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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征服与反抗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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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诚吃惊,那是因为他身为札里赤,只是一个传声筒而已。虽然每次重要会议,他都要到场,但是轮不到他发言,也没有人会征求他的意见。

    “对,就是你!”铁木真道。他的表情却似是胸有成竹,大概是心里早就有了方略。

    “大汗!”赵诚见铁木真有几分考问的样子,也就不再推辞,“我军二十多万人攻打这么一个死城,我觉得有些浪费,不如分兵?反正敌军是不敢出城的,两国相争,攻心为上,我军正好各个击破,断了讹答剌指望其他城池派军救援的指望。”

    铁木真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他将目光看向其他武将。

    “大汗,敌军哪敢出城,我军不如只留一部分军兵继续围困,探马报告,药杀水沿岸就属这座讹答剌城准备得最早,敌军已经料到我们要报仇必先取此城,故而早有准备,不如分兵攻取各城。”郭宝玉道。

    “大汗,依我看,我军将讹答剌外围所有的村庄摧毁,一来可以补济粮草,二来可以绝了城内的念头,三来可以抓些俘虏来替我们攻城。”博尔术道,他更狠。

    战争除了称霸获取财富之外,就是获得更多的战争资源:人口、战马、铁器、技巧。契丹人当年是何等的强盛,作为契丹人的继承者,女真也只能占领中原地区,而无法将宋国吞并,不得不相持。单从军事上来讲,蒙古若是仅凭蒙古高原的资源,是无法独立支撑入侵中原战争的,但是蒙古人利用西夏与金国的矛盾,从西夏攻取了攻金的资源和有利的地理条件,并且让西夏一度站在蒙古的一边。而通过入侵中原,蒙古人又获得了他们本身所不具备的大量战争资源和技巧,让他们食之如髓,可以有资本去获得更多的战争资源。

    博尔术的话让蒙古将军们跃跃欲试,个个摩拳擦掌,准备集体劫掠。

    铁木真早就有了分兵的打算,他将二十万蒙古联军分成四路。第一路由察合台与窝阔台留下继续围攻讹答剌城;第二路由长子术赤率领向药杀水河下游的毡的和养吉干进军;第三路由纳牙阿的兄弟阿剌黑等三人率领,向上游忽毡和费纳客忒方向进军。他们的任务是清除药杀水沿岸所有的城池,将花剌子模边界上的所有的防守重镇攻破。

    而第四路军就是铁木真的中军,由铁木真和拖雷率领,寻机渡过药杀水,直指河中地区的腹地不花剌城(今乌兹别克斯克布哈拉)。

    蒙古大军第二天就行动了。

    赵诚自然是跟随铁木真的中军行动,第一个目标是匝儿讷黑城。当蒙古人的军队就要到来的时候,匝儿讷黑城的居民惊恐万分,他们是可悲的:既想反抗,又没有牺牲的勇气,在他们可以听到蒙古战马喘息的声音之时,还在争论要不要抵抗。

    一位名叫哈只卜的答失蛮①的蒙古军使者,被铁木真派入城内劝降。这是蒙古军的一贯作法,投降献城者,将会保存性命,而不投降者,将会得到屠城的待遇,正是因为屠城的恐怖做法,往往让敌对的一方未战心怯。赵诚看着这位使者的背影,不知道应该希望他劝降成功还是失败。

    这位使者还是完成了铁木真交待的任务,因为他将蒙古军的战力夸大其词,并将蒙古军对不投降者的原则铺在城内居民的面前,让城内本来就犹豫不决的居民和军士放弃了抵抗。

    在这种情况之下,城内的首脑和宗教首领、商人带着贡物来到了铁木真的大营,他们两腿发颤,口舌发干,早已失去了拒绝的勇气。

    居民被驱赶到了城外,青壮年被征发成了炮灰,城墙和护城河被夷为平地,这是为了让蒙古军经过之后,绝了对方反叛的条件。

    投降都要付出代价,除了做奴隶之外,还要付出其它代价。铁木真的中军的下一个目标是讷儿城。当他蒙古最前面的一支军队抵达时,城内的居民的心情同样是矛盾,一方面他们并不愿意为摩诃末算端尽忠,一方面又害怕算端的报复,还害怕蒙古军的攻击。于是这个城市,跟铁木真达成了一个可笑的协议:讷儿城将粮草献给铁木真,以表示臣服,但蒙古军不能进城。

    当铁木真收到了讷儿城人献的粮草之后,铁木真却命令他们将城市将给前锋速不台,讷儿城人却彻底丧失了勇气,又跟铁木真达成了一个可笑的协议:允许讷儿城人保留日常生活及农耕器具,如牛羊等;讷儿城人暂居城外,原封不动地让蒙古人任意抄掠。

