎你的身份,是与你母亲有关的,不宜叫别人听见。”

    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嫡”,然后一脸恳切地看着她。

    “希望你能说出让我信服的东西来。”江絮看了他两眼,挥手让下人们退下了,守在门外。

    等到下人们退出去,冯安宜立刻站起来,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絮儿,其实你可以是嫡女,只要记在正房夫人的名下!也,也比江予彤更配得上三奶奶的身份!”

    他和江予彤后来不知因为何事,闹得僵了。直到江絮嫁入燕王府一年后,仍然没有成亲,而且仿佛冯安宜和江予彤都有解除婚约的意思。

    “我已经是燕王妃了!”江絮只觉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事,“而且,你说我配得上你,可你配得上我吗?”

    她只当他疯了,甩手就要走。却被冯安宜拉着手不放,激烈地说着笑话一样的言语:“絮儿,你不要因为身份而妄自菲薄!哪怕你被燕王休了,我也会娶你的!我不嫌弃!”

    “滚开!”江絮已经不明白他怎么变成这样,又为何说这些没边没际的可笑话,更没耐心跟他纠缠,推开他就要走。

    就在这时,胸口一凉,一阵剧痛传来。冰冷锋利的剑尖,刺破了衣服,从胸口透出。伴随着的,是一个阴沉愤怒的声音响起:“贱人!你果然背叛了本王!”

    她一定是疯了。才在同一天之内,遇到两个疯子。江絮低头看着滴血的剑尖,心中想道。冯安宜疯了,居然妄想她被燕王休弃,转而嫁给他。燕王也疯了,居然叫她贱人,还指责她背叛了他。

    冯氏赢了。她什么也没做,甚至面也没露,就要了她的命。而且不会得到来自燕王府的报复,因为是燕王亲自动的手。

    “絮絮?”旁边,傅明瑾见江絮忽然唇色发白,整个人怔怔的模样,以为她吓坏了,忙掐了掐她的手,“别看了,快走!”

    她没看清从山林里跃出来的人是燕王,当看到手持长刀的黑衣蒙面人时,便知大大不妙。什么也不及去管,只拉着江絮快跑。

    被傅明瑾掐了掐手心,江絮回过神来,反握住傅明瑾的手,低声道:“快走。”

    她不记得前世有没有这回事,前世的这时,她根本不认得燕王。未知的变动让她有些不安,紧紧握住傅明瑾的手就往回跑。

    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救命啊!”

    是白灵卉!

    片刻之前,裴凤陨自林间跃出,手握宝剑就朝黑衣人刺去,他身姿矫健,兔起鹘落,眨眼间就刺死一个。其他黑衣人之前便在这位年轻勇武的王爷手里吃了亏,人人身上都带着伤,又见死了一个同伴,更是发狂。

    见到周围十数位年轻姑娘,哪里肯放过?顺手抓住一个就威胁起来:“你再不让我们走,我就杀了这个女子!”

    这一抓,便抓了白灵卉。

    白灵卉本来就站得靠近林子边缘,后来出了变故,她磨磨蹭蹭不急着躲,因此离黑衣人最近。此时,被黑衣人一把抓到了手里,威胁起燕王来。

    裴凤陨微转一双沉黑的眸子,淡淡扫了白灵卉一眼,一字未说,握着宝剑便刺向离他最近的黑衣人。似乎,黑衣人手里掐着的不是一位官家千金的脖子,而是一截毫无价值的枯树枝。

    白灵卉的脸色顿时变了,颤巍巍叫道:“王爷?”

    听到白灵卉叫“王爷”,裴凤陨的眼中微微惊讶,侧首朝她看去。然而他的目光仅在她的面上停留片刻,便收回了视线。如鹰一般锐利的眸子盯住身前的黑衣人,长臂一伸,宝剑横削。

    刹那间,黑衣人的胸前便被划开,鲜血迸溅,转眼间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啊!”周围的小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纷纷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再也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地高叫着乱窜。

    被黑衣人抓在手里的白灵卉,此时彻底傻了。

    燕王,怎如此冷酷无情?

    目光盯住裴凤陨的后背,满是不敢相信。明明上次见他,他是那么温柔体贴,平易近人?

