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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他也姓赵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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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皇帝陛下赵昀,在天将明未明之时被内侍从被窝中叫醒。

    “何事惊慌?”赵昀不悦地喝道。

    “官家,大事不好,贺兰国王昨夜在万花楼中饮酒,遇刺了。禁军诸指挥大人们正等着官家的圣旨呢!”内侍急忙道。

    “什么?”赵昀大惊,睡意顿消。

    禁军包括皇城司等讨得了圣旨,这才敢调动城内城外的兵马,等他们赶至万花楼,刺杀事件已经结束了。赵诚丢下礼部侍郎苟梦玉处理缮后事宜,自己则打道回馆了,正赶上早市刚开张,他顺便喝了一碗临安早市有名的甘豆汤,只留下万花楼内几十具尸体让大宋朝廷头疼。

    今天早朝被临时取消了。正副丞相及参政们都聚在内殿商议着刺杀事件如何处置之事。赵诚与这几位睡眼均有些不足,虽然心中都有些怨恨,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将这一棘手之事了结了。

    郑清之奏道:“官家,昨夜发生之祸事,有司应当负全责。堂堂临安城内,居然发生如此大逆之事,让人瞠目。”

    “官家,臣以为贺兰国王虽然遭此大祸,却是他咎由自取,我朝循定制为他安排护卫人等,他却认为我朝对其有恶意,讽我朝试图监视于他。外蕃一小王不懂我皇宋之礼仪,弃之如敝履,倒是对我临安风物贪念。他这几日游历我临安城内城外,身边又只带二十位心腹,招摇过市,唯恐全天下人不知道他是贺兰国王。”薛极恨恨地说道,“他若不是学我临安士人附庸风雅,哪会让凶徒有下手机会。”

    “贺兰国王纵是有些失礼与不妥之处。可是终归是外蕃之人,胡可与之论礼?我朝终是有些理亏,尤其是这神臂弓为何轻易地被带出禁军营外,有司怕是应受严惩吧?倘不如此,若有居心叵测之人试图对官家有不利,怕是后悔也来不及吧?”乔行简却道。他瞟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史弥远一眼。史弥远心知乔行简所言意有所指,却装作未看见。

    “史卿有何意见?”赵昀道。

    “依老臣拙见,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却不是严查有司犯法,而是如何安抚这贺兰国王。倘若贺兰国王被安抚了,不再追究此事到底,则诸事好办。”史弥远字斟句酌地说道。

    “不管是钱银或布绢,若是能让贺兰国王满意,尽管多给一些。”赵昀道,他想到了破财消灾。

    “史丞相劳苦功高。在朝中威望无人能比。臣建议官家命史丞相亲自出马,去慰问一下贺兰国王,臣料史丞相定会不负官家厚望。”乔行简立刻接口道。他不由分说将这一“重任”推给史弥远。

    “此重任在肩,非史丞相莫属!”郑清之也附和道。

    “是啊、是啊,臣附议。”就连史弥远的心腹薛极也赞成,他担心这种差事最后落到自己头上。

    赵昀见几位重臣都难得一致地推出史弥远,也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史弥远。史弥远对乔、郑、薛三人送出的高帽很是不悦,但此时此刻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竟无一人对事情地起因加以理会。

    大宋国左丞相兼枢密使史弥远阁下带着皇帝的旨意亲自来到班荆馆时,贺兰国王赵诚正在一个小花园内躺在春日下的躺椅上小睡。

    “禀国主。史丞相奉宋国皇帝之命来了。”一名护卫前来禀报道。

    “有请。”赵诚睁开眼睛,想了想道,“我还是亲自出馆迎接吧。”

    权相史弥远亲自登门拜访,这本就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史弥远有些后悔,当初若是不许贺兰国王入境,则什么麻烦事都不会有。这件刺杀未遂事件发生之后,让朝廷及自己都很被动。但事情总是有两面性,若是自己能以一己之力安慰了贺兰国王。则朝中大朝们安敢有话说?史弥远就不信自己亲自也马,还解决不了?

