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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是建立一切关系的切入点,高旻建议两人freeandeasy一些,中心思想是别拿他当领导看,试着像朋友那样相处。
舒楝听他口中迸出一串英文,估摸着是斟酌合适的词儿时犯难了,自动切换成英语思维,毕竟用母语说咱俩做朋友吧耻度挺高的,又不是小学生,要不要那么幼稚!
她用英语简洁直接地回复,“it,wemakesamlds,right?”
两个人用英语交流并达成共识,好像运用外国语言难为情的感觉会减弱似的,有直来直往的老外思维加持,丢开含蓄和暗语,谈话的氛围终于轻松自如起来。
可高旻有点小失落,舒楝说ds而不说ds,当然,像朋友般交谈也算向前迈了一大步。他重拾刚才的话题,问舒楝恐高和择高处安居的关系是递进的还是矛盾的。
真是个执着的人啊,舒楝叹为观止,一般人聊天,假如有一方抛出说来话长这个敷衍用语就应该明白对方不想说,那就赶快过渡换个话题,就好比男的约女的,女的说下次吧等同于没有下次了或下辈子吧,这种心知肚明的事他咋就不懂呢。
虽然不是什么不可言传的秘密,但讲买房子的事真的不会无趣吗?还是说打听到她买房捡了便宜,也想通过她找熟人购置房产争取点折扣?高老板这么衬钱不至于吧……也难说,有钱人也不嫌钱多啊——讲吧!
“我恐高和买最高层住宅之间既不是递进关系也不是矛盾关系,一切服务于现实。我也想住平层大house或者市区独立别墅,可我有上亿的身家吗,我没有!就我这所公寓也是走了偏财运捡了漏儿才住上的。前几年市中心的房价是现在的一半,就那时我想买也得掂掂荷包里的银子够不够份量,一开始我就没考虑黄金地段,就想在有地铁的郊区买处房子,远点没关系,大点住的舒服就行,赶巧了,城投集团下属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陆总跟我关系还不错,我帮他做楼书和策划比外边收费低廉”
“所以,基于愉快的业务合作,他给了一个诱人的折扣把房子卖给了你?”,高旻顺着她的话推测。
“那倒没有,他精着呢,再说了城投开发的都是精品楼盘,就算走内部价,在滨江这样的地段我要买也得咬咬牙,后来他主动找到我,问我是不是要买房,我说是有打算,这不正到处看房子吗,他说你也别看了,我手里有套房急着出手。听他这话我就觉得不简单,那时查房哥房姐不是查的挺严吗,他是房地产公司老总,利用职务之便手里捂几套房子那还不容易!?”
“他是不是让人给告了?”
“多半是,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国营单位,肯定要响应国家政策,自上而下地彻查干部的闲置房情况,不少人闻风而动处理手中的房子,陆总的位置盯着的人又多,保不齐被敲山震虎了,不过我还挺谨慎的,接盘侠又不是随便当的,谁知道他的购房来源合不合法!”
高旻不是老古董,接盘侠的内涵他还是明白的,被舒楝用来比喻买房交易真是无缝衔接,贴切无比。他脸上浮起笑意,“你挺小心的,利益当前,不为所动!”
“那是,不清不楚的房子借个胆儿给我也不敢买呀!陆总是聪明人,他看出了我有顾虑,说顶多利用职务打了擦边球,不涉及经济犯罪,正因为如此,哪怕集团有人眼热他的位置也没法动他,但经此一役,他是没心气儿和精力往上爬了,恰好儿子在美国拿了绿卡,他就想从风口浪尖上退下来到国外养老去,有生之年不会再回来,这才急着卖房子。手上的这套房子是买给他儿子做婚房用的,面积也就够小两口用,刨去公摊还不到二百平,手里钱多的人想买更大的,钱少的人看中了又买不起,一来二去房子脱不了手”
“他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要是不承情,岂非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说的是啊,他求我买房,我得趁机压压价,再怎么说我挣的是血汗钱,跟他来钱快的不好比,不得不说还是老江湖眼色快,晓之以情后见我神色不动,马上改口说当初他什么价拿到的房子就什么价卖给我,不求赚钱但求脱手,房子还没开盘他就内部认购了,价格自然比市价低,他肯割肉让利,恐怕身上的事也没他说的那么轻巧,这我管不着,只要房子没事就好”
“一口价买下来了?”
“对啊,付了三分之二的钱,三分之一用公积金贷款,虽然全款买下来不成问题,但我总得留点余钱装修买家具电器吧,总之这房子买的皆大欢喜,陆总拿了钱没多久就急流勇退移民到美国,他人走了,可我在城投还有点人脉关系,城投房地产的现任负责人我也认识,高总要是想买城投的房子,打个折总归是可以的!”
这个圈绕的远!舒楝说完,微微吐了口气,为了顾全高总的面子又不能问,诶,你问我房子的事是不是想托关系便宜一点买房子呀,领会领导意图的要义在于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嘛!
高旻愣住了,觉得舒楝说的话最后有点神转折,细想,自己打听人家房子的事的确有那么点嫌疑,于是,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在舒楝看来,高旻的笑代表了默认,一切尽在不言中,点透就没意思了,如若不然,三番两次地跟她提买房的事又为了哪般?