    上回在傅家,她故意把江絮推到燕王身前,燕王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十分温柔地揽住她,又体贴地关心询问。怎么这时,却对她的生死漠不关心?

    白灵卉的眼中闪动着浓浓的不解。一张小脸也从苍白,变得一片雪白,再无半点血色。

    难道,这些黑衣人的身份十分要紧,所以他来不及救她?想到这里,脸色才微微好了少许。否则,她的这番布置,岂不是一文不值?

    这次下帖子请众人来玩,是白灵卉从傅家回去后,就开始策划起来的。她爹打定主意要她成为皇子妃,而那几位皇子,不是府里头有母老虎,便是贪花好色的浑人。她若嫁了进去,定没有好下场。

    至于晋王,他是个煞星,她还没活够,当然也不考虑做这位的王妃。因此,思来想去,将主意打到燕王身上。

    上次在傅家见到燕王,是一次意外,白灵卉趁机试探了一下,结果是叫人惊喜的。燕王面对撞上来的江絮,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要来的体贴。

    她打听到燕王今日会到清寿庵,满心期待着再相遇。甚至,她的穿戴打扮都跟那日的江絮有几分相似,盼望着燕王会认错,然后她就可以“再次”感谢那日他的体贴和不计较,并借此侃侃而谈。

    谁知,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全盘打乱了她的计划!

    “啧,可真是冷酷无情。”这一幕只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看清楚之后,傅明瑾不由得感慨万分,“这才是传说中冷厉无情的燕王。”

    上次从郑颖容口里听说的,简直不像是真的。若非是郑颖容亲口说出来,换成另一个人,傅明瑾便不会信。

    “快走。”感慨了只一瞬间,傅明瑾便拉着江絮往来路走。

    白灵卉受制,她也不想的,但她也帮不上什么。

    江絮心跳得有些快。诚然她是怨着他的,但是亲眼看见他孤身奋战,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瑾娘,你喊一声……”目光扫过四下乱窜的姐妹们,江絮拉了拉傅明瑾的手,低声说道。

    傅明瑾听罢,眼中露出一丝赞赏。她的絮絮,真是个善良的人。这种时候,还为别人着想。

    “快跑,不要给燕王拖后腿。”傅明瑾一边拉着江絮的手,往原路返回,一边冲没头苍蝇般四下乱撞的小姐们喊道。

    江絮又回头看了裴凤陨一眼,便咬住唇,头也不回地跟着傅明瑾往回跑起来。

    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为了谁的安危。这些人是死是活,又跟她有什么干系?除了傅明瑾,她谁也不在乎。

    就连裴凤陨,她也不在乎。

    她甚至想过,最好有个黑衣人身手敏捷,砍他一刀。

    但是眼下这种情形,还是罢了。假若裴凤陨当真有个闪失,只怕她们这些女子也无以自保。所以才叫傅明瑾提醒她们,跑得远远的,别给裴凤陨添乱。

    听到傅明瑾的提醒,四下乱跑乱撞的小姐们,如同有了主心骨,纷纷往这边靠来。而那边与黑衣人交手的裴凤陨,也投过来一缕视线。

    裴凤陨本来是想看看,谁如此有眼力,知道不拖他后腿?这一瞧,便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顿时气息一乱!

    絮儿怎么在这里?!

    他又惊又怒,手下动作不由一乱,刹那间失了章法。立刻给黑衣人有了可乘之机,数人一齐围上,眨眼间就在裴凤陨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嗯哼!”裴凤陨闷哼一声,随即反手护在胸前,抵住了黑衣人的下一波杀伐。

    他生得高大,加上身手勇猛,回过神后,黑衣人就不是他的对手了。很快,又有一人被他持剑刺中腹部,踉跄着倒下了。

    “散!”眼见又一名同伴折损,其他人相视一眼,纷纷散开朝最近的小姐们追去,很快一人抓了一个在手里,挡在身前做挡箭牌。

    一时间,场中情形骤变。

    原先被黑衣人围在中间的裴凤陨,此刻孤身一人站立在空处。一手持着宝剑,一双深邃的眸中带着冷怒,看着狡猾的黑衣人们。

    “燕王殿下,还请放我们离开,否则这些小姐们的性命——”

    黑衣人缓缓聚拢,围成一圈,将人质挡在身前,冲裴凤陨笑了起来。

    “区区女子,怎敌你们的罪行?”裴凤陨仅仅皱了皱眉头,便挥剑而上,冲黑衣人刺来。

    被黑衣人擒在手里的小姐们,先头听见黑衣人称裴凤陨为“燕王殿下”,心里还有些惊喜。谁知,听到裴凤陨的回答,却是心头一凉。

    燕王,怎如传闻中一般,冷峻无情?