    馆门大开,史弥远转头一望,见门内走出一名白衣年轻人。

    “这大概就是贺兰国王了,果然第一眼望去,与那济王面相有些神似。气度风仪却是相差万里。”史弥远在心中感叹道。

    “敢问是史丞相大驾?在下贺兰国王赵诚是也。”赵诚走下台阶。挺恭敬地行礼道。

    史弥远见赵诚面带微笑,又挺有礼貌。心中对完成自己的使命有了几分把握。他偷眼打量着赵诚,赵诚却也在打量着他。史弥远六十有八,面白长须,今天特意穿官服,以显示自己隆重之意,身上那久为上位者的气势却是一陈一变。而赵诚给史弥远地印象却是很复杂,远远看上去,像是位翩翩文士,近看却多了一份干练简洁之气,细观之下,史弥远自觉得将赵诚看作一位不太好对付之人。

    “不敢、不敢,老朽正是史弥远。”史弥远回礼道。他深深地一躬,寻常他见别人哪得如此一躬。

    赵诚见史弥远身着便服,又刻意装出随意的样子,就将他引入内院,命从人送上茶水,两人就坐在芳树之下品茶。

    “国主看上去精神焕发,这春和丽日,花下品茗,也是吾辈平生所喜之美事。”史弥远恭维道,他品了一下茶水,又似回味无穷地说道,“此茶好似是风篁岭之龙井茶,其价不菲啊。”

    史弥远故意说赵诚眼下“精神焕发”,意思是说你现在身康体健的,还有闲情园中品茗,也别装太受伤害。

    “史丞相果然是高人,一品之下即知其茶产自何地。”赵诚道,“在下不过是大漠一小臣罢了,也只是附庸风雅,犹如东施效颦罢了。”

    “国主客气了。我听说国主来我临安第一日,他处不去,却是只奔观桥各书铺。采买书籍。若是有人敢说国主也是附庸风雅,那绝对是胡言乱语。”史弥远道。

    “丞相有所不知啊,宋国文物乃小王平生所景仰,昔日苟梦玉使西域,小王曾言他朝一日若是能畅游西湖,沾些苏学士等名士地风雅。也算是此生无憾事了。”赵诚笑着道,“只是小王以为宋国人既使不都是孔氏门徒,也应该是知礼之人。奈何昨夜万花楼之事,让小王难以接受。”

    赵诚心知史弥远是为何事而来,也不想跟他寒暄下去。

    “这个嘛……”史弥远打着哈哈,“凶人哪里没有,不过是多与少的问题。只是国主身为使者,我朝接待不周,有司难辞其咎。不过。依史某看,国主也有些大意了。”

    “难不成,有刺客企图于本王不利,还是本王自己惹的祸事?”赵诚反问道,“倘若贵国一商贾身怀巨资,有凶人见财而生谋害之心,进而将其杀害,难道是因为商贾的缘故就让凶手逍遥法外?丞相所言,让本王难以理解。”

    “国事为重、国事为重。”史弥远道,“国主远道而来。我朝官家感念国主一路辛苦,只因政务繁忙,不及亲自与国王会面,特意赐银两万两、绢两万匹有茶两万斤,以表官家之歉意。”

    赵诚心中暗笑,大宋君臣企图花钱消灾,出手果然让赵诚心满意足,还真是大方啊。赵诚虽对刺杀事件心有余悸,然而却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他跟宋国君臣想到一块去了,早就想着回贺兰了,宋国人敷衍着他,他也敷衍着蒙古可汗。

    “贵国陛下厚爱,小王感激不尽。”赵诚故意露出十分兴奋的神色来,“小王来临安已经五日。虽贪念临安风物。但贵我两国约好之事,却是本王此行之目地。不知贵国朝廷如何安排?”

    “此事即刻会安排,只得后日大朝,国主拜见我朝官家之后,政事堂即刻会派人与国主接洽相关军国大事。”史弥远见赵诚见好就收,心中暗喜,不免将赵诚小看了一成。他此时此刻,早就想着让赵诚快快完成使命,早早收拾行装原路送回,就完事大吉了。

    “方才小王说是对贵国风景文物十分景仰,然而唯有几份遗憾!”赵诚又道。

    “不知国主有何遗憾,若是史某能帮得到的,国主尽管知无不言。”史弥远道。

    “要说贵国文物,除了皇家之名器、册、宝,小王不敢奢望。然而却对贵国之鸿篇巨著却是心仪已久。”赵诚道,“昔日司马公退居洛阳而著《资治通鉴》,以为考证天下政治之得失,堪称大手笔也。又有宏大之6000余卷《开宝大藏经》、4359卷之道藏《祥符宝文统录》、1000卷《神医普救方》等著作,更不必说《太平御览》、《太平广记》、《文苑英华》、《册府元龟》这些皇家之巨著。小王希望能带回贺兰,让我贺兰士子能沾些风华贵气。不知丞相能否满足小王此唯一心愿?”

