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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听到消息的白灵卉,露在面纱外的眼睛睁得滚圆,仿佛要脱出眼眶,“她凭什么?!”
尖利的叫喊声,刺耳地响起,几欲破音,白灵卉如抓狂一般在屋中奔走起来:“她凭什么?她凭什么?”
“凭什么五殿下也看上她了?!”
“凭什么晋王和燕王为她做到那个地步?!”
“那个贱人,她凭什么?!”
如果这个消息不是白义盛亲口说给她听的,白灵卉一定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这太荒谬了!
“卉儿,冷静些!”看着女儿抓狂般在屋中奔来奔去,仪态尽失,白义盛不满地喝了一声。
白灵卉停下脚步,眼中满是怨恨,掩在面纱下的嘴角咬住了:“爹,我不甘心!”
“若不甘心,就好好养你的脸。”白义盛指着她掩在面纱下的脸,怒其不争地道:“天大的好机会就摆在面前,就因为你的脸……”
白灵卉一愣:“什么天大的好机会?”
“五殿下住到咱们府里来了!”白义盛说到这里,挺起了胸膛,口吻满是骄傲地道:“燕王殿下平了他的府邸,他又被皇上从宫中撵了出来,正是无处可去,不正是咱们的天大机会?”
白灵卉蓦地瞪大眼睛,抬手捂住了嘴:“啊?”
“方才话没说完,你就失了理智,简直让为父失望之极!”白义盛怒其不争地指着她道,“五殿下一时半会儿不会走,你好好养你的脸,尽快养得完好如初,为父有重要的事情吩咐你,明白了吗?”
白灵卉立刻低头道:“是,女儿明白。”
声音里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掩在面纱下的嘴角,慢慢弯起一抹弧度。
江絮啊江絮,咱们走着瞧!
三日后。
“这不是白小姐?”在白府花园散步的裴景焕,忽然抬头一瞥,看见花门后闪过的一道身影,不由得眼前一亮,迈步走了过去。
白灵卉的身形有些慌乱,仿佛没有料到会碰见他,忙屈身行礼:“给殿下请安。小女子无意中路过,并非有意打扰殿下赏花。”
裴景焕笑了笑,直接拉过她的手:“卉儿何须如此客气?来,陪我一同赏花。”
被握住手的白灵卉,惊得杏眸大睁,写满了愕然。脸上也顿时红了,一时羞得无措,被他拉着手往花园里走去。
这几日,白义盛可是费了老劲,从太医手里求了消肿除淤的药,又是吃、又是涂的,总算把白灵卉的脸上弄好了,虽还有点印记,到底不似从前那般骇人。
至于裴景焕,他被裴君昊打得鼻青脸肿的,但红玉天生力气惊人,因此裴景焕倒没白灵卉伤得狠,被白义盛献上药,这几日已是好得利索了。
顶着一张清秀皮囊,眨着一双桃花眼,裴景焕握着美人的手,笑得亲近:“自那日宫中一别,我就对卉儿念念不忘,日日是茶不思饭不想,可惜白大人说卉儿正在养伤,我想亲近也没得机会。今日见了卉儿,我真是太开心了。”
他说起甜话儿来,格外有一套。又眨着一双桃花眼,直直盯着人家的眼睛,愈发显得恳切。
白灵卉听了他的话,不由得脸上更红了,低下头悄悄挣了挣手,咬了咬唇说道:“殿下休要哄我。人人都知道,殿下喜欢江家小姐。我,我不过中人之姿,哪里当得起殿下的青睐呢?”
裴景焕的眼睛沉了沉,随即换上一抹气愤:“不知谁传出来的流言,说本殿下喜欢那什么江家小姐!本殿下何时见过她?真是可笑!晋王和燕王也不听本殿下解释,上来就动手,真是气死我了!”
