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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岩一把按住那个小二轰人的动作,厉声说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没看到这位先生是跟着我一起来的么?快快闪到一边去,告诉你,你们这里的卢管事可是我的老相识,莫要找不自在!”
小二被马岩的话吓了一跳,赶紧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对着崔密一辑到底,求饶道:“小人无眼,冲撞了这位爷的大驾,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说着,还伸出手掌对着自己的脸就是啪啪俩巴掌,脸上的红印都冒出来了,看起来很是凄惨。吧 w·w`w·.·
可崔密是何等人物,出身清河崔氏这样的家族,从小就是锦衣玉食,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没见过,又怎么会和一个端盘子的小二计较,大度的摆了摆手,径自走进了醉仙楼。
马岩紧随其后,那个小二又堆起满脸笑容,一路弯着腰将马岩和崔密领进了二楼的一个包间。
二人刚刚坐下,卢飞一阵小跑就冲了进来,许是那个小二早就托人传话了。
卢飞一进房间,看到马岩之后,就兴高采烈的说道:“公子今天来的这么早,咱们印书……”
可卢飞视线一扫,就看到屋里还有一个陌生人,马上就把嘴里的话又憋回去了。
卢飞皱起眉毛打量了一下崔密,见崔密虽然衣衫褴褛,可坐在那里腰背挺得笔直,脸上虽有污渍,但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就连端起茶杯喝水的动作甚至比那些卢飞见过的高官子弟还要有气质。
能在醉仙楼呆这么久,从一个小二爬到总管的位置,不用说卢飞这察人观色的本领已经练到了臻镜,一点也没有因为崔密落魄的样子就小瞧他,反而很恭敬问道马岩:
“公子今天带了客人怎么也不知会小人一声,差点让小人慢待了贵客,不知这位……”
马岩说道:“这个你先别管,先让厨房做点好吃好喝端上来!”
“好嘞!”
卢飞把守在门口的那个小二叫到跟前,说道:“今天有贵客到,我记得上次新来了一批山中的奇珍,那什么熊掌,老参,飞龙,还有……不管了,你只管让厨房把那些最好的食材做好送过来,对了!还有那缸封了三十年的百花酿也送一坛来!”
小二领命,一溜烟就走了。
马岩听着卢飞大声嚷嚷着这些东西,心里顿时泛起苦来,等到卢飞盘腿坐在自己跟前的时候,就凑到他耳朵跟前问道:
“做些家常便饭不就好了,何必这么劳师动众。”
卢飞眨了眨眼道:“既然来了贵客,怎么能不上点好东西,慢待了贵客不也是我的失职?”
马岩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没带钱啊,你让上的这些菜听起来就很贵的样子,你就不怕我吃霸王餐?”
卢飞神秘一笑,说道:“公子你忘了?那天晚上苻丕带你走进醉仙楼的时候,不是说过只要你来的话,一定要好好招待,不管什么花销都算在他头上!”
马岩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卢飞的意思了,既然已经有人做了冤大头,那么卢飞趁机宰上一笔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俩人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等到一个个珍馐美味端上桌子的时候,马岩对卢飞使了一个眼色。﹎__﹍8 w·w·w=.-
卢飞马上会意,拱手说道:“既然菜品都上了席,小人就不打扰二位公子用餐了,有什么需要只管招呼,小人就在不远处!”