    甚至比传闻中更加无情!

    就算这些黑衣人罪恶滔天呢?她们可是朝中重臣之女,她们的性命加起来,他也不看在眼里吗?

    最震惊的人,非白灵卉莫属。

    她从前认为裴凤陨是冷峻无情之人,不敢对他动分毫心思。但是在傅家的那一番试探,让她知道,人不可貌相,传闻并不可尽信。

    可是——

    眼见裴凤陨持剑刺来,带起的劲风凶狠而冷煞,并不似装模作样,而是当真不把她们的性命放在眼中,被黑衣人擒在手里的小姐们纷纷花容失色,大声尖叫起来。

    而没有被捉住的其他人,也尖叫起来,再顾不得旁的,拔脚便四下乱撞,唯恐下一个被抓的是就是她们。

    燕王殿下是靠不住了,而她们又无自保之力,若被黑衣人擒住,不是死路一条又是什么?况且,哪怕没有丢了性命,传出去名声还能好?

    傅明瑾亦是抓紧江絮的手腕,大步往来路跑去。

    “砰!”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没有挡住裴凤陨的攻势,被他一剑刺中肩膀。裴凤陨拔剑之时,纵身一跃,长腿重重踹在他的胸口,将他踹得横飞起来,一下子撞到后头的一块巨大的奇石上!

    “咔嚓!”骨裂的声音清晰响起,由此可见裴凤陨方才那一脚有多大力道。黑衣人落下地后,抽搐了几下,便倒头人事不省了。

    其他黑衣人见状,纷纷又惊又怒。惊的是裴凤陨的冷酷无情,竟当真连这些无辜女子的性命也不顾及。怒的是裴凤陨的勇猛善战,他们一伙人足有十数个,到现在只剩下了四五个,其余全折损了。

    “没用!”这时,最先抓着白灵卉的黑衣人,冷哼一声将白灵卉推了出去,直直冲向裴凤陨的剑尖。而后,飞快奔向傅明瑾与江絮的方位。

    方才裴凤陨有片刻的失措,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是因为裴凤陨朝江絮和傅明瑾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哪一个?黑衣人的视线在江絮和傅明瑾的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最终探手抓向江絮的衣领。

    抓个最漂亮的,一定错不了。

    黑衣人如此想着,探手抓住江絮的后领,一下子将她提在了手里。

    “絮絮!”傅明瑾但觉一股大力袭来,随即江絮就从她的手里被抓走了,顿时大惊失色。

    不远处,正与黑衣人交手的裴凤陨,见到这一幕,面上顿时涌起怒气。

    看也不看被黑衣人丢到他剑尖前方的白灵卉,拂袖一挥,将白灵卉扇到一旁,持剑跃起,迅速朝江絮的方向奔去。

    “啊!”摔到在地上的白灵卉,吃痛叫了一声。掌心被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痛。她一脸愣愣的,眼中半是茫然,半是不信。

    被黑衣人抛出去的那一瞬间,她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心里认为裴凤陨不会不管她,可是又不确信。

    裴凤陨究竟会降敌为先,还是救她为先?

    直到看见裴凤陨的剑尖移偏,顿时心中一喜。不料这份喜意才升起,下一刻就变得冰凉,因为裴凤陨袖袍一拂,将她挥之一旁!

    “灵卉!”与白灵卉交好的一位小姐,见黑衣人都围到江絮那边去了,连忙跑过来扶起她。

    白灵卉被她拖着往边上走,眼睛却直直盯着江絮的方向,眸中疑色渐浓。又将视线移向裴凤陨,但见那张本来冷峻无情的脸上,坚毅的眉峰不知何时皱了起来,薄唇也抿了起来,眸中神情似忧似怒。

    怔了片刻,疑色顿消,眸中盛满复杂的情绪。

    “灵卉,你没事吧?”方丽纹将白灵卉拖到边上后,见白灵卉不声也不响,直直盯着场中看个不停,不由一脸担忧,“咱们快走吧,太危险了!”

