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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觉得我怎么样?”
耳边传来她极轻带着一丝温度的话,刘衍顿时觉得胸口犹如巨石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偏头对上她的视线,又觉得这种压力似乎是有形的,能将人压死。刘衍十分不安地移开视线道:“作为一个杀手,你很好,也...很有天赋。”
王若渝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重新站好,语气又恢复极冷的状态:“殿下,我这是和你说笑呢。”
刘衍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有人这么开玩笑的吗?即使开了玩笑也该是笑嘻嘻地讨好着说一句,我和你开玩笑呢。怎么会是她这般冷冰冰的,让人完全笑不出来。
一回想她刚才在耳边说话的语气,又不像是表白的语气,倒是有些讽刺和打趣。刘衍越想越恼火,他堂堂一皇子,居然被一个女子调戏了。
可是眼下也没有他发红的地方,只好压着嗓子道:“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再找你。”
“是...”她偏偏将这一个字的尾音拖得极长,仿佛是在嘲笑他。
刘衍紧紧锁住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刚才那一幕,他的火气就蹭蹭蹭的上来,这个女子还真是胆大妄为!
“殿下,殿下。”管家一面迭声叫着一面磕磕撞撞地跑进内室。
“怎么了?”刘衍紧皱的眉头越发紧,不知道又出什么事了。
管家咽了咽口水,快速道:“殿下,永明公主来了,听说是皇上下旨让她先呆在顺王府。”
刘衍撑着桌子起身,吃惊道:“什么?她怎么能住在我府中呢?”
“殿下...这...皇上口谕...这...永明公主还等着殿下为她安排就寝的地方...”管家十分为难地看着他。
皇上并未降旨让永明嫁入顺王府,如今却让她一个未嫁女子住到顺王府来,招人闲话不说,皇上这又是什么意思?
刘衍讪讪道:“我真是越来越不懂父皇了,如果有意将永明许给我,那一道旨意便能解决。我都以为父皇已经另择他人了,如今倒好,直接将她送到我府上来了,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管家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喃喃道:“那...这...殿...”
“派人去把禾轩打扫一下,尽量快一些。”刘衍脸色有些阴沉,顿了一顿,又道:“你派人将永明公主安顿好,请她晚饭来正厅里吃。”
“殿下?这禾轩可是府中最偏僻的院子了。”管家有些不确定地提醒道。
“偏僻?”刘衍目光一紧,直将他看得不敢抬头,“禾轩清幽雅静,花草树木又多,公主身体不好呆在那儿最好不过了,还免得被闲人打扰。”
管家迭声应道:“是,是,是,卑职愚钝,不及殿下细心周道万分之一。”
“好了,出去吧,别让人家公主等急了。”刘衍不耐烦地甩了甩手。
永明公主到了禾轩之后,表露出的喜爱终于让一直忐忑的管家安下心来,自己殿下做事那么不成熟,还真是不怕得罪公主。
打发走了那些正在打扫院子的婢女和顺王派来照顾他的几个婢女,诺达的院子只留下她从鲁国带来的几个贴身婢女。
管家有些不放心地走开,嘀咕道:“真是完全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
景旡跳进院子,旁若无人地走进永明内室,见她在镜子前涂胭脂,倚着门饶有意思道:“难得见你用心打扮一番。”
永明一惊,苍白的脸瞬间带上些许颜色,也不知道是胭脂的效果还是被吓得,“你是从地里冒出来的吗?我最近不大有精神,借着胭脂掩饰掩饰,你这次来没忘记带药吧?”
“确实该吃药了,你近来身子不好?”景旡将手中的玉瓶递给她,向来轻佻的目光今日却有些沉重。
永明接过玉瓶,触碰到他的目光不由得一惊,诧异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景旡别过脸,呵呵一笑,打哈道:“能出什么事?你这房间倒是空荡啊。”
永明也随着他的视线在房内落了一圈,笑道:“干净,我就喜欢这种舒服的感觉,没有在宫中被束缚的感觉。”
景旡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啊,别总开口闭口自由不自由的,我听多了,烦!”
