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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帖木儿-灭里的心情既兴奋又不无忧虑。
兴奋的是,成吉思汗带着他的军队东返了,而帖木儿本人又拥有了一支一千人的军队,有可以大干一场的资本。忧虑的是,他这一千人当中除了五百人曾跟随自己作战之外,其他人要么是他收集而来的逃散军队,要么就是沙漠中的匪徒。这些被他拉入自己帐下的士兵让他不得不浪费了很大的一分精力。
并且,养一支军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国家已经灭亡的时候,而他又不愿意打劫本地的居民,只能去打劫过往的商队。他本随着札兰丁抵抗蒙古军队,曾在八鲁湾大败蒙古军,取得了一次难得的大胜,只是很可惜,内部的争斗让一支刚获得希望的军队又分裂了。在札兰丁逃往天竺的时候,帖木儿带着少量军队四处逃亡,可是天大地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所以在冲破蒙古军的重重阻击之后,他就辗转逃到了沙漠,继续着自己的事业——远没看到尽头的事业。
在他羽翼稍丰的时候,他就四处出击,化整为零,化装成强盗,不停地袭击沙漠四方蒙古人的小股军队,如今蒙古人已经正视了自己的存在——只是蒙古人还不知道自己是何方神圣,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实力稍强的强盗团伙而已,更不会想到这支“强盗”会有胆主动攻击他们的军营老巢。
今夜,他要做最大的一票,要让蒙古人知道自己的厉害,就如同自己曾经尝过的那样。
“将军,探马来报,不花剌城外蒙古人的军营仍如往常一样。”有人报告道,“就是彻夜地饮酒作乐,将城里的歌姬强拉入军营里。”
“他们有多少人?军营外的布置如何?”帖木儿有些不悦地问道。
“禀将军,他们大约有一千人,根据白天我们在不花剌的密探报告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作任何的防备,这些蒙古老爷们以为他们只有打别人的份,从没有人敢于偷袭他们!”属下说道。
“命令所有人下马休息,等到天快亮的时候,随我出击,那个时候是他们最疲惫的时候,我要让蒙古人人头落地,体会一下我帖木儿-灭里的满腔怒火!”帖木儿道,“告诉所有人,凡是有所掳获,我会根据他们斩首的数量分配,让他们将自己的刀箭准备好,不要失了锐气!”
“是,将军!”左右齐声应道。
不花剌城外的蒙古军营里,大部分人都在呼呼大睡。他们有理由这么做,因为他们都是出生于蒙古大草原的最勇猛的战士,曾经为了大汗长途奔袭,参加过无数次战斗,斩杀过所有敢于反抗之人,而对于他们本人来说,打仗不仅仅是为了军功,而是实实在在的醇酒、美人与金钱。
如今已经没有仗可打的,那么有谁能拒绝让自己这位流过血淌过汗的人享受一下呢?战争已经结束了,要是自己还成天躲在军营里,那还算是征服者吗?就是长生天也无法阻止。这是不花剌城外蒙古军营中所有人一致的想法,尤其是军营外的守卫们。
这些守卫一边强打着精神巡逻,一边在心里暗骂。他们才是真正最没有地位的人,即使上司将城内所有的歌姬全拉到军营里,也轮不到他们,所以他都盼望着天快亮,天亮他们就可以交了差,可以好好睡一觉,然后入城去做他们喜欢做的事情。
厚厚的云层将月亮遮得严严实实,让深沉的夜色如化不开的墨,正应了那句话:黎明之前最黑暗。一队蒙古军在军营外巡逻,他们一边闲聊着,一边取出随身携带的羊皮囊酒袋,往喉咙里紧灌,空气充斥着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和酒气。
“你们听,什么声音?”突然有人惊呼道。
“哪有什么声音,你喝醉了吧?”另一人醉熏熏地说道。
可是声音越来越大,大地似乎也在颤抖。
“不好,敌袭!”所有人都听到了马蹄声。迎面而来是一个移动的黑色洪流,如一座大山飞速地推进到了他们面前,这队巡逻队还来不及呼喊,“嗖、嗖”数十支箭羽迎面飞来。
“啊!”十多位蒙古兵同时惨叫着,瞬间栽倒在地,而迎面驰来的大队骑兵并没有停止,他们的铁骑踏着这十多位蒙古士兵的尸首,如箭矢一般冲向前方的军营,地上只留下一堆烂泥。
当帖木儿率领自己的军队驰到不花剌城外绿洲上的蒙古军营时,蒙古士兵大多数都在梦乡之中,他们寻欢作乐了一夜,此时正酣睡着,哪里想到还会有一支规模不可小觑的军队直冲而来。
