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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只剩下了满面愁容的昌雨和对她满是敌意的乌涵。
“你也会做好事?”乌涵听说她经营孤儿院,绝对不相信她不是在利用这些孩子。
“我做什么不用你管。”昌雨侧了侧身子,神色憔悴地倚靠着软皮沙发,“我说了,你再帮我这个忙,我就再也不打扰你了。”
乌涵向前微倾身子,眯眼看她,“昌雨,你是不是能力到头儿了。”
惊愕睁眼,昌雨握拳,“听不懂你说什么。”她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不再和乌涵面对面。
有趣地打量她,乌涵紧跟她走,“听说通灵人的本事也不是永远都有,他们可能是生病时忽然有了这种能力,但随着时日的增长,这种能力会慢慢消失殆尽,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个月、也可能几年......昌雨,你是不是没有这种能力......”
“乌涵,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恐吓我?那就是心虚了。”乌涵将尖刀拿在手里把玩,看似面色轻松,昌雨却能感受到她满身的杀气。她不禁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她。
“怪不得你不再用线人找那些失踪的孩子了,原来是因为你的能力已经不足以指挥那些鬼了。”乌涵冷笑,“你也有今天?”
“是。”昌雨知道瞒不下去,索性摊牌道:“这几个月,我的能力越来越小,有时候,我已经看不到那些鬼了,所以,没人愿意再听我的话。可是乌涵,我帮了你,你该感激我的。”
“帮我?你怎么帮我了?”
“我帮你杀了守香人。”
带着怒气,乌涵的刀子抵在昌雨脖颈间,“你帮我杀了他?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我赚命的时间怎么会少一百天。”
“一百天?”昌雨惊讶,似是没有想到,她立刻摇头,“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觉得,守香人活着可能会报复你,所以我才派人去杀了他。我想,动手的人不是你,就不会反噬到你身上。”
“你少假惺惺了。”
“乌涵。”昌雨焦急,“我是恨你用‘血咒’对付我,才让我身上的能力加快了消失的速度。可是,我没有要故意害你的意思,毕竟,我这里还需要你帮忙,如果你的时间减少了,就有可能不来帮我,对我也没好处的。”
垂目想了想,乌涵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是,面前的人是昌雨,她不能轻信她。
将刀子拿离她的脖颈,乌涵后退一步,“这里面的员工都是什么?你别告诉我他们都是普通人。”
“他们是尸人。”
身子一颤,乌涵瞪大了眼睛,“你......你胆子真够大的,尸人你都敢要。还用在这里。”
“他们不是买来的,是我自己做的。”
“什么?”乌涵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她再次确认,“你是说,那些人是你动手做的?”
“有什么奇怪。我之前不是要你帮忙找过完整些的尸体吗,就是为了制作‘尸人’。”
乌涵想起以前两人达成的协议,她一共帮昌雨找过七八次尸体,浪费了她很长时间,甚至被人发现过,追着她打,她的肩膀也因此受伤,数字跳跃不定,所以,她很害怕帮昌雨的忙,很害怕与她有联系。
再看昌雨如今所为,乌涵真觉得这女人疯了,她突然恍然大悟,“难怪那些人的脖子里都有围巾,是不是缝合的地方在脖子处。”
“是。”不打算隐瞒,昌雨沉下性子,“乌涵,求你了,那几个孩子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他们......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十几分钟后,乌涵与昌雨一同出现在食堂,一排排小桌前,坐了许多孩子,大部分是身有残疾的人。叶东他们在员工区域吃饭,见到乌涵时抬手打了个招呼。
坐在叶东一旁,乌涵接过他递来的筷子,看向满桌的饭菜实在没有食欲。昌雨也是一副失神的样子,接过来几个孩子递去的葡萄,放入嘴里后,就再也没吃过一口饭。
见两人精神不好,叶东低声问,“你们聊了什么。”
乌涵叹了口气,“聊了一些幸运又可怜的人。如果可以,我也想像他们一样活着。”
挑挑眉,叶东不明白,“什么是,又幸运又可怜的人?”
“一会儿解释,现在不方便说。”乌涵扫了眼四周,几乎都是戴着围巾的人。她们看乌涵时,也有些紧张。
“我吃饱了,去转转吧。”叶东见乌涵没食欲,陪着她一同起身,对鲁吉他们点点头,走出了食堂。
两人观察孤儿院的整体环境,寻找着从这里走出去的每一条路,发现,这里的安全系数确实很高,堪称密不透风,看来昌雨、任叔对保护孩子的安全很重视。
每个人,只能从院前的正门进出,目前找不到任何一条隐秘的后门。淘气的孩子更是跑不出去,看来孩子自己离开的可能性比较低。
看一眼始终盯着他们的保安,叶东打了个招呼。
保安挥了挥手还礼,目光转向了别的方向。
“这孤儿院的安保,都赶上美国白宫了。”叶东逗趣一句,再看乌涵没心情玩笑,他耸耸肩聊起了正事,“看来昌雨和任叔对这些孩子挺上心的。”
乌涵怪异地看保安一眼,“叶东,你不奇怪这里的员工为什么都将脖子围起来吗?”
