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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纸面的案头工作,冗长又乏味,刑警们在昏昏欲睡,脑壳爆裂的过滤中,转眼天就渐明,刑侦大办公室里堆满了隔夜的空咖啡杯和烟头——
“男孩子,十五年内年龄在七至十岁之间,‘离家出走’后及时找回的,共有365起,其中意外死亡与故意伤害致死(绑架)的案例是26起,从卷宗看并无异常;但救助站那边的记录就比较庞大,登记在册的人员有2000多人,加上年龄的限制是541人,但是这其中也存在误差,有些孩子根本就说不清自己到底几岁,工作人员也是根据身高来估计的,所以,准确度暂不可考。”
原昕手肘撑在桌沿,听完后用力地搓了两把脸:“跟刘刚提供的照片对比过的呢?”
韩栋抬手掩住打哈欠的嘴,据说这玩意儿传染,周围的同事也都泪眼婆娑,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都紧盯着手头报告。
韩栋翻了翻厚厚的旧纸堆,手头的文件实在太多,他翻来覆去,左腾右挪,终于在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里抽出几张发黄的A4纸来。他拿在手上,来回仔细端详,将照片上的孩子与刘刚提供的比对。
人们常说“孩子都是一个样”,似乎真是如此,无论是看向镜头的目光还是脸上微闪的哀怨,几个孩子乍一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这几个孩子,我看着都挺像……”
大家都心知肚明,对于这条线实在没抱太多期望,时间久远再加上某些工作人员的“粗心”,这个孩子到底是一时兴起的走失,还是流浪街头的流浪儿,也许,他根本就不在这其中的任何一项中。
原昕不抽烟,他把烟在鼻间来回蹭了蹭,淡淡的烟草味慢慢吸进鼻腔,困倦的神经似乎清醒了一点,他随手把烟别在耳后,接过韩栋递来的照片,仔细翻看,大约两分钟后:“派人去核实照片上孩子现在的情况,越详细越好,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如果真是其中的一个,他们肯定会对当年的遭遇闭口不提,想尽办法也要让他们都说出来。”
“无名女尸那边进展怎么样?dNA数据库的比对结果出来了吗?”
孟媛瞪着一双猩红的兔眼,闻言立刻不打瞌睡了,“我市的dNA数据库里没有匹配的结果。”
“继续扩大范围,先在全省的数据库里跑一遍,如果还是没有,那就扩大到全国,同志们再加把劲儿,这个案子已经尘封太久,有价值的线索更是微乎其微,但我们还是要抓住哪怕是1%的几率,命案必破,干活儿!”
原昕在整个市局都是出了名的烧,实习期间,他与隔壁禁毒支队的赵哲形成强烈对比。无论是连夜扫|黄,还是临时行动,或者联合围剿,不管多晚回市局,他都是第一个冲进澡堂,从不穿过夜的衣服,当时的邱山还调侃他:“精致的跟个姑娘似的,不用多,两年以后,你就会一手铐罪犯,一手吃盒饭,两脚踏在臭水沟,笑看满身臭汗。”
这句话果真应验。此时,原昕重重地往后一仰,疲惫地呼出一口长气,他本就眼窝深陷,此时熬夜过后的眼窝更是加深了几分,他抬手闻了闻手臂,又揪着胸前的衬衫嗅嗅,一股浓重的烟味。他忽然笑起来,还真是,自己现在真的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从裤兜掏出手机,已经将近九点,庄星辰应该快到了。原昕想了想,还是强撑着桌面站起身,准备去洗把脸,哪知才刚站起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赶忙抓住桌沿,重新跌回皮椅,趴在桌上休息。
原昕的头部受过重创,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医院复诊,最近忙于案子就将复诊的时间一拖再拖,但在外人眼里,他始终是那个勇冲第一,精悍的原副队长。等休息够了,原昕才又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同一时刻,Sweet西饼屋。
秦萧一大早就来到西饼屋,换上咖啡色的围裙,打开店内所有的照明设备,大厅的灯光陡然亮起,待他转身,却见一位年轻男人站在中央。
那男人身材颀长,面容俊朗,一副银丝边框眼镜在灯光下微微反光,他一身挺括的灰色西装更显得人高大挺拔,闻声,看过来的目光却莫名地让秦萧一皱眉。
他的眼神并不犀利,加上自身散发的书卷气更是给人一种温润的感觉,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柔和的瞳孔深处似乎隐隐地透出一股特殊的尖锐感,就像精悍的狙击手穿过瞄准镜的摄魄精光,无声无息地却又无孔不入。
秦萧愣怔两秒,旋即十分礼貌地挤出个笑来:“您好,欢迎光临,需要点什么?”
“嗯,”年轻男人扶了下眼镜,将右手的公文包换到左手,“现在这个时间面包还没烤出来吧,那就先来一杯咖啡。”
秦萧站在吧台里,问道:“拿铁?”
年轻男人温和地冲秦萧笑笑:“好,多加糖,谢谢。”
秦萧注意到年轻男人时不时看一眼手上的腕表,似乎是着急上班,他顺口说了句:“马上好,您稍坐两分钟。”
年轻男人只是轻声“嗯”了下,目光在秦萧的身上打了个转,然后问道:“你最近休息不好吗?”
秦萧听闻,手上的动作就是一滞,他没转身,继续冲泡咖啡,“还好,就是最近搬家,换了地方有点不习惯。”
“环境影响人的情绪,”年轻男人双手拎着公文包垂在身前,温声道:“其实大人跟孩子这点相同,换了床,或者枕头,甚至是一床被子都要哭闹好久,不过这都是时间的问题,等过了十天半个月,适应了周围环境的改变,也就没所谓了。”
秦萧转过身,奇怪地望向年轻男人,他把手里打包好的咖啡递过去,不以为意地道:“有些大人本来就是巨婴,该换的是那颗心,更何况导致失眠的因素还有很多,换环境只是其中之一。”
年轻男人笑起来:“你很成熟,别的原因,是相思?”
秦萧一愣,就见那年轻男人脸上露出一点半玩笑半认真的表情:“不会是仇恨吧?不过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超越的就是‘死人’留下的‘阴影’,而仇恨是留存最长久,最深刻的情感,但是看你这么年轻,最多是少男少女的春心萌动而已。”
秦萧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嘴里无声地骂了句脏话,他把店内的音箱调开,望向玻璃门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