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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啊——”
尖锐的惊吼响彻整个校园,校工王阿姨脸色惨白地从德治楼跑出来,她头发直竖,双手颤抖,身后是受惊后散开的登记本,白纸如雪片般沿着回字形楼梯飘落,瞬间增添了几分凄凉。
原昕俯身捡起一张,雪白的纸张上突兀地沾着两滴鲜红的印记,那是血。
早上八点,雾霭尚未散尽,德治楼前围着一条显眼的警戒带,身穿制服的警察正来回奔走,忙成一团。
原昕环顾四周,楼前是两排茂密的梧桐,中间的青石板路满是青苔,间或长满了青草,足以见得这里鲜少人至。
不远处,是一排排崭新的教学楼,每个教学楼的墙体外都贴着那栋楼的名字,食堂已经关门,本该在教室里读书的学生,三五成群地朝这边跑来,或兴奋,或惊恐,但更多的是好奇,有的则拿出手机,颇有现代自媒体人的架势,他们站在警戒线外,巴望着大楼深处。
原昕扫了一眼,眼神示意孟媛去维护秩序。
孟媛颠颠跑过去:“快都回去上课,你们这群孩子怎么什么热闹都爱凑,你,高三的吧,赶紧回教室复习去,都散了吧!”
“怎么了?”有个戴眼镜的同学,胆大地问。
“怎么了?”孟媛白他一眼,“怎么了,我还得跟你交代!”
“……”
“还有你!”孟媛指着一名高举手机的同学,她一把夺过手机:“命案现场禁止拍照,赶紧删了。”
“……”
“是你发现的?”原昕接过辖区派出所民警的询问笔录,翻看起来。
“是,是,是我……”王阿姨吓得下巴直颤,能听见明显的牙齿磕碰的声音,“副校长叫……叫我核对一下旧桌椅的数量,挑拣,挑拣一些好点的捐给偏远山区的学校,那些桌椅就放在宽敞的音乐教室里,我才刚一进去,就看见,就看见……”
七楼,音乐教室。
还没踏进教室,隔着老远一股血腥的气味迎面扑来,足以想象现场该有多么血腥。
原昕戴上口罩,一路小心地踏着勘查踏板走进中心现场,刚一到门口,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不单单是可以用血腥来形容的,残忍,惨绝人寰,诡秘更贴切。
原昕英挺的剑眉一压,瞳孔猝然一颤。
宽敞的音乐教室的讲台地面上一滩凝固的血河,那全部是吊在天花板的灯管上的尸体流下来的。
不,准确来说,那是半个尸体。
尸体从腰部齐齐断开,脖颈处被一条尼龙绳拴着通向天花板的旧灯管,两条手腕同样被尼龙绳捆着,一条通向教室前门上方的窗框,另一条通向朝阳面的窗框,整体呈现的效果就像一个“十”字行。
死者的头颅由于被尼龙绳牵引,状态跟活着相似,只是那双眼睛瞪得老大,直直地望着前方,即使是心理强大的范达法医也被吓了一跳。
“哇偶——”
这不是惊叹,那是孟媛的干呕声。
“离现场远点!别污染了现场。”原昕喊道。
范达闻言望向原昕:“服了你了。”
“滚,”饶是见多识广的原昕也有些不适,他抬手掩住口鼻,皱眉道:“快点尸检。”
死者男性,年龄三十五岁,原育明中学的老师,曾经任教高中部,一个月前辞职在奋强高中任教,私立高中的工资丰厚,可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曾经就职的育明中学?
这时,韩栋跑进来,扒着门框冲原昕大喊:“原副,庄顾问征求进入现场!”
庄星辰?!
两人已经几天未见,原昕已经开始有了相思病的苗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庄星辰,他双手叉腰,大尾巴狼似的:“这血沫哈呲的多难受,再吓到怎么办,他人呢,赶紧的带上来啊。”
韩栋:“……”这都说了些啥!
三分钟后,庄星辰到了。
原昕正撑着膝盖观察尸体,见庄星辰进来,他赶紧直起身,朝对方一挑眉梢:“你怎么会在这?”
庄星辰穿戴好装备走进去:“教育部开展的活动,来他们学校讲一场有关青少年心理健康的讲座,听说学校发生命案,我就过来看看。”
他不是来看现场的,他就是来看我的。原昕如是想。
原昕端详着庄星辰,几天不见,他似乎又瘦了一点,不过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秀丽的眉毛与狭长的眼角构成一条优美的弧度,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眼角有些微微发红。
“勘得怎么样了?”庄星辰畏寒,早早换了季,他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围着半截尸体转了一圈后,立在原地问。
“有点瘦了。”原昕答得利索。
“什么?”庄星辰斜睨了他一眼。
“哦,他腿丢了。”原昕回过神来,他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丢了?”庄星辰秀丽的眉头一皱,觉得奇怪。
“嗯,”原昕的眉头紧锁,带着手套的手指在尸体断掉的截面摸了摸,“韩栋已经把现场周围搜了个遍,都没有找到死者的下半身,估计是被凶手带走了。”
带走了?凶手为什么要带走死者的下半身?
所有人做事都有明确的理由与目的。凶手带走死者的下半身,说明这就是凶手的目的,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怎么样?”原昕问范达。
“奇怪,非常奇怪。”范达眉头紧紧锁着,抬手指着死者的嘴和眼睛:“睁眼睛死亡的情况不在少数,可是这个人所呈现的状态不太对,他没有被扼劲,看着也不像中毒,可是他却张着嘴和眼睛,这似乎更像是……”
“恐惧。”
所有人同时望向庄星辰。
“这种状态更像是我们在看见什么恐怖的画面才会出现的,”庄星辰俯身,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按了按尸体断开的横截面的皮肤,“他不是死后被斩去下半身的,而是在活着的时候,在神志清晰的状态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下半身被生生锯掉的。”
范达的手指一搓:“bingo!”
“死因就失血性休克死亡,”范达冷冷说道:“这就更奇怪了,一个正常人根本忍受不了这种疼痛,他会呼救,会挣扎,可是现场根本没有挣扎的痕迹,如果当时他拼命呼救,楼下巡逻的保安就会发现,可是他却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斩去下半身,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液流干,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听闻此言,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那具诡谲的半截尸体,风从窗口卷进来,呼呼作响,他仿佛飘荡半空的恐怖木偶,不甘地诉说着自己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