“你这样问,应该不是因为天冷的原因吧。”侧眸望着保安,叶东与他对视时友善地点点头。
乌涵坦率说:“因为这些员工都不是人。”
停步,叶东略显惊讶,又忍了下去,“你是说,他们是鬼?”
“不是。”
对于这样的回答,叶东实在猜不出乌涵要表达的意思,“那到底是什么?”
情况很复杂,乌涵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想了想才道,“这类人叫做尸人,就是人死而复生后的代称。”
“你是说,人可以死而复生。”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乌涵伸出一根指头,又握了一个拳头,比划,“就像这样,一个人因为身体机能不能正常运行而死亡,好比是心脏骤停,然后,将他的头缝合到另一个没有心脏问题的人身上,再利用一种古老的禁咒施法,他就可以继续活。他们也是身缠禁咒的人。”
“这怎么可能?”叶东不信。
“这世上还有鬼呢,你信吗?”
被乌涵呛了一下,叶东认真朝她点头,“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有些......”他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来表达‘不可思议’的意思,顿了顿,他转为提问,“这种事情,谁都能做到吗?还是说,只能由特定的人做。”
摇摇头,乌涵走到一座小房子前,坐在台阶上,“这需要很高超的医术,毕竟需要将一个身体与一颗头做缝合,还需要将血管骨头连在一起,最后,要做到正确使用禁咒,一切都太难了。”
“那......这些尸人都是怎么到这里的?”叶东坐在她一旁。
“昌雨做成的。”
“她?......真够厉害的。”
乌涵稍稍弯了些腰,身子倾斜到膝盖上,盯着远方,是放松的状态,她侧目看叶东,“有许多地方都卖尸人,因为他们吃苦耐劳,不会流汗,不知道累,是很好用的劳工。”
“听起来怎么像黑人奴隶。他们可怜才对,怎么会幸运。”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匹配的身子,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会制作尸人的人。”乌涵比喻,“你想想,如果你爱的家人、朋友要死了,他们在离开你时得到了这样的拯救方法,你会不会觉得这样挺好,挺幸运的。”
指了指不再注意他们的保安,叶东蹙眉,“你是说,那个人的家人知道他还活着。”
点点头,乌涵沉气,“尸人都带有以前的记忆,所以,他们会跟自己的家人联系,大部分家人都知道他们还活着。只是,对这个世界来说,他们已经死了。所以,他们不能同家人在一起生活,只能到陌生的地方......不过,这类人容易急躁伤人,毕竟是与人不一样的生物,总有些危险的地方。”
似是想到什么,乌涵低声,“我想,这就是孩子们丢失以后,昌雨不敢报案的原因吧。因为警察一定会调查孤儿院的每一个人,这样,就会发现这里的秘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尸人的存在。”
揉揉鼻子,乌涵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戴围巾的人身上会有腐尸味儿,原来,他们都是尸体做成的。
“那些孩子呢?”叶东看了眼从食堂跑出来的几个孩子。
“他们都是人。”乌涵解释,“大多数是弃婴,有些是父母坐牢去了,将他们托付给昌雨照顾。我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总之,从孩子对她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没有虐待他们。”
“昌雨收留了他们,或许是真的出于爱心。”叶东的视线处,是几个拽着昌雨袖子从食堂走出的孩子,他们好像是要昌雨陪他们玩,正围着她撒娇吵闹。
昌雨那样有脾气的女人,在这些孩子面前温柔的像是一片静水,漂亮又平静。
“你们两个还真像,看起来像冰,其实是暖的。”叶东笑着说了句,站起身朝鲁吉他们走去。
他看似无意的话语,蕴涵着依稀的暖意,直刺乌涵心底。在这女人绝望又疯狂的赚命生涯里,给她带来了一丝暖意,像是用了很烫的烙铁,印入了乌涵的心里。
跟紧他,乌涵回味他说的话:一块儿冰,又是暖的......
