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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三朝会盟 第二十九章 春寒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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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国皇帝完颜守绪年底在得知本国使者与秦国达成的和约全部内容,暴跳如雷。

    但他也只能望着深深宫阙,仰天长叹,他没有任何胆量敢否决这一和约。乌古孙仲端伏阙三日,祈求皇帝降下不职之罪,最终完颜守绪还是接受了这个和约。秦国使者韩安国换约之后,立刻心满意足地离汴回去复命了。

    相较金宋两国嘉定年间所修立的和约而言,这份和约其实也算是秦王赵诚比较客气了,在国家沦丧的这个局面,完颜守绪只能在韩安国面前和颜悦色地表示遵从。

    在腊月将尽的时候,完颜守绪向宋国临安府派出了一位使者,当然不是庆贺正旦节的,而是打着慰问宋国太后驾崩的旗号来的。因为他想让宋国将积年的岁币“还”给金国。宋国每年给金国岁币,由来已久,不过最近一个和约却是因韩胄北伐失败而起的。

    当时金世宗死后,继位的金章宗沉湎于酒色,不理朝政,内政大乱,又因为金国北方塔塔儿人侵袭边界,金国连年兴师,民生疲惫,国内盗贼横行。韩胄以为有机可乘,想北伐中原。他当时和陆游、辛弃疾等人交往,为他赢得一些威望,但并未让这两位一心精忠报国之人参与任何实际的事情。

    宋宁宗开禧二年(16),“轰轰烈烈”的北伐就开始了,当时双方并无强弱之分,宋军一度形势较有利,但主将无能,累死三军。*韩胄手下的主将郭倪就是一个喜欢手持羽扇模仿诸葛亮的人物,当他看到溃兵如潮,无法喝止,急得号啕大哭。自己也跟着人郡逃跑,被人讥为“带汁诸葛亮”。淮北逃难的军民涌入江南,韩胄慌了神,有人建议请熟悉北方抗战又有指挥之才的辛弃疾出来。辛弃疾此时在江南已经闲居了二十年,重病卧床,“男儿至死心如铁”。无济于事。那时候吴侄孙吴曦又降金,欲将蜀地献给金国,真是祸不单行。

    于是,韩胄又决定与金国和议,不过除了让宋以侄子对待叔父的礼仪来对待金以外,每年付岁币三十万两、三十万匹绢布,还要给三百万两银子作为补偿军费。但是决定他死亡的是最后一条。那就是韩胄本人的项上人头。当时地杨皇后现在刚驾崩的杨太后就找来史弥远,定计将韩胄杀了。

    此和约正式达成是在嘉定元年(18),因此就叫“嘉定和约”。有太学生作诗讽刺曰:

    自古和戎有大权。未闻函首可安边。

    但是,紧接着当蒙古人在北方崛起时,金国国势已经每况愈下,铁木真率军南下时。自嘉定四年(111)金都(当时在燕京即中都)被蒙古军包围,宋、金使节不通,宋国“孝敬”的岁币便未能输金。金迁都汴梁前后,曾两次向宋国督索积年岁币。宋国人在对金以宋旧都汴梁为都城表示极大愤怒的同时,一方面担心金都南迁将给本国造成诸多麻烦,另一方面,又担心新兴地蒙古会给本国以更大的威胁。\

    这个时候当然有人趁你病要你命,废除这种叔侄关系。更要断绝岁币。但也许多大臣意识到金国存在的必要性。企图以金为屏障。

    乔行简当时奏说:“强鞑渐兴,其势已足以亡金。金昔吾之仇也。今吾之蔽也,故人唇亡齿寒之辙可覆,宜姑与币,使得拒鞑。”

    权相史弥远也支持这种看法,但是朝中大臣争吵,最终折中,就是将岁币额数减少。但当时地金宣宗拒绝这一提议,宋国于是借口槽渠干涸,运输不便,断绝了岁币。

    这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嘉定十年(117),成吉思汗当时认为金国灭亡指日可待,就留木华黎经略中原。木华黎手中军队太少,主要依靠汉军驻守城池关隘,自己手中不过一万余蒙古骑兵充当机动,这让金国的压力大减,金国于当年四月在西起大散关,东到淮河一带漫长的宋、金分界线上从多处对宋国展开了全面进攻,实际上想从宋国身上找回损失。这一打,却对金国来说损失惨重,失去几位重要的良将。