“我刚刚哪里有说自由二字?!”永明微微蹙眉质问道。
“还不是一个意思?别这样看着我,也别说话,都算我的错。”景旡做了个停的手势,笑嘻嘻地在她床榻边坐下。
他倒是想坐凳子,可凳子上面厚厚的一层灰,他哪里坐的下去?这房间里也就床榻被打扫过,看来是婢女匆忙打扫到一半就被面前这个公主清走了。
于是又开口嘲笑道:“连个喝茶的地方都没有。”
永明见他赖着不走,便有些着急地推了推他,道:“你可以走了,别让人发现了。”
景旡本想多说几句,无奈永明一个劲地把他将外推,来不及多说几句,回头的时候只见得到一扇门了。
景旡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翻身出了顺王府。
三月初七,他母亲四十岁的生辰就在今日,他想回家,六年了,不,今年是第七年了。这么多年他没有一次不想回家的,每次母亲艰辛地爬到山顶来看楚沉夏,看着她带着亲手做的面给楚沉夏,他的血液就跟沸腾了似的。
可,渐渐地,他的血没有再沸腾了,似乎有桶凉水不断浇灌他,将他从头冷到底。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外公不许自己以楚沉毓的名义重新活在这世上。外公说,楚沉毓死了就是死了。
今日不知怎的,那种熟悉的热血浇筑感席卷而来,他体内似乎有团火,想要发泄偏偏发不出来。
景旡坐在屋檐一边,呆呆地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父亲似乎比以往又老了些。这几年,父亲的所作所为自己都看在眼里,他并不想去批判自己的父亲,正如他当初所言,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父亲,这一点不会变。
楚沉夏扶着母亲从里屋走出来,母亲脸上笑盈盈的,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太多痕迹,以至于她会心一笑都带着些憔悴。
宾客们都上前祝贺,一时间院子里就闹腾了起来,景旡淡淡扫了一眼宾客,大多是父亲为官前认识的一些商户。他们楚家并没有什么内戚外戚,母亲黎络除了外公黎浮一个亲人以外再无其他,而父亲楚治更是三代单传,楚治父母早已亡故。
楚沉夏等母亲坐好,才在她身边坐下,席间与众人笑谈风云,想来这些商户也不知朝中之事,谈论的自然是家常事。
倒是父亲始终板着脸与楚沉夏没有一次眼神碰触,母亲将手轻轻搭在父亲膝盖上,轻轻拍了两下,似乎是在安抚他。
父亲冲母亲一笑,便起身朝宾客敬酒,宾客们自然热情回应。
母亲趁着这个空档转向了楚沉夏,脸上时而带着笑容,时而蹙眉不说话,末了还是叹了口气起身。
楚沉夏欲起身去扶,母亲摇了摇头,对他使了个眼色,说了一句话。景旡隐约辨别出,她说的是:“多陪陪你父亲吧。”
母亲向来不胜酒力,此刻大约有些晕,身子有些不稳地晃了晃。景旡眉间一跳,不由得探出头去,见母亲的视线往这里飘来,又连忙缩回身子从屋檐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心脏那里仍然跳的飞快,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却还是免不得乱了起来。脚步声从背后响起,他想逃已经来不及了,于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一只手忽然搭上了肩头,景旡浑身一紧,额间便出了薄薄一层汗,直到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才缓下来。
“景旡,你怎么来了?”楚沉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景旡脸上的表情逐渐松下来,勉力笑道:“我来看看你。”
“你的气息怎么这么乱?出什么事了?”楚沉夏听他吐气间有些急促,便狐疑着打量他。
一把纸扇忽然出现在楚沉夏面前,娘里娘气的声音便从纸扇后面隐隐传来,“楚兄,多日不见,我甚是想你啊~”
楚沉夏眉头一皱,便挥开他手中的纸扇,沉声道:“还不如没看到你。”
景旡呵呵一笑,将纸扇收起,手腕一转便拿出了一个檀木做的匣盒,正经道:“听说今日是你母亲生日,小弟特地来献宝。”
楚沉夏嘴角微扬,接过那匣盒,眼角却不住地瞟着他,笑道:“是什么?不会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吧?”
说到一半便打开了匣盒,景旡一惊,只能屏息看着匣盒中的一串佛珠,好在楚沉夏并未多想,只是会心一笑:“谢了,母亲这几年非常痴迷佛道,母亲应该会喜欢。”
景旡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是有多久没有关注母亲了。这串佛珠是母亲一年前来山上时遗弃的,那时母亲匆匆见了楚沉夏一面便要下山,为的就是找这串佛珠。那是下着大雪的日子,从山顶一路弯腰找到山脚,母亲累的直不起腰,从此以后,母亲的腰便不大灵敏。
他居然不知?!景旡登时有些气结,一时也没注意措词脱口就说:“这是母亲特地去庙里求来的,大师说你大难临头,需要至亲日日带着诵经化解。母亲丢了这串佛珠的时候着急地都吃不下饭,还是前不久老头子无意中在道馆的一花盆中拾到的!”
楚沉夏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自责,抓着盒子的力度不由得加深了一分。这些年都是母亲不辞辛苦来看他,他却从未抽些时间去陪陪她。饶是这次庆祝母亲生日他也呆不了多久,急匆匆地来又要急匆匆地走。
景旡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了母亲二字,心里又乱了起来,好在楚沉夏根本没有注意到,不由得偷偷舒了一口气,展颜大笑道:“最近....金城不太平啊,我找老头去了,你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