“任叔给我们安排了住宿的房间。”鲁吉分了钥匙给乌涵,“你先进去,我们三个去车上拿行李。”
点点头,乌涵先朝员工休息区走去。
给她引路的是个戴着棕色围巾的年轻女人,可能是因为缝合脖子时声带受损,她说话时总像有口痰吐不出来。
“孩子们学习和住宿的地方在南边,我们在靠北的位置。”女人说她叫‘小常’,平常负责孩子们的纪律和卫生,昌雨给他们请了一位教授来教他们教学的知识,她其实想做一名语文老师,可惜,他们的身份不能报考教师资格证。
乌涵对小常所说的话只是点头,并不回答,耳朵却一直在接收这所孤儿院的信息,。
进入走廊,两排教室里稀稀疏疏地坐着几个高一点儿的孩子,见乌涵好奇,小常解释道:“这些孩子都是年龄大些的,每天都有课程安排,有几个学习很不错呢,参加了市级的比赛,都得过奖。他们是昌雨的骄傲。”
“昌雨平常人怎么样?”乌涵问得直白,因为在她眼里,昌雨心机很深,不是个好女人。
“她很好啊,说句夸张点儿的话,我们这里每个人都可以为她去死。”
乌涵好笑,“为她去死?让你们死时,你们才知道愿不愿意。”
见乌涵不善聊天,小常挑挑眉笑声尴尬。
眼睛斜向走廊尽头的几张照片和宣传页,乌涵走了过去。
昌雨和任叔的照片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面是他们的任职时间和介绍。原来,昌雨十年前就来了这里,从一名普通的职工,做到了如今副院长的位置。
“昌雨刚来这里时,都做什么?”乌涵翻看挂在墙壁上的孤儿院简章。
“听说是教课,后来,她给学校投资盖楼,修院子、弄热力管道,办了很多事情。全都是为了孩子。”
“她的钱从哪里来?向政府申资吗?”
“她不向政府要钱,都是自己筹钱。她认识很多人,有企业家和名人,他们都来帮过忙。”
冷冷浅笑,乌涵当然知道昌雨的这些钱是怎么得来的,她有通灵的本事,就有抓别人把柄的本事,那些人受胁迫,自然要花钱消灾。昌雨是怎么对自己的,就会怎么对那些人。
“昌雨这些年一定过得很好。”乌涵猜测,她筹来那么多钱,一定用到了自己身上。
小常立刻摇头,“不是,她过得很不好。她身子本就弱,又要照顾孩子们,累病了很多次。这次又丢了几个孩子,为了找他们,昌雨已经筋疲力尽了。”
乌涵蹙眉,小常口中描述的这个女人是昌雨吗?乌涵像是不认识一样。
两人走入宿舍内,里面放了张上下铺的床,和一张软皮沙发,乌涵走去摸了摸,“这么好的皮子,也不知道昌雨贪了多少钱。”
“你误会了。”小常指了指屋子里的家居摆设,“这些都是任叔自己做的。如果买现成的家具,那可费钱了,任叔就想着进些原材料,自己制作。他可是有双巧手。”
“有双巧手?”乌涵想要确认她和小常是不是说的同一个人,“那个任叔不是独臂吗?”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一个孩子中电,任叔救了他,自己的胳膊却被电线给吞了。”
点点头,乌涵突然对这座孤儿院有了些好感。她再打听,“你们都在这里呆多久了?”
“我只有三年,小刘,也就是门口的保安,他呆了四年多,下个月他准备从这里离开,去和家人团聚一段时间。”
挑挑眉,乌涵走近窗户,准备拉上帘子时,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男人,左手旁是一头血眼狍子,右脚边站着一只少了翅膀的母鸡。
“冥判。”乌涵惊愕后退。
与此同时,昌雨跑了过来,将乌涵的屋子锁上,低声警告,“不许出声。”
拽着她的领子,乌涵质问,“原来你让我过来,是因为冥判在这里。”
“我不知道他会来。”昌雨看向乌涵的眼睛,“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我现在去打发他走。”
“那头狍子弄伤过我,它能闻出我的味道......”
“不会。”昌雨推开乌涵的手,慢慢后退出门,“它不会活过今天,一定不会闻出你来。”
这时,院内传出吼叫声,乌涵知道,这是冥判的声音。她蹲下身子,趴在窗户看,院中的保安小刘正在和那头狍子撕扯,他用尽全力将狍子的头扯了下来,那头狍子像是雪花般慢慢消失。
冥判被激怒,扯下□□,露出了爆着青筋的面颊,像是一个正在火炭中被灼烧的人。高大的他走到保安面前,在保安抬头时,一把将他缝合的头颅拽了下来,扔到了跑去的昌雨面前,“该死的尸人。”他怒吼,“我说过,我来的时候,不想见到他们。”
昌雨立刻示意其他人散开,孩子们也被保护在其它房间。
贴着墙壁,乌涵慢慢蹲下,后怕地背靠着墙面喘息。
屋角蹲着掩口低泣的小常,她全身颤抖,紧紧护着自己的脖子。
刚才发生了什么?乌涵不能理解,昌雨让自己的人救了她吗?
这是不是一场戏,昌雨导演的一场戏,可是,这对昌雨有什么好处?她完全不用这样。难道,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找人帮忙?
乌涵不敢信她,却在见到这一幕不该发生的事情后,有些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