    白灵卉掐着手心,眼睛直直盯着场中,轻声问道:“燕王殿下不肯救我,却肯为了江絮动怒,你说是为什么?”

    方丽纹被她的问题弄得愣了一下:“什么?”

    “没什么。”白灵卉却没有再问,撑着站起,抓着方丽纹的手道:“咱们不能走,燕王殿下还在危险之中,咱们若是逃了,届时落个不忠之名,岂不给家里招灾?”

    方丽纹眉头一拧,还要劝她,却又听白灵卉道:“丽纹,你先走,去外头找人来救驾。”

    白灵卉从场中收回目光,松开了方丽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燕王殿下的身边不会一个随从侍卫也没有,定是中计被调开了,你快去外头寻找,叫他们来救驾!”

    说着,将方丽纹一推,自己则趁势躲在大石后,仍紧紧盯着场中。

    却说此时,江絮被黑衣人抓在手里,挡在身前用以要挟裴凤陨,却是她没想到的。一时间,又是惧怕,又是气怒。

    “这个小美人儿,生得可真好。”黑衣人一手掐着江絮的脖子,一手在江絮的脸蛋上轻轻抚了一把,余光却盯着裴凤陨的表情,缓缓说道:“这么漂亮的脸蛋儿,若是毁了,岂不可惜?燕王殿下,您说是吗?”

    裴凤陨紧紧握着宝剑,一双眸子里迸出震怒:“放开她!”

    听到这句话,黑衣人笑了。

    “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见燕王殿下的心上人?”黑衣人收回抚摸江絮脸蛋儿的手,改为掏出一把匕首,抵在江絮的后腰上,话锋一转:“燕王殿下还是放了我们吧。否则,这位小美人儿的性命……”

    看到匕首的尖头抵在江絮的腰上,裴凤陨顿时浑身紧绷,几乎下意识地上身前倾,似随时准备冲上去救人。眉头隐隐有青筋鼓起,咬牙道:“我说,放开她!”

    “啧啧。”黑衣人的眼中露出兴味,“真是想不到,冷峻无情如燕王殿下,竟也有这一面?方才见殿下对那几位小姐如若未闻,还以为殿下当真是铁面无私!却原来,不过是因为那些入不得殿下的眼?”

    这番讥讽的话说出来,顿时引得还未跑远的小姐们,刹那间变了脸色。

    有的惊愕,有的不信,有的愤怒。

    白灵卉躲在大石后面,一双杏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裴凤陨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看着黑衣人说道:“你放了她,并不再为难于这些姑娘,我放你们走。”

    “殿下当真是‘怜香惜玉’啊!”黑衣人笑了两声,抵在江絮腰间的匕首却并未放松半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此别过。至于这个小美人儿,到了山脚下,我们兄弟会放了她的。”

    江絮脸色微微变了。

    裴凤陨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既然看出裴凤陨在意她,又怎么可能放了她?

    至于裴凤陨为何如此在意她,江絮虽然满腹疑惑,但也无暇去想。脑中飞快转动起来,如何脱身是好?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身后一声轻叱:“放了絮絮!不然,我就杀了他!”

    瑾娘?听到这个声音,江絮一愣,扭头朝身后看去。

    擒着江絮的黑衣人,听到这个声音,亦是分出两分心神去瞧。但见傅明瑾不知何时手里握了一把长刀,刀锋就搁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

    “放了絮絮!”傅明瑾两手握着刀柄,脸色微微发白,却强撑着硬气地道。

    被刀锋抵着脖子的那名黑衣人,见其他同伙充满怒意的眼神看过来,不禁讪讪:“我,我没想到……”

    他见同伙擒住了江絮,并要挟住了裴凤陨,就放松了警惕。哪知还有个巾帼英雄在旁边,胆子大到偷偷去摸他们弟兄的刀,并架在他的脖子上!