“殿下不曾见过江家小姐?”白灵卉讶然掩口,一时不知裴景焕说得是真是假,但她心里希望那是假的,因此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安慰道:“殿下莫气,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裴景焕又装作气愤地发了通脾气,才握着白灵卉的手道:“卉儿,你真好。我再没见过比你更知冷知热的人了,若我早些遇着你,该有多好?也没得蹉跎了这些年,还落了个那样的名声。”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看向白灵卉的眼神,却愈发虔诚与灼热。
白灵卉何时经受过这样的阵仗,顿时羞得面红耳赤,手脚不知往哪里放了:“殿下,休要戏弄人。”
“我可没戏弄你。”裴景焕握着她的手,慢慢放在心口上,“你听,这里全是因为你在跳动。”
白灵卉不等指尖触到他的胸口,就急忙抽回手,站起身匆匆离去。
留在后面的裴景焕,看着她有些狼狈的背影,嘴角慢慢弯了起来。站起身,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衣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去。
他就说,他素来是魅力无穷,手段高超,怎么会不管用了呢?看来独独对江絮不管用罢了。对别人,照样是管用得很。
一想到江絮,他脑中便浮现出那张明媚动人的面孔,以及,那叫人痛不欲生的一抓。顿时间,裆下一痛,裴景焕吸了口气,眼神暗了暗。总有一日,他要叫她在他身下,哭着求他!
裴景焕素来是离不得女子的,一日不见,便神魂不属。偏他如今是寄人篱下,摸丫鬟是极不合适的,因此便把目光对准了白灵卉。
这些日子白灵卉的脸上好了,但她仍没有摘掉面纱,倒叫裴景焕十分心痒。这一日,趁机在花园里堵了她,手臂圈她入怀,轻轻吹了吹她脸上的面纱:“卉儿当真如仙子下凡尘,叫我等凡人都渴慕不已。”
面纱被吹起几分,裴景焕瞧见她脸上的肌肤,白净细嫩,很有些吹弹可破的样子,一时忍不住,往她脸上亲了过去。
他已是好些日子没有近女色了,这一亲,便有些刹不住。但白灵卉还是没经过人事的少女,被他抱一下尚且惊慌不已,等被他亲在脸上,顿时羞得脸色通红,连连捶他:“殿下,放开我。”
女人的嘴,在喊“不要”的时候,才最让人着迷。裴景焕听她拒绝,登时下面腾起一股火,忍不住扶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对着她的小嘴亲了下去。
白灵卉瞪大眼睛,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裳,连躲也不知躲了。
直到被裴景焕亲了个够,才在他的轻笑声中回神,但见她眸光晶莹一闪,两行泪便落了下来,一把推开裴景焕就跑。
裴景焕这回没放她走,他才亲得食髓知味,哪肯轻易放她。又把她揽回怀里,抱到亭子里坐下,好言哄劝起来:“卉儿可是觉得我戏弄你?实则我是情不自禁,我太喜欢你了,卉儿。等我证实清白,让父皇消了气,我就请旨让父皇为你我赐婚,给你皇子妃的名分。”
白灵卉听了,眼泪流得更凶了。这回不是羞的,而是激动的。她没想到,原来她的青云之路在这里!
虽然裴景焕的名声不好,但他生得好啊,又对她一片痴情,且好歹算起来也是皇子,总是配得上她的!
脑中又闪过一张冷峻的面容,心底深处隐隐浮现一丝不甘,随即被她压下去了。燕王瞎了眼,只看得见江絮那个贱人,哪里有五殿下好?
“卉儿快别哭了,哭得我心里直疼。”裴景焕一手握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两道秀雅的眉毛皱起来,有些痛苦的神色。
白灵卉终于被他逗得破涕为笑:“殿下就会哄我。”
“卉儿是我的心肝儿,是我的心头肉,我不哄卉儿,又去哄谁?”裴景焕说道,看着白灵卉半嗔半喜的杏眸,一时觉得,虽然比起江絮来差得远了,倒也不乏是一道可口小菜,因此哄着她揭了面纱,半骗半哄偷了许多香。
到了晚上,白灵卉端着一碗补品送到裴景焕的房里,口里说道:“殿下这些日子清减了好多,卉儿看在眼里,好不心疼,还请殿下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
裴景焕看了看她手里端的补品,又看了看她的穿着打扮,眼睛暗了暗。白义盛这家伙,倒是知情识趣。心里想着,面上泛起笑容来:“可是卉儿亲手熬的?”