说完就弯着腰一步步后退出去,拉上了包房的门。
妙音馆似乎只做有权有势人的生意,二楼全是包间,有大有小,就算是这样,现在马岩和崔密待着的这个包间里面也摆上了五六个矮桌,所以显得很宽阔。
马岩本以为崔密饿了俩三天,看见这么一桌子美味,一定会狼吞虎咽,吃个不停。
可没想崔密吃起饭来很是优雅,细嚼慢咽的样子根本不像是饥饿很久的人。
于是心中顿时肃然起敬,看来这个时代士族门阀之所以这么昌盛,这么地位尊崇,也是有人家的长处。
起码崔密这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饿的受不了,还要顾及礼仪的样子,马岩是真的学不来。
崔密吃东西的时候也不说话,甚至看也不看别处一样,专心致志的对付着桌上的饭菜,喝着小酒。
……
并没有暴饮暴食,崔密只吃了一人量的食物就停止了。
接着拿起一边早就备好的温水和布巾清理自己的仪容。
马岩静静等着,一点点看着崔密本来黑乎乎的脸慢慢变成了一张中青年老帅哥。
不得不说,不愧是大门阀里出来的子弟,相貌就是不凡,剑眉星目,不怒自威,脸上看着很平易近人,但骨子里的那种傲气还是油然而,让那些自相形愧的人根本不敢望上一眼。>>吧_﹍
崔密看着马岩盯着自己,也不在意,反而拿起茶杯漱了一通口说道:
“看阁下的打扮虽然是高门子弟,可你这坐姿,仪态却是一副市井之人的样子,不知道阁下现居何处,可已经评断了品级?”
马岩笑道:“先生眼力不凡,在下其实不久之前还住在终南山的小村里,到这长安城也不过三五日的时间。”
崔密疑道:“既然是一介布衣,你怎么会和这里的管事这么熟悉,醉仙楼可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可不是一般百姓进的来的,还有,这一桌子饭菜可不便宜!”
马岩道:“先生倒是对在下起了好奇之心,可是礼尚往来才是上上之道,先生已经问过在下一个问题,小子也已经回答,现在是不是该在下问先生一个问题?”
崔密先是楞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你这少年郎倒是有趣,那你就问吧!”
马岩问道:“先生既然出身清河崔氏这样的名门望郡,怎么会流落到这种地步?”
崔密脸一沉,缓缓开口道:“一上来就是这么刁钻的问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不是清河崔氏的子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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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岩奇道:“不是清河崔氏的子孙,难道,难道……”
说到这里,马岩心中豁然开朗,以前是,现在不是,很显然这个崔密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已经被清河崔氏赶出了家门,甚至把他的名字都从族谱上划掉了。
不然以崔密的气质学问,还有家世,在这个年纪早就出仕为官了,怎么会像个乞丐一样晃荡在长安城的街道上。
至于方才为何差点被那匹黄鬃马撞死,很显然一方面是因为腹中连日的饥饿,另一方面就是被逐出崔家之后,心中的信念已经崩坍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崔密打量着马岩的脸色,暗道这个少年果然聪慧,想必已经猜到自己被赶出家门的事情。
顿时心里也起了好奇之心,问道:“方才我对那些顺民说的那番话,不知阁下有何感想?”
马岩细细想了想,说道:“谁是谁非,又有什么关系,我倒是觉得只要这个皇帝能带领百姓安居乐业,平安康泰,那么他就是一个好皇帝!”
崔密听见这话,额头上青筋冒出,眉头一跳,冷笑道:“本以为阁下是一个聪明人,却没想到也已经忘了自己身上的血脉是从哪里来的!”
对于崔密,马岩的这个观点他实在不敢苟同,甚至很生气。可是马岩毕竟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现代的那些思想观念和思考方式早就渗入了他的灵魂。
所以说出这番话才是真正正常的言论。
要知道五胡乱华的时代离现代已经有足足一千六百多年的时间!
现在这个时代登上历史舞台的这些民族,在这一千多年时间里早就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到了现代,你走到大街上,谁又分得清谁身上有没有羌人的血统,谁究竟是不是所谓纯种的汉人。
民族融合,这才是这个时代的大浪潮!
可是对于崔密来说,胡人纵横在中原大地上称王称霸,穷兵黩武,滥杀汉人。
这些就是家仇国恨,这些就是自己民族的屈辱,这些就是深入骨髓的痛楚!