    “小姑娘,这刀沉得很,可别坠了你娇嫩的手脖子!”一名黑衣人阴沉沉说道,慢慢朝傅明瑾走过去。

    傅明瑾白着一张俏脸,却毫不服输地瞪着他道:“站住!不许过来!”说着,手上微微用力,顿时刀锋便陷进了黑衣人的脖子里,隐隐渗出一丝血迹。

    黑衣人没料到她竟然真的敢动刀子,脸色也是变了:“小姑娘,你手可稳着点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你的好姐妹可就不保了!”

    说着,抵在江絮腰间的匕首,往里送了送。

    傅明瑾这下慌了:“絮絮——”

    便在这时,忽然一道身影闪过,但见裴凤陨动了,身形疾掠向前,长剑凌空砍下。下一刻,黑衣人抵着江絮后腰的手臂便从中断掉,落在地上!

    “啊!”没走远的其他小姐们,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惊叫起来。

    与此同时,黑衣人亦是痛叫出声。半条手臂被砍断,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射向前方,瞬间染红了大片地面。他又惊又痛又怒,被这一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便在这时,江絮迅速蹲下身子,从黑衣人掉落在地上的手臂中,抓出那只匕首,紧紧握在手里:“瑾娘小心!”

    她没想到傅明瑾对她如此厚谊,宁愿身陷危机,也要救她出来。心中感动不已,一边提防着黑衣人,一边提醒傅明瑾道。

    而这时,裴凤陨已经持着长剑与黑衣人交手起来。他一个人对付三个,剩下两个黑衣人,一个被傅明瑾的刀架在脖子上,一个断了半只手臂,痛得站不起身。

    傅明瑾不过是一介女子,又是个没经过事的闺阁少女,哪怕手里拿着刀,又如何能威慑住人呢?正当江絮心中担忧时,忽见傅明瑾双手握紧刀柄,猛地用力一割!

    顿时,黑衣人的颈侧被划开,大量鲜红的血液迸射出来,瞬间喷了傅明瑾一裙子。黑衣人捂着脖子,瞪着鼓鼓的眼睛看向傅明瑾,而后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不远处观看着这边的几位小姐,见状又是惊呼一声:“明瑾杀人了!”

    她们这样的出身,从小连只鸡、连条鱼都没有杀过,遑论是活生生的大活人呢?见傅明瑾不仅敢拿刀,还敢杀人,顿时吃惊极了!

    燕王是少年将军,出了名的勇猛善战,杀人对他来说,跟碾死蚂蚁也没多大区别。可是,傅明瑾怎么敢呢?

    “我体内流着一半定国将军府的血。”傅明瑾挑了挑眉,轻描淡写地说道。

    方才她便察觉到了,黑衣人想夺她的刀。她若被夺了刀,只怕不仅她自己有危险,就连絮絮也有危险。

    低头看着被鲜血染红了半边的裙子,傅明瑾拧了拧眉头,撇着嘴,朝江絮身边走来。她方才杀了人,除了动手的那一瞬间,心跳快了一下,竟是再没其他感觉了。冷静得就好像,不过是下棋时吃了对方一子。

    “小丫头片子,好狠辣的心肠!”这时,被裴凤陨砍了半条手臂的黑衣人,扶着断手站了起来,瞪着傅明瑾,眼眶欲裂。

    傅明瑾一手拉过江絮,护到身后,一手横刀在身前,冷冷说道:“奸贼人人得而诛之!”

    她外祖父定国将军乃是以平乱定边疆出名,一生打过无数战事,保护了也不知多少平民百姓。而她,最以此为傲。

    想起方才裴凤陨宁肯折损她们这些官家千金,也要擒杀这些人,便知黑衣人的身份绝不简单。她骨子里流着一半定国将军府的血,对于忠君爱国的信念,坚如磐石。此时,看向黑衣人的眼神,充满冰冷与憎恨。

    “小丫头片子,那就尝尝大爷的手段!”黑衣人忽而阴沉一笑,松开捂住断臂的手,转而在怀里一掏。但见他眼底闪过一抹诡谲,随即扬手一挥!