白灵卉的脸上红了红,低下头去:“殿下快用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卉儿陪我一起用。”裴景焕说道,接过补品,一手揽着白灵卉的腰,在桌边坐下。拿起汤匙,喂自己一口,又喂白灵卉一口。
喂着喂着,便弃了汤匙,口对口哺喂起来。一碗补品吃完,白灵卉的脸上已是飞霞一片,看得裴景焕的眼睛愈发暗沉,直接打横抱起,不顾白灵卉的惊呼,抱着她来到床上。
白灵卉抓着衣带,不肯松手,裴景焕直接用行动让她住了口。裴景焕是其中老手,白灵卉哪里敌得过他,很快败下阵来,抓着衣带的手松开了,双眼迷蒙,泛着水光。
“卉儿,卉儿。”
“殿下,殿下。”
一番折腾之后,白灵卉全然被折服,偎在裴景焕的怀里,媚声道:“日后还请殿下怜惜。”
“那是自然,卉儿可是我的心头肉。”裴景焕口里说着,脑中却浮现出另外一张面孔来。
他隐约听说,江子兴被革职罢官,府邸被抄检,而冯家又与他划清了界限,如今江子兴可是人人痛打的落水狗。倒不知,他的小美人儿怎样了?
此时,晋王府后街上,一座简陋的小院里。
“絮儿,给为父倒杯水。”屋里头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江絮在院子里调弄着香料,闻言头也不回:“女儿手头忙着,父亲且忍一忍。”
低头研磨干花瓣,淘净胭脂,细细做完装盒,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江絮抬袖擦了擦汗,仿佛才想起屋里头还有人等着喝水,嘴角勾了勾,转身往屋里去了。
“呀?父亲,您怎么趴在地上?”看见趴在地上挣扎的身影,江絮掩口惊讶道。
地上挣扎的身影顿时停住,自乱发中抬起一张脸,阴沉沉的:“扶我回床上。”
“是,父亲。”江絮便蹲下去,扶他起身。但她一介弱女子,又能有多大的力气呢?才起来一半,只听“扑通”一声闷响,江子兴又趴回了地上,直是摔得他差点咬了舌头。
不等江子兴发话,江絮连忙道歉:“对不起,父亲,都怪女儿力气小。”
她都这么说了,江子兴还能如何?抿唇忍了忍,沉声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江絮这才“吃力”地扶他起来,趴回了床上。然后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凉水,端给他喝。
江子兴看着手里的粗瓷茶杯,上面零星缺了几个口,里头盛着的是毫无一物的白水,而且还是凉的。
这让他的脸色更加阴沉起来。但是不喝,又无以解渴。紧紧握着杯子,江子兴闭上眼睛,咕咚咕咚喝起来。
站在床边的江絮,眼中浮现一丝讥讽。
三日前,江子兴的案子判下来了。他构陷同僚,排挤他人,贪污受贿,谋财害命,罪名无数。本该判秋后斩首,但因吴太妃的寿宴就在近日,隆安帝为老太妃祈福,只打了他八十大板,革职罢官,又抄检了府邸,饶了他一命。
江子兴此时身上穿着的,还是被关押入大理寺的那件衣裳。审讯时被用了刑,已是血迹斑斑。又挨了八十大板,更是不堪入目。
但哪里有钱给他买新衣裳穿呢?江府可是被抄检了的,一文钱都不让带出来。江絮身上的首饰,小到耳环、戒指,都被要求摘了下来。
本来江絮是可以私下携带一些出来的,但她哪肯要江府的一文钱,直穿着当时从花月楼出来时的一件衣裳,就拖着被打了八十大板,昏死过去的江子兴,来了这里。
别问她是怎么拖动江子兴这个昏迷过去的,死沉死沉的大男人的。当时就因为她住哪里的问题,裴君昊和裴凤陨简直打破了头,江絮回想都不愿回想。
本来她想住到外城,往最破旧的地方钻,好好羞辱一下江子兴。但两个男人都不肯,说外城不安全,江絮听着也觉得有道理,才作罢。
