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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绾,醒醒,起来喝药。”
恍惚中,似乎谁在唤她,眼皮子太沉,始终睁不开。
哦,她做了一个噩梦,她梦着整个步府都充斥着一片焰色,全部都被火舌吞没了,什么都没剩下。
她的家成了灰烬,一股热意和一股寒气相撞,使得她流出的冷汗将整个人都浸透了,幸亏这只是一个噩梦。
季凡伸手探了探步绾的额头,烫得吓人。
一旁的步瑜仍旧是不休不止的哭闹,许是饿了,许是因为娘亲不在身边儿让他感到很不安。
季凡自然不晓得如何哄孩子,眼下一个步绾便够他头疼了,一时不知将步瑜如何是好。
试着将步瑜抱在怀里,努力回想着曾见着谁抱过孩子哄着的画面,因为见过,所以还有些印象,于是便试着去轻轻地晃着,轻声哄着。
步绾一睁眼便是这幅场景,“季凡,你怎的又回来了?”
身子一僵,“醒了便先将药喝了。”
“你应当将孩子给宋姨抱着,他娘抱着他就不哭闹了。”显然,季凡哄着步瑜的效果并不太显著,然而……宋姨?
她终于肯叫宋妍芳一声宋姨了,可是人却没了。
“你先将药喝了再说别的。”
步绾的小脸儿煞白,不复往日神采,唇瓣干得起皮,神智似乎还不太清醒。
所以季凡这时候也不想说旁的就刺激了她,等病好了再说罢。
步绾一仰脖儿咕咚几口便将苦药尽数灌进了口里,奇了怪了,竟不觉得苦,总觉着似乎将一辈子的苦都吞完了似的,加了黄连的药也算不得什么苦了。
许是那个梦太恶,让她信以为真。
“我做了一个噩梦。”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瞅着季凡。
“是么。”季凡背过身去,眼眶被什么浸湿了,他觉着自己竟是这样无能。
那日远远见着步府焰色弥漫,他那会儿正乘着渔船在江面上飘着,尽了全力往着步府那个方向去划,到了头却也只能救起已经没了什么意识却还拼命往前游着的步绾,那个动作似乎是成了什么必须继续下去的任务,她将步瑜护得很好,她是为了步瑜才那般拼命不让自己沉下去的。
于是他将他们捞了上来,他没法子再折回去救别人,这让他觉得自己分外无能。
一如当初眼睁睁看着父亲的首级被挂在城门上的那种惶恐无奈,这回他眼睁睁看着步府被火舌吞没,他无能为力,这种感觉令他遍体生寒。
这会儿步瑜终于是哭闹累了,也睡下了。
“你知晓我做了什么噩梦?”步绾偏过头瞅他,她分明看着他流泪了。
“不知。”
“我还以为我做的噩梦将你吓着了,可我都还没哭。”步绾笑了,那笑苍白得让人心疼。
“睡罢,这回做个好梦。”季凡将手遮在步绾的双目上,不让她再看自己的神情。
步绾下意识伸手去摸自个儿的腰间,空荡荡的一片,她的绯色翠石不见了,步岑送她的玉麒麟还挂在颈上。
“你瞅着我哥了么?他送我的玉麒麟我不要了,我的翠石兴许还在他那儿,我得跟他换回来。”
不等她继续说什么,已是被季凡按在床上,“睡罢,睡醒了我带你寻他。”兴许,他的尸骨还能尚存着,希望那场无情的大火能给他们留下点儿什么,哪怕一丁点儿念想也成。
许是季凡身上的气息令步绾安心,她很快便睡下了。
再次探着她的额头,因着流的汗多了,似乎也好些了。
季凡将脸埋在指间,多久没流过泪了?希望这是最后一回,希望别再有不幸波及到身边的人,兴许他本身就是不详的,只会给周遭带来不幸。
步绾又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步岑晃着她的绯色翠石在冲她笑,父亲也在笑,宋姨也在笑,她不知晓他们在笑什么,但是却觉着莫名凄凉。
她不想再见着他们笑了,他们也不说话,但就是让步绾觉着十分想哭,她不想再做这样的梦了,比噩梦还要令她揪心。
再次醒来,枕头上已是大片的水渍,步绾脸上也湿漉漉的。
“季凡,这回做的梦也不好。”可再没什么比一醒来便发现季凡仍守在身边儿还令她安心的了。
伸手替她将两鬓垂下来的发丝掖到了后面,“那就不睡了。”
“我想吃张妈做的芝麻酥饼了。”
“张妈累了,睡下了,我做别的给你吃。”
步绾伸手拉住了已经站起身的季凡,“你别走,你得留下陪着我,张妈睡了就将她叫起来,她肯定不舍得我饿了肚子。”
“别耍小性子,你便就舍得张妈为你累坏了身子?”
张妈?季凡不晓得张妈是谁,可大抵能猜着,只怕已是葬身火海了。
步绾委屈地垂下头,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一时间又让季凡慌了神,“我学着做芝麻酥饼给你吃。”
“都走了,你也要走,你也同冯梓芸一样瞧不上我了是么?”
完全的自说自话,现在的步绾似乎陷入了自己编织的故事,季凡觉着,不能再让她这般不清不楚的混沌下去了,她需要认清现实,然后站起来,好好儿活着。
即便是不为自个儿,为了步瑜她也得好好儿活着,为了她的父亲,她的兄长,为了所有希望她好的人活着。
“若想让别人瞧得上你,你先得瞧得上自个儿。”
步绾看向季凡的神情十分呆滞,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认清现实,为了他们努力地活着。”
呆坐在原处,步绾的神情又变得有些恍惚,“你说待我醒后同我去寻我哥。”
“恩,走罢。”
……
崭新的大门,从外头看着依旧是气派的,可推门而入见了里头,各处均是灰突突的,一片狼藉。
步岑同步封的尸首已不在原处,似是被谁带走了,只残存渗入土里的干涸的一朵朵血花,触目惊心。
步绾的眼泪流干了似的,这回竟连红都未红一点儿。
扑通一下便跪在院儿里,膝盖触地的声音极响,可她又像是不觉疼一般。
她就这么跪着,一直跪着,半句话也不说,一如当初荆坵跪在城门那会儿,别无二致。
想必心情也是一样的罢,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