关于房子的话题就此打住,高旻收拾杯碟放入托盘,表示要自己清理,舒楝当然不能让第一次登门拜访的客人刷碗洗盘了。
“别介,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的,你先歇着,要不你在房子里随意转转,看看格局结构,这个小区除了楼王那栋结构略不同外,大部分房子内部结构都相仿”
高旻谢谢她的好意,但还是跟着她进了厨房,舒楝以为他要从厨房看起,就不管他自顾自地清洗杯碟。
舒楝的厨房是回字形的,安装着整体橱柜,深色大理石台面,白色烤漆柜体,浅色的地板砖光可鉴人,与花哨的客厅比,厨房的设计风格简约大气,窗边的透明玻璃瓶中绽放着一束白色郁金香,吧台区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具和杯子,用来喝酒的杯子就有六种之多,勃艮第红酒杯、波尔多红酒杯、香槟杯、白酒杯、白兰地杯、鸡尾酒三角杯,远远望去亮晶晶一片。
此外还有喝水的水晶玻璃杯,喝牛奶的马克杯,喝下午茶的英式茶具、喝中国茶的活瓷杯……
“你喜欢收集杯子?”,高旻忽然问。
“你关注点很怪啊,一般人会问,这么多酒杯,你是酒鬼吗?”,舒楝回头笑笑,“我不是杯子控,主要是需求不同,功能不同,杯子自然也要不同,就拿喝红酒来说吧,大肚勃艮第酒杯可以让酒的香气停留更久,适合喝黑皮诺葡萄酒,赤霞珠就用波尔多酒杯,香槟就不用说了吧,官方标配细颈郁金香酒杯,其外,水呢要用无铅玻璃杯喝比较健康……与其说是收集癖不如说我喜欢分工明确!换句话说我家里所有的器具和摆设都是经过我权衡后挑选的,必然有其价值!”
舒楝脱掉橡胶手套回看高旻,后者用一种“然而,我早已看穿了一切”的目光和善地望着她。
太令人挫败了,舒楝摊手,“一切美的东西都不可辜负,我喜欢收藏能令我眼球和心情感到愉悦的好物,这有什么不对?千万别拿弗洛伊德的那一套来剖析我!”
“我有吗?”,高旻模仿舒楝的动作亦摊手,笑言,“你就是想太多”
“不是我想太多,是你眼神中的内容太多!”
高旻移开眼睛不和舒楝对视,差点忘了她拥有敏锐的直觉,他确实在想沉迷于收集或许是补偿心理的一种投射,也是没有感全感的表现,再联想到她的单亲背景,他心软地一塌糊涂,仿佛看到住在舒楝身体内的小孩,沮丧又任性地藉由物质的丰裕汲取温暖和依傍。
被人脉脉不语地看着,舒楝似乎能感受到流水无声的情愫,类似温和的体恤和怜惜令人全身起栗,然而她并不领情,谁也不想内心被人看透,那种感觉并不愉快,就像在说,看吧,你也有缺失,有弱点……
空气凝滞了几秒,舒楝耸肩,哈的笑出声,“那种怜爱你三十秒的眼神怎么回事,嗯,高总?拜托,不要深入想象好吗?走,咱们到各个房间转转,”
高旻也觉得自己有点超过,及时抑制住不由自主流露的柔情,他顺水推舟地应和,“有劳了”
“客厅你看过了,设计师做了隔断,和餐厅区分开”
“如果房子不够大的话,功能分区很重要,我觉得玄关那堵墙做成镜面处理挺有风格的”
“从风水上讲,玄关放镜子会煞到对门邻居,严格来说,我的玄关是艺术雕刻玻璃,不是水银面的镜子”
“可以去你的露台看看吗?”
“我家可没有豪华露台,就是个略大点的阳台罢了,这边走”
舒楝带高旻穿过客厅,推开颇具现代感的黑色细框玻璃移门,跨出去,踩在原木铺设的地板上,铁艺围栏上攀援着绿意盎然的藤本月季,想必夏日花开会像倒挂的瀑布一样美丽。
花下摆着一长列美式实木工业桌椅,桌上放置着一组摩纳哥风情的防风烛台和一本包着薄荷绿牛皮纸的书,原以为是清新文艺系的,高旻拿起翻开书页,跃入眼帘的第一句是:ly for the 'ythal。andididn'wanyboddidandclear-thinkingandall。
高旻笑着念出来:“完全是骗人的鬼话!潘希与其它学校没有什么不同,根本没栽培什么人才。并且在那儿我也没见过任何优秀的有脑子的人!”,念完,他抬头看舒楝,“麦田里的守望者,你喜欢这本书?”
舒楝从高旻手中接过书,翻开扉页,轻轻抚摸,“最爱的一本书,没有之一。虽然没讲什么警世恒言,也没什么故事情节,但我非常喜欢,就像回望自己的成长,我很理解霍尔顿经历的混乱和对成人世界的抗拒,成长就像一场海啸,带走纯真,我也做了好几年假模假样的人,到现在也不敢说自己全然无辜,一点也不虚伪!”
“至少你够胆承认”
“那是我懒得装!”
两人相视一笑,看了会儿远处奔流的江水,风吹得有点冷,舒楝提议回屋。
“咱进屋吧,在外边快冻成冰棍了,南方冬天的风特别刁钻,专冲着骨头缝吹,阴冷的感觉半天都缓不回来……好想弄个壁炉,烧着松树枝,盖着毯子躺在摇椅上取暖,我哪天老了就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