最后裴君昊打赢了,他的阴谋诡计气得裴凤陨险些一口血吐出来,红鹰旗的侍卫们狠狠按着,才没叫裴凤陨提剑砍了他。
最终,也不知道裴凤陨想起什么,对着裴君昊冷笑一声,提剑走了。
是的,江子兴便是裴君昊花十文钱雇了一个乞丐,把他拖过来的。
至于这件简陋但却很干净的小院子,也是裴君昊拿银子砸走原主人,给她腾出来的。
江絮对他已经无话可说。
对江子兴的解释,便是私下藏了首饰,变卖了租的院子。江子兴大概是信了,问了一句便没追究。
他也没精力追究。那八十大板,并不是说来听听的。若非他这些年养尊处优,身子骨极好,这八十大板完全能要了他的命。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好过多少。身上疼的厉害,他就连睡着的时候,都是皱着眉头的。清醒的时候,更加难受,因为他成了废人,吃喝拉撒对他而言都是痛苦。吃的是糙米,喝的是凉白水,每次大小便他都跟打仗似的。
当然没有人伺候她。江絮是女子,对于此事简直是听都羞得听。江子兴偶尔下床来,痛得忍不住了,想叫她扶他去恭房,江絮都是扭头就跑开。每当这个时候,江子兴就又羞又恼,又愤又怒。
但他又能如何呢?除了江絮,他谁也指望不上了。每当这个时候,他又觉得陶氏给他生了个好孩子,这种时候还对他不离不弃。每每又思念陶氏,后悔当年被冯太师和冯氏蛊惑,更恨冯氏这些年的愚蠢与狠毒。
“好孩子,委屈你了。”江子兴把空杯子递给江絮,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身形,包裹在破旧的衣裳中,却仍然掩不住清丽之姿,眼神闪了闪,“如今王妃是做不成了,但只要为父还活着,就一定能东山再起,到时给你找个实心实意对你的。”
江絮背着身,没有转过来。
“有钱难买有情郎,你放心,为父一定好好替你挑选,挑一个真心疼你,不在乎你的家世是富贵还是贫贱的好儿郎。”江子兴的口吻听起来简直慈爱极了。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指望江絮还能扒上晋王或者燕王了。只瞧他们没有捞他就知道了,女人就是女人,哪怕再漂亮的女人,也就是玩玩罢了,谁还当真放在心上不成?
他原先觉得江絮聪敏不凡,但经过了这件事,他又觉得自己高看了她。若她当真是聪敏不凡的,便该凭借自己的外貌,让晋王和燕王对她死心塌地,至少也要把他捞出来才行。
可是,瞧瞧她都干了什么?他一点儿也没从她身上占到便宜。该挨的板子,全都实实在在的,没一下是讲情面的。该抄检的,那是抄检了个干净利落,一文钱都没给他留,甚至一身衣裳也没给他剩。
倒还算她机灵,身上瞒了件首饰,得以当了换银子,租了这间小院子。江子兴看在这个容身之处尚能遮风挡雨的份上,才没臭骂她一顿。
“你方才在外面干什么?为父叫了你许多声,你也没听见?”见江絮低着头不说话,江子兴又问道。
他实在是疼得厉害,睡又睡不着,便拉着她说话分散精力。
江絮抬头看了他一眼,答道:“调香。”
“调香?”江子兴惊讶问道。
江絮点点头:“这是我在花月楼学的手艺。调弄些香粉,卖了换钱,改日买米吃。”
听到“花月楼”三个字,江子兴本能想斥她一顿,但他看着江絮看不出情绪的双眸,斥责的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去吧。好孩子,在我的伤势好起来之前,家里就靠你顶着了。”
江絮点点头,又出去了。
她实在忍不住了,她要笑出来了!
站在院子里,江絮一手捂嘴,闭着眼睛,好辛苦才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真是太痛快了!江子兴,他也有今天!