    “瑾娘小心!”乍见一片幽光从黑衣人的手指缝中撒出,江絮心头一跳,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傅明瑾。下一刻,便觉身前一痛。低头一看,但见数只寸长的金属飞镖,插在她的胸腹之上。

    “絮絮!”傅明瑾猛地瞪大眼睛。

    江絮张了张口,想说没事。飞镖并不长,扎进皮肉并不深,并未损筋动骨。然而不知为何,她渐渐觉得头晕起来,嘴巴张了张,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蓦地晕了过去。

    才解决掉三个黑衣人的裴凤陨,忽然听到一声充满惊惧的“絮絮”,立刻转过身来。

    只见姿容明媚的少女,脸色微微泛着青色,明亮的眸子此时渐渐合上,身子摇晃两下,眼看便要跌倒!

    “絮儿!”裴凤陨一瞬间来到江絮的身边,将她揽在怀里。目光落在江絮胸腹上插着的飞镖,登时脸色阴沉如水。

    “燕王殿下好本事,我们兄弟全都栽在您的手上。”断手的那名黑衣人嘿嘿一笑,“不过,有殿下的心上人陪我们上路,我们兄弟也不寂寞——”

    他话没说完,便觉上方银光一闪,却是裴凤陨一手执剑,凌厉的剑势由上而下劈落,正正从他的头顶劈下!

    “啊!”一阵齐唰唰的尖叫声响起,躲在不远处的小姐们再也看不下去,扭头拔腿就跑!

    太吓人了!

    燕王居然活生生把人劈成两半!

    前一刻还是好端端的一人,下一刻便从中裂成两半,甚至脸上的表情还维持着,但是身体已经从中裂开,露出红的肉、青的筋、白花花的肠子——

    “啊!”被吓坏了的少女们,疯了似的尖叫着跑走。

    燕王沉着一张脸,将宝剑归鞘,打横抱起江絮,大步朝外走去。

    傅明瑾连忙跟在后头。

    等他们的身影都消失了,白灵卉才一脸煞白地从大石后面走出来。

    她看着满地的尸体及暗红的血液,又扫见被裴凤陨劈成两半的黑衣人,顿时一阵反胃。空气中淡淡的花香味,早已被刺鼻的血腥气冲散,白灵卉不敢多看,也不敢多闻,用帕子掩着口,低头匆匆跑了出去。

    “殿下,您要把絮絮抱到哪里去?”傅明瑾跟不上裴凤陨的大步流星,不得不提着裙子大步跑起来。

    裴凤陨阴沉着一张脸:“别跟来!”

    “您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傅明瑾却不怕他,跟得紧紧的,“絮絮怎么了?为何昏迷不醒?您要带她看大夫吗?”

    裴凤陨抱着江絮大步走向东厢房,心里挂念着江絮的伤势,见傅明瑾紧随不放,眉头紧紧皱起。随即,对她说了一句:“叫住持师太过来!”

    说着,抱着江絮走进东厢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傅明瑾被挡在门外,气得跺了跺脚。他这样把人抱进东厢房,算什么?明明东厢房是男客歇脚的地方!

    然而,事急从权,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咬了咬唇,扭头朝住持师太所住的地方跑去了。

    裴凤陨抱着江絮走进厢房,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目光落在她苍白中泛着青色的嘴唇上,顿时一沉。

    “絮儿?”他轻轻抚上她的额头,低声唤道。

    江絮只是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对他的呼唤,没有半丝回应。

    不由得,他想起那一天。他听信了谗言,亲手将宝剑送进她的胸口,并且怨毒地将她和太师府的那个小子串在一起,钉在了墙上。

    他真是混账。他怎么能听信了那贱婢的话呢?当他看着她握住剑锋,一点一点把剑身拔出来,立时便后悔了。又怕,又悔。

    然而当她转过身,对他说话的时候,他一瞬间愕然在当场,一动也动不得。

    她的眼里,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他看得再清楚也没有。

    少的是往日没有察觉的缱绻,多的是无比明显的失望。

    她根本没有背叛他。

    而他亲手杀了她。

    他看着她的嘴唇嚅动,看着她因为疼痛与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看着她失望的神情,仿佛看到她胸腔里那颗碎裂的心。