可是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这里,不单有年龄上的差距。
更微妙的是……
这是俩个不同的时代的灵魂坐在了一起,也是俩个不同时代的一切开始碰撞的开始……
……
崔密似乎依旧愤愤不平,直接站了起来,指着马岩的鼻子喝道:
“料想你自小长在中南上里,并不知道咱们汉人这些年来受过的屈辱,那么我现在就清清楚楚的告诉你!”
马岩默不作声,他虽然心中也很同情这个时代的先祖,可是时代的浪潮不是单个个体可以逆转的,就算他有心匡扶汉人江山,救万民于水火,可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身家性命操于他人之手的可怜人。
崔密接着冷哼道:“永兴元年,天下大乱,晋室诸王争斗不息,鲜卑慕容氏趁机大掠中原,不光掠走我汉人无数财富。更……更……”
崔密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哽咽,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更掳掠我汉人少女数万之巨,一路竟丧心病狂的亵玩奸~淫!”
“这些……这些畜生不光如此,更是毫无人性的将这些少女宰杀烹食,当成军粮一样吃人肉!”
说到这里,崔密已经满眼泪水,因为愤怒,脸上的肌肉都扭在了一起。
马岩这会是真的被震撼到了,他原本就以为汉人在这个时代就是地位低下,被异族欺负而已,可不曾想道异族残忍如斯,居然还吃人肉!
“鲜卑慕容氏带着大军走到易水时,那数万少女只剩下不到八千人了!而这些腌臜的,禽兽不如的异族干脆直接把这些手无寸铁,已经被他们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少女全部淹死在易水!”
“畜生!畜生!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些异族难道根本不是人么?欺负那些少女算什么,有本事冲着老爷们来啊!”
马岩被崔密的话彻底激怒了,腾然站起怒骂道。
崔密看到马岩被自己调动起情绪,破口大骂,似乎有了一种知己的感觉,又接着说道:“最丧心病狂的还要属羯胡,行军打仗之时也把我汉人女子当做军粮,晚上供他们士兵玩乐,白天就当做军粮吃掉!”
马岩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这些人影一个个哭哭啼啼,娇弱不堪。
女子们双眼空洞,似乎已经失去灵魂,在她们的身上趴着一个个肮脏不堪,面貌丑陋的大汉。
这些大汉喉咙里得意的笑着,手上快的把这些女子的衣衫褪去,剥成白羊一般,然后猛扑上去……
画面一转,马岩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女子一个个哭叫着,求饶着,被人按住脑袋,或者拉扯着头。
那些晚上淫辱过她们的异族人此时却变得凶神恶煞,根本不在意这些女子的哭泣和求饶,抓~住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拿起手中的刀照着她们白~嫩纤细的脖子狠狠划去,像是在杀一只鸡一样!
这些可怜的女子伸出双手想要用力捂住自己的伤口,可这些都是徒劳无功的,她们喉咙里不出来声音,只能断断续续的呻~吟着,然后轰然倒地,再也没有声响,美丽的眼睛死不瞑目……
她们一个个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睛里的不甘像是在控诉着什么,然后脖颈下~流出的猩红鲜血慢慢融汇在一起,变成了一条小溪一般流进了马岩的眼睛里……
马岩赤红着眼睛,像是恶鬼一样喘着粗气,恨不得现在就提起长剑,走上沙场和那些做下禽兽之事的恶魔拼一个你死我活!
崔密此时已经泣不成声,抄起自己烂成一片片的长袖捂住自己的眼睛,低声的哭泣着。
“啊!”
马岩怒吼一声,一把把面前的矮桌掀翻。
矮桌高高的飞在空中,迎面撞向了崔密的矮桌,一时间叮叮当当的盘子破碎声,木头之间撞击的闷响响彻在房间中。
那些价值不菲的磁盘,菜肴还有美酒散落一地,如同街边的烂石头一样……
立在门口的小二听到屋内的动静,赶紧拉开房门,怔怔的看着崔密和马岩一个站在那里泣不成声,一个挺直了身子,喘着粗气,一副你敢惹我我就敢咬你一口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