本来江絮完全可以不管他,反正让他身败名裂了,就此接了陶氏,一走了之也不是不行。但江絮又觉得,这样就放过他,有些轻巧了。
她忍不住,要奚落他几日,瞧瞧他狼狈的样子。瞧够了,她再走。
而且,裴凤陨说过,冯氏对江子兴的执着,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她知道裴凤陨其人,甚是骄傲,从不屑于说谎。于是,她盘算着,“成全”冯氏。
想到这里,慢慢停下闷笑,睁开眼睛,面上一片冷酷。
“咕咕。”就在这时,墙头上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
江絮的嘴角抽了抽,抬眼看过去,果见一张俊雅灵秀的面孔,出现在墙头上。见她看过去,那张面孔上绽开笑意,“咕咕”叫得更欢了,跟唱歌儿似的。
“别叫了。”江絮走过去,倒也不怕江子兴听见,“再叫就把你捉了,除毛下锅。”
“咕咕咕。”鸟儿的叫声中有些悲凉。
江絮也不知怎的,竟从那叫声中听出“悲凉”的意味,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用手掩住口,瞪着逗她的那只“鸟儿”。
“鸟儿”趴在墙头上,见她走过来,便从手里递过去一只纸包:“才烤的鸡腿,你尝尝?”
江子兴吃的是粗茶糙饭,江絮本来是不介意跟他一起的,但裴君昊总是不肯,且又因为这间小院子就在晋王府的后街上,因此他过来更加方便了,时不时就跑来送点心送吃食的,还附赠聊天解闷。
江絮才要接过,蓦地裴君昊又收回了手,江絮不由瞪他,戏弄她好玩么?
却见裴君昊一手撑着院墙,纵身一跃,轻巧翻过,落在她跟前:“我剥给你吃。”
“不必。”江絮又不是断手断脚了,哪容他如此“轻视”,当下就伸手抢夺。
却见裴君昊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悄声说道:“我烤的这根鸡腿啊,特别特别香,沾手上便去不掉。你等我剥给你吃,不然你手上沾了肉味儿,回头江子兴闻见了,要怀疑你。”
他的理由找得很是充分,江絮不由得就有些犹疑了。
裴君昊趁机打开纸包,露出一根烤得金黄油量,外酥里嫩的鸡腿。鸡腿才烤好,这时仍烫手,他一边鼓着腮吹着,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撕下一条,喂到江絮嘴边,小声道:“快尝尝。”
这情景,怎么越想越觉不对劲呢?江絮拧了拧眉,不待思考,两根修长的手指已经捏着一条肉塞到她唇齿间,气得她瞪大眼睛,扬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我自己吃!”
“太烫了,你手嫩,会烫疼你的。”裴君昊一本正经地说道,又眨了眨眼,微微鼓起脸,有些委屈地小声道:“我喂给你吃,就不烫了,真的。”
江絮盯着他微微鼓起的脸,忽然有股冲动,她想把他的脸咬下来。
等吃完鸡腿,裴君昊还特地把油烘烘的手往她鼻下送了送:“你闻,是不是很香?如果不是我喂你,你自己吃,回去肯定要被江子兴发现的。”
他手上的确很香,也不知这鸡腿用什么香料烤的,沾上一点就香得要命。江絮整整吃了一根鸡腿,竟也没觉得腻,反而有些意犹未尽。
“好吃?晚上我再给你送别的,我会的可多了!”裴君昊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脸上一点嫌弃也没有,反而鼻尖微耸,像一只好奇的小猫,不禁心中一痒,随即生出豪气万丈,挺起胸膛,骄傲地拍了拍。
江絮的嘴角抽了抽,抬起手,指着他胸口上的油手印:“你仔细些,老这样莽莽撞撞的,府里下人会埋怨你的。”
裴君昊低头一看,发现衣裳上多了一个明显的油手印,顿时大是羞窘,转身就往墙外爬:“我先走了!”
修长的身形变得有些笨拙,爬了几回,才成功地翻过去,咕咚一声落了地。江絮忍不住低笑一声,转身要走,忽而听见身后又响起“咕咕”的声音,只见裴君昊又爬到墙头上,只脑袋露出来,两眼亮晶晶地瞧着她。
“又做什么?”江絮走过去,抬起脸小声道。
裴君昊两手翻上来,下巴搁在手臂上,低头往下看。
她真好看。此刻,裴君昊满脑子里都是这四个字。
见他久久不语,江絮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倒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裴君昊顿时两眼一亮。他最喜欢听这句话了,她每提出一次麻烦他,他就觉得跟她更亲近两分。
江絮见他没有丝毫烦恼,仍然是一脸赤诚的模样,眼神不由软了下来。这世上,除了陶氏,大概也只有他对她最好了。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帮我求冷公子一件事。”
等她说完,裴君昊的脸上已经不仅仅是兴奋,还有赞服,他毫不吝啬地给江絮竖了个大拇指:“絮儿真聪明!”