    那原本是一颗温热的,鲜活的,跳动的心。

    他亲手把它毁掉了,她再也不爱他了。

    而他没有机会挽回,因为他杀了她。

    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打仗多年带来的身手,盛怒之下,无比精准地把剑尖刺进她的胸膛,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她似乎想对他说什么,但是还没说出口,便软软倒了下去。

    “叮咚!”手里握着的宝剑,不知不觉掉在地上,将裴凤陨从回忆中扯回来。

    他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江絮,又看了看扎在她身上的毒镖,沉着脸用帕子包了手,将毒镖一只一只拔了出来。

    血迹渗出,很快染红了她的身前。仿佛又看到那一幕,她浑身是血地倒在他的眼前。裴凤陨只觉双手有些颤抖,看着江絮苍白的脸,只见她的睫毛在微微抖动,不知是不是因为拔出毒镖的痛楚。

    “絮儿,我为你把毒血挤出来。”他说道。等了片刻,不见她回应,便深吸一口气,去解她的衣裳。

    就在这时,江絮忽然睁开了眼睛,她拦住了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冷意:“出去。”

    “你中了毒,如果不快些把毒血挤出来,只怕危及性命。”他压低声音,用最大的耐心与温柔同她说道。

    江絮的眼中一片冷意,然而她此时虚弱着,眼睛只能睁开一半,那冷意便最大幅度地削弱了,表现出来的便是极度的虚弱。

    “出去。”她说。

    裴凤陨误会了,他低低一笑,说道:“这里没有别人,你放心,不会对你的名誉有损。”说到此处,眸光微深:“而且,我会娶你做我的王妃。”

    江絮的眼中顿时迸出浓浓的惊愕。

    他是疯了吗?

    他怎么能对只见过两面的她,说出这种话?

    前世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叫他多看她一眼,如今她什么也没做,他却主动对她说娶她?

    “你是燕王?”她忍不住吸了口气。

    裴凤陨点点头:“我是。”

    “你不是。”江絮冷冷地道,“他不是你这样。”

    既然她都能重生,为何其他人不能变呢?也许,这个裴凤陨,根本就不是前世的那个裴凤陨。

    她猜对了一半。

    “我是。”裴凤陨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外面传我冷峻无情,是不是?可那是对他们。对你,我永远不会。”

    江絮更疑惑了,甚至有种见了鬼的感觉。这样的裴凤陨,让她浑身发毛。

    “为什么?”她问道,“为什么你才见过我两回,便对我……”她想说,为何才见过她两回,便对她这样好?转念一想,他对她好吗?她绝不承认他对她好。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换了一个词:“另眼相待?”

    裴凤陨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格开她的:“我先为你挤出毒血。”说着,便要解开她的衣带。

    江絮连忙按住衣带,紧紧攥在手里,提防地看着他:“你出去!”

    挤出毒血?怎么挤?她伤的是胸腹,难道要——

    她宁肯死!

    “听话。”裴凤陨敛了笑意,神情严峻地看着她,“否则你会有性命之忧。”

    江絮攥紧衣带,强撑着说道:“换别人来。”

    反正,她就是不肯与他再有更近一步的接触。

    “你不要逼我动粗。”裴凤陨看着她倔强的模样,不禁有些头疼。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有这么不好收拾的时候。

    从前她出现在他身边时,是多面的,时而狡黠,时而温柔,时而活泼,时而静美。他见过她的许多副面孔,却独独没见过任性的一面。

    江絮闻言,有些怕了起来。她是知道他的,他若要什么,绝不会心慈手软。

    “换别人来。”然而,她仍然坚持这一点。说完,便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裴凤陨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以及被血色染红的身前,眸子顿时沉了下来。即便她不愿意,他也要给她挤出毒血。他绝不愿再看到,她死在他面前。

    “咚咚!”就在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施主,贫尼来了。”

    是住持师太。

    江絮听到声音,心中一喜,抓紧衣带的手不禁微松。然而便是这一松懈,刹那间觉得眼前一晕,紧接着失去意识。

    裴凤陨见她忽然晕了过去,眉头顿时拧起来,探手到她鼻下,待一股温热的气息缓缓扑在手指尖,才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大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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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更得迟了点。写燕王和絮絮的时候,有点卡了(*^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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