帖木儿十分兴奋,尤其是当他看到蒙古军营如此安静之时,更是如此,心中放下了大半。手下的百夫长们飞快地撞翻了营门,直冲营内。
“敌袭、敌袭!”当帖木儿抵达军营门口的时候,如雷的马蹄声早已将蒙古士兵从睡梦中惊醒。他们惊恐万状,远没有昔日有仗可打的日子里那么警觉,安逸的生活和无所事事的精神状态让他们慌了神。安逸是毒药。
雨点般的火箭飞向一个又一个帐篷,那羊皮缝成的帐篷沾火极易点燃,瞬间就成了个大火球。蒙古士兵在慌乱之中,只能拿起自己的武器,光着身子钻出帐篷,被迎面扑来的骑兵撞翻在地,来不及呻吟就丧了性命。
“杀、杀!”帖木儿的士兵肆意射杀着所有试图钻出帐篷的蒙古士兵,或者仗着马力,骑在马上挥舞着马刀砍杀着所有落单的蒙古人。一颗颗人头落地,一串串鲜血迸发,人喊马嘶,将这个军营变成了人类的修罗场。
蒙古人也不甘心引颈就戮,他们呼喊着同伴的名字,试图结成防守阵型,或是同伴的惨死激发起了他们的反戈一击。他们来不及为同伴的死亡悲伤,更来不及为死者流泪,他们心中只有愤怒,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胆敢作乱的敌人杀光、杀光、再杀光,绝不允许这些失败者骑在自己的头上耀武扬威,因为自己才是唯一胜利者,世界的主宰者——成吉思汗的勇猛战士。
杀……双方用着不同的语言喊着同样的话,表达着同样的意思,这不是因为蒙古人和花剌子模人或者突厥人心意相同,而是因为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这一刻,没有民族之分,没有信仰区别,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更没有政治理念之分,站在你眼前的不是敌人就是战友,对于前者就是不计代价地砍杀,有去无回,只有将敌人杀光,或者让敌人害怕而退,自己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
蒙古战士的骄傲让他们坚持到最后也不肯放弃,甚至还不断有人结队反冲向汹涌包围而来的偷袭者,他们的拼死反抗让偷袭者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帖木儿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发现那些加入到自己队伍之中不久的士兵,有些手软或者说胆怯,身经百战的蒙古人的血性让他们感到害怕了。
“杀!”帖木儿操起了自己的战斧率领着自己的亲卫队杀入了战团。这是压死蒙古人最后的稻草。
势大力沉的巨斧在帖木儿的手中如一根绣花针一般轻巧,哪里厮杀最激烈他和他的亲卫队就冲向哪里,在他的面前,无人是他的三合之兵,迎面试图阻挡的蒙古军如麦浪一般向两边倒下。
每砍翻一个蒙古人,他经历过的所有痛恨似乎就减少了一分,体内的血液贲张,仿佛如他面前被他砍成两半的蒙古人一样,想从他的体内喷涌而出。
“杀、杀光所有的人!”帖木儿如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疯狂地叫喊着。在夜色之中,他如同一个魔鬼一般让人恐惧,又如大海之中的定海神针一般让他的部下群情振奋,纷纷随着他反复冲杀。
蒙古人早就在偷袭的最初一个照面之中,死伤惨重,有很多人甚至都没有机会逃出帐篷,就被从帐篷之外穿透而入的利箭射杀。警觉性最高的和那些战场经验最丰富的蒙古士兵,在抵挡无望的情况下,只得突围而出,逃向了不花剌城的方向,因为那里还有一部分蒙古军队及他们的长官。
帖木儿吩咐部下打扫战场,伤者扶上战马,死者就了掩埋。他还亲手砍了几位部下的脑袋,因为他们居然对战利品有了私吞的想法。这让帖木儿感到十分地悲哀,将他从偷袭成功的狂喜之中拉了出来,这在他还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花剌子模将军时,自己的军队之中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全军立刻上马,退回到沙漠中去!”帖木儿命令道。于是,踏着最后的夜色,帖木儿消失了。但是他知道,从今天这个黎明起,自己就没有安稳的日子可过了,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