“你不觉得我狠毒?”江絮忍不住问道。
裴君昊反而惊讶道:“为何要觉得絮儿狠毒?江子兴对你们那么坏,你怎么对他都不过分的。”说到这里,他摸了摸下巴,“不过,你到底是善良了些。等我叫冷子寒加一味药,到时定叫你满意。”
“加什么药?”江絮好奇问道。
裴君昊听了,眼神开始乱瞟,耳朵渐渐红了:“哦,没什么,那个,我走了。”说着,脑袋往后一缩,整个人便不见了。
江絮又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再出来,便知他真的回去了,才转身往回走去。
一眨眼,半个月过去。
“扑通!”一声闷响传来,紧接着是江子兴的怒吼声,“为何过去半个月了,我身上的伤一点也没好?!”
反而越来越坏的趋势?!
因他是要去恭房,江絮早早就羞得避开,因此他摔在地上半天也没人扶。直到他自己咬着牙,勉强站起来,又往恭房走去。
“扑通!”还没走到地方,猛地又摔了一跤,这次是面朝下摔的,标准的狗啃屎姿势。一下子把江子兴的怒火全都摔了出来,捶着地面大叫起来:“啊!”
江絮避在院子外头,江子兴摔到的声音,她或许听不真切,但这一声大叫,她是听得真真切切。但她也只作听不见,背靠着院墙,摊开手心,接住一片慢悠悠飘落的柳叶儿,唇角慢慢弯了起来。
她请裴君昊帮的忙,便是从冷子寒那里求一味药,掺在江子兴吃的药里,让江子兴的双腿逐渐瘫痪。
八十大板,不仅打得江子兴的背臀一片血肉模糊,便连他的双腿也几乎被打残。一开始,江子兴没法子,强忍着去恭房,还能走一走。他心里想着,时日久了,就好了。
但他万万想不到,江絮在他的药里,放了残害他双腿的毒药。三剂药下去,江子兴这辈子就别想站起来了。
因要让江子兴慢慢残废,因此江絮并没有一口气全给他吃完,而是每隔三日给他吃一剂。今天,正好是第三剂。
冷神医的药,名不虚传。江絮听着院子里传来的愤怒、不甘的嘶吼声,只觉得快意极了。
身有残疾之人,在本朝是做不得官的。甚至,容貌稍微不雅的,也有可能被刷下去。几年前就有过一个例子,有个生得五大三粗的书生,明明考得名次不错,却以“天生不全”的名义被打落下去。
江子兴双腿残疾,还如何为官?便是日后冯氏求冯太师赦免他,又接回身边,江子兴又能做什么?顶多做冯氏脚下的一条狗。
想到这里,江絮勾了勾唇,心中又有些好奇。不知裴君昊说的,多加了一味药,是什么药?她怎么没瞧出来,江子兴有什么变化呢?
而从此之后,发现双腿不能行走,江子兴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起来,动不动就摔东西、骂人。江絮由着他骂,却在他摔东西的时候,说道:“老爷,家里就这么点家底了,您都折腾没了,咱们怎么过日子?”
江子兴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已经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大老爷了。他此刻穷困之极,病痛加身,声名狼藉,比街边的乞丐都不如。
他不由开始想道,此时冯氏在做什么呢?她是不是在得意地笑?笑他终于遭了报应?想着想着,怨毒便生了出来。他这一生,就是被冯氏给毁的!
然而这怨毒浓到极致,又渐渐滋生出一丝希冀来。毁了他的,是冯氏。可是,能救他的,也只有冯氏了。
如此过了几日,江子兴终于放弃挣扎,叫来江絮:“絮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为父身为一家之主,却什么也做不了,倒让担子落在你肩上。为父实在看不得你再受苦下去了,如今有件事情要你去做,做完这件事,咱们的日子便好起来了。”
“父亲,是什么事?”江絮心中已经猜到了,但面上仍然惊讶道。
江子兴便道:“你去太师府,求见冯氏,告诉她,我身上有一件极要紧的东西,她忘了拿。”
“可是……”江絮道。
不等她说完,江子兴便打断道:“絮儿,难道你想继续这样过下去吗?吃着糙米,喝着白水,每天好的时候便是有片烂菜叶子吃,坏的时候连烂菜叶子都没得吃!絮儿,你想这样过下去吗?”