    史弥远刚将赵诚小看地心思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贺兰百姓乃化外之民,好勇斗狠,只识弓马狩猎,不知书无何处,更不知礼之所在也。倘若能识得汉家之典籍,则知礼节知大义,学会与人为善。如此,将来贵我两国百姓都说汉话,写汉字,著汉书,岂不是睦邻友好,少些误会与纠葛?”赵诚见史弥远有些吃惊,又道,“自古胡人南下牧马,烧杀抢掠,乃胡性使然。史丞相,若是胡人也争相以说汉话为荣,让胡性消融。那岂不是一件美事?”

    赵诚站在汉人的角度说话,这让史弥远愣了半天才道:“女真原在辽东,也不曾识书,挽强弓,衣皮毛。宣和后,他们占据中原,着汉家衣冠,虽有本族文字,然少见用也,女真君臣自称为中国,不知国主又当作何解?”

    “我贺兰百姓岂能与女真人类同?”赵诚狡辩道。

    他被史弥远这话反将了一军。史弥远说的也是大实话,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女真人跟宋国人争夺的不仅是土地与财富,而且还有中国正统地位。

    西夏人也曾这么做,元昊本人好战,但也奈何不了宋国,他曾派使者携带野利旺荣等三位大将地信去宋朝和议,当时宋仁宗也想议和。但是在野利旺荣的官位上却是纠缠,因为西夏使者称野利旺荣为太尉,而这在中国(宋国)看来“太尉,天子上公,非陪臣所得称,使旺荣得之,则元昊不可复臣矣。”

    西夏名义上是宋国的属国,夏主自制地文字,以突出本国的独立性,宋国君臣称之为“妖书”,拒绝西夏人用西夏文递交的文书。文字背后所包含地意义成为政治斗争的一部分。在宋国君臣看来,若是外蕃也能行汉法,则是“服王化”,一件大盛事,并且突出自己的中央王朝性质。

    “贺兰?国主难道不是替蒙主求书吗?”史弥远诧异道。

    “哎!”赵诚故意长叹一声,脸上又故意露出一些郁郁寡欢之色,“在下虽为一国王,然此王与中国之王却是大不同,看似尊贵,其实不过是相当于贵国一路之臣而矣,又不曾掌兵。我蒙古虽占据河北辽阔之地,儒生如草芥,小王心有不忍,然力有不及,只能在我贺兰治下行汉法兴儒学,希以有用之身保一方文物不衰。”

    “史某观国主年轻有为,不为枢密之执宰,真是令史某惋惜啊。”史弥远试探地说道,“史某料国主将来一定会青云之上,执掌权柄的。”

    “丞相谬赞了,小王若是能更进一步,一定会铭记丞相之吉言。”赵诚感激涕零地说道,“只是不知方才小王所求之事,丞相以为如何?”

    “国王上进之心,史某十分钦佩。我朝太宗时,夏主也曾上表求御制诗章隶书石本,且进马五十匹,求九经、《唐史》、《册府元龟》及宋正至朝贺仪,我朝太宗陛下诏赐九经,还所献马,向外蕃宣扬教化,光大儒教,此亦一美事也。”史弥远微微一笑,“至于国主嘛,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地。只是史某卑微,不敢一手遮天,此事还需官家金口首肯才行。不过,史某定会为国主进言一二,不知国主满意否?”

    “史丞相真是虚怀若谷啊,小王敬待史丞相奔波,以便玉成此事。”赵诚拱手赞道。

    “哪里、哪里。”史弥远嘴上寒暄道。

    大宋国第一权臣史弥远年老却不糊涂,俗话说姜是老的辣,他的心思飞转,立刻就有了一条自认为相当不错的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