    当铁木真的中军也到达的时候,又要讷儿城的居民交赋税,为了满足铁木真的要求,讷儿人不得不尽量搜集金钱,包括妇女们的耳饰。接连面对三支蒙古军队的劫掠。

    性命绝对很重要,但是这种不抵抗政策,却加快了蒙古军的脚步,让蒙古军如入无人之境,并且这种不抵抗政策还有传染性。

    渡过药杀水,前方是一个广大的沙漠,被称为“红砂区”,即后世的克孜勒库姆沙漠之中最为荒凉的地区之一。

    这是河中地区诸沙漠之中幅员最大的一片,其范围从药杀水(锡尔河)岸起向西一直延伸至乌浒水(阿姆河)之东,铁木真中军的目的地——不花剌绿洲的面前。大概是由于其中所含矿物质与太阳射线的交互作用,呈现出异样的殷红之色,如血一般红。吹来干涸的涩风卷起沙尘,飞扬盘旋于半空,远远望去,仿佛是烈火在燃烧,极尽华丽、妖异与绝望的魔幻风致。

    赵诚和他的三个随从跟随铁木真的中军从蒙古高原这一路行来,心中震憾不已。赵诚见何进一路上都在沉思,便有意地问道:

    “何兄有何想法?”

    “什么想法?”何进还在深思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蒙古军的战法。”赵诚问道。

    “我一直以为蒙古军只是有快马,加上弓马娴熟,才能取得中原与西夏的接连大胜,如今看来我只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何进有些气馁。

    “那你说说看蒙古军到底有何长处?”赵诚却追问道。

    “我们从蒙古一路行来,虽在蒙古大草原,四面无敌,然而大军行动,也是侦骑四出,达一二百里之遥,唯恐有埋伏。交战后,某道可进,某城可攻,某地可战,某处可营,某方有敌兵,某所有粮草,皆责办于哨马回报。”何进道,“此乃行军之道也!蒙古人这行军打仗皆暗合兵法!”

    “进如山桃皮丛。”赵诚道,“蒙古许多地方的山都有山桃皮树,从山顶生到山脚,远远望去这种矮树几乎无处不在,这探马侦骑就如同大军的耳目,应该广布眼线,让主帅可以谋后而定,也不会让敌军有可趁之机。”

    “公子所言极是,然我观蒙古军不仅行军之道颇符兵法,这野战更加收放自如。”王敬诚道,“不见利不进,动静之间,知敌强弱,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摧坚陷阵,全藉先锋,衽革当先,例十之三,凡遇敌阵,则三三五五四五,断不聚簇为敌所包,大率步以整而骑宜分,敌分亦分,敌合亦合,故其骑突也,或远或近,或多或少,或聚或散,或出或没,来如天坠,去如电逝。谓之鸦兵撒星阵,其合而分,视马策之所向;其分而合,听姑诡之声以为号。自迩而远,俄倾千里。”

    王敬诚这一番评价,让赵诚很惊讶他也懂军事,只是听来太烦琐,赵诚道:“这不过是大迂回大包抄之道,利用骑军聚散自如的灵活性,行闪电战!”

    “闪电战?”刘翼是个真正的书生,可不懂这些,“那为何中原不能练成这样的一军呢?”

    “中原金国也不缺马,但是却少善骑者,女真人已经习惯了定居的生活。这骑军虽然奔驰快如闪电,忽聚忽散,让敌军疲于奔命,然而若想如臂指使,却是极难。其一,人马需合一,此为先决之利;其二,散而不乱,纪律严明。蒙古军士都是从小就善骑马,操马自然是娴熟,加上中原的兵器与技巧,行军时小心万分,交战时,又善用骑军之长途奔袭和灵活之性,部属以严格的军纪与训练,整齐聚散皆有序,以聚散不定之策,迷惑敌军,形成长途奔袭,侧翼包抄,力求在局部形成以多攻少的局面。”赵诚道。

    赵诚见这三人有些消沉,便说道:“这天下并非只有蒙古人会用骑军,诸位不必如些。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殆也。这征战之道,怕的就是不了解对手。”

    赵诚口中这么说,自己心中却是有些担忧。

    “中原或是宋国,要想养一支骑军,实属不易,往往骑军行动,不得不有粮草随行,还必须分兵保护辎重。”何进道,“汉武帝时,虽有卫、霍之勇悍,然国家最后入不敷出,不得不停止征伐。”

    “效仿蒙古人也不失为一良策,因粮于敌!”王敬诚断然道,“只是牺牲必然很大。若是学摩诃末据城而守,只能被蒙古军各个击破,死的却是汉军和契丹军。野战却又是蒙古军最擅长的,若是想在野战中击败蒙古军,恐怕得付出百倍的代价,一要有马,二要有骑兵,三要有不输于蒙古军的好的战法。三者缺一不可。难、难、难!”

    王敬诚连说了三个“难”,脸上很是忧虑。这或许也是一个不得以为之的办法。赵诚觉得这几人在蒙古人的大军之中,却想着如何击败蒙古人,真是一件很怪异的事情。要是铁木真知道,不知会不会郁闷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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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①:【答失蛮】又作“大石马”,波斯语为“学者”的意思,是伊斯兰教中有一定地位教士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