江絮看着他近乎癫狂的神情,垂下眼睛说道:“不想。”
“好,好孩子。”江子兴喘了口气,又挤出慈爱的神情说道:“那你快去吧。”
江絮点了点头,往外去了。
当然不是去太师府,而是去了晋王府。
开玩笑,江子兴才受这么点罪,就想摆脱?而且,冯氏小产还没足月,身子都没调理好呢,心中必然还生着气。江絮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冯氏现在不可能来见江子兴。
过几日再说吧,回去随便敷衍江子兴就行了,正好有机会常常出门。因此,高高兴兴往晋王府,看陶氏去了。
陶氏正在院子里晒花,各种各样的鲜花花瓣,被她用布盛着,摊在地上。江絮见了,很是惊讶:“娘,你晒这么多花做什么?”
“你上回不是说,又要调香粉吗?这就晒了给你用的。”陶氏笑着叫她一旁坐着,然后小心翼翼地行走着一片片花瓣中,把快要被日头晒到的拖动到阴影中。
“你哪儿弄这么多花瓣?”江絮却不坐着,走过来同她一起打理,见着地上的花瓣都是新鲜又饱满的,每一瓣都完美无瑕,连个缺口也没有,都是挑出来极上品的,忍不住惊叹。
陶氏笑道:“还能怎么弄来?不就是公子?”
“他……”江絮不知说什么了,跺了跺脚,心中羞得不行,口里迸出一句:“他怎能让您如此劳累?”
陶氏忍不住笑起来,直起腰,见女儿脸上通红,衬得一张明媚容颜愈发美得不可逼视,不由得擦了擦手,爱怜地在她脸上轻抚一下:“我不累。我空有一肚子料理花儿的学问,却无处可用,正觉着可惜。倒是你,回头见了公子,对他客气些。”
江府倒了,但是裴君昊对江絮的态度,却一点儿也没有变。因着离得近了,更是一天好几趟往外跑,烤个鸡腿要送过去,熬一碗粥要送过去,便连朱嬷嬷叫茯苓炒的瓜子,他也要抢了来,因怕露行迹在江子兴眼里,便剥好了送过去。
听说江絮要调香,但收集干花瓣麻烦,便不知从哪里捞了几大包袱鲜花,摘得干净了,叫她晾晒起来。晒成干花,再给江絮送过去。陶氏想起女儿素来对他不客气,倒不禁有些心疼起来。
江絮低着头,嘴唇抿了起来。慢慢的,点了点头:“嗯。”
“既然如此,你便去劝劝他吧。”陶氏见她点头,不禁笑了,“他昨儿个不知从哪里回来,生了一肚子气,听茯苓说,两顿饭没吃了,一个人在屋里发脾气。朱嬷嬷她们都劝不动,打算他再不吃就把你叫来的。可巧你来了,便去劝劝吧。”
江絮惊得抬起头来:“他怎么了?”
她来了好一会儿了,一直没见他跟来,以为他不在的。没想到,他在府里,但是因着什么生气,才没过来?
这倒叫江絮好奇起来。不是她自大,而是裴君昊对她的态度,全然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的,从没有什么排在她前头。这是发生什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我这就去瞧瞧。”江絮好奇极了,叫了下人带着,往裴君昊的院子里去了。
裴君昊此时不仅在生气,而且生很大的气。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拧着眉头,一脸恨恨的样子。走得累了,便躺在床上,抿着嘴,恨恨地瞪着上空。躺得烦了,便翻身跃到屋顶上,坐在房梁上,看见蜘蛛在织网,便伸出手指,坏心眼地全都戳断。
蜘蛛是个固执的,发现网断了,便去补。裴君昊心里有气,便拿它撒气,眼看着它补好一根,便又戳断,一边戳,一边嘴里骂:“戳死你个龟孙子!戳死你!戳死你!”
江絮进来后,找了半天没找见人,忽然听到上面传来声音,不禁抬头看去。但见房梁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都是灰,抹得乌七八糟的人影,顿时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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