    此一时彼一时也,十多年过去了,天南地北的形势又是一大变。

    完颜守绪暂时不敢违背秦国的要求,赵诚的要求地数目他又无法筹集到,又旧事重提,派使者前往临安府,吊唁宋国杨太后丧事,又一次向宋国索要相当可观的积年岁币,使者向宋国展示了金、秦和约的内容,声称金、秦已是兄弟之国,谎称宋国若是不答应,便要一同来攻打宋国。*

    这种**裸地威胁,宋国君臣当然怒气冲天,想当年蒙古人约宋攻金,宋国没有直接答应,今天金国却恩将仇报,士可忍孰不可忍,当场拒绝了要求,甚至有人要求将使者宰了。金国使者灰溜溜地走了,但是秦国枕戈在侧,虎视眈眈,不能不令宋国君臣重视,在金人就要攻来地这种情况下,秦军若是真的攻来,那就让宋国首尾难顾,挡无可挡。于是,苟梦玉在正月末就出发带着大批礼物奔赴中兴府。

    虽然正月刚刚过去,但是春意未浓,即使是江南也是寒意袭人。

    大宋国的使者苟梦玉一行人及役夫、兵丁在官道上的披星戴月地赶路。苟梦玉因为携带地东西太多,本来为了物品安全的缘故,一路上不紧不慢地赶路。然而当他刚走出临安府,准备从江南东路北上,到建康府后坐船沿江逆流西行,却收到了朝廷追过来的钦使,要求苟梦玉火速抵达目的地,与秦国约和。

    原来淮南东路边关守将奏报,金国在淮东调兵遣将,大有南下之势。所以,朝廷一面命令淮东将备战,另一方面命令蜀地边将向仙人关外的秦军发出求和讯息,将秦军稳住。正因为如此。苟梦玉之行就显得尤为重要。

    就在朝廷发来的催令之后,第二位钦使又追了过来,这次情况更为紧急,原来一支轻骑竟越过了吐蕃境内的大雪山。突然出现在蜀地的腹地。

    苟梦玉曾一度认为赵诚是自己地福星,因为当年因为赵诚出使临安,他才被提拔成了礼部侍郎地。哪里想到,后来自己又因为犯了小过就被降职去了两职东路为官,这一次自己又是因为赵诚,官复原职。现在,他不认为赵诚是自己的福星了。

    随同他一同出使地,还有太学生钱佑、李舫、陈时臣三人,被朝廷委以各种虚职安插进使团。就是因为这三人当年曾在临安府有名的万花楼中与赵诚交谈甚欢,大概是熟人好办事,所以就将他们三人加入使团之中。一同出使河西中兴府。“大人,我们这次真是出塞了!”钱佑紧了紧衣衫地衣领。这三人特地换了身戎装,看上去倒是精神,只是策马奔驰。让这三人立刻现了形。

    这“出塞”二字他们当然熟悉无比,无数的文人墨客曾写过或悲凉或豪放的塞外诗,诸如“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寒塞无因见落梅,胡人吹入笛声来”、“秋风漠北雁飞天,单骑那堪绕贺兰”,又如“东出卢龙塞,浩然客思孤”等等数不尽数。\

    这三位太学生在临安府与好友道别时。就像是真正出征一般。好似有去无回,只有把自己比作牧羊苏武。却很少把自己比作是投笔从戎地班超。一班太学生效仿先人写了无数首诀别诗,还有相好的歌伎前来送酒壮行,成为一时“佳话”。有好事者还声称要将诗作编辑成册,付与印书局,传播天下,那诗作悲意倒是十足,却少了份唐时文人出塞时的豪气与切身感受。

    “当然!”苟梦玉没好气地说道。这钱佑已经问了三遍,好像还在以为自己做梦一般,他当然想不到这种差事做降到自己这三位太学生身上,却不是美差,因为他们自信不是有舌如簧的苏秦,也不是舌战江东群儒的诸葛亮。

    “大人,学生真是不太明了,朝廷为何会让我等三位也出塞呢?”李舫有些抱怨地问道。

    “尔等当年不是在万花楼中高唱什么踏破贺兰山缺吗?”苟梦玉反问道,“这次朝廷用你们,不正是让尔等得偿所愿吗?”

    苟梦玉所言当然是反话,三人沉默不语,低着头继续赶路。四人此时的心里想的都是一样地,因为此时的赵诚并非他们以前所认识的赵诚,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赵诚会一战惊天下,自立为王,成为一方之君。这四人既踌躇满志,为朝廷尽忠办事,最好能有功于朝廷,但却对自己地信心有些怀疑。

    三位太学生中老成一些的陈时臣问道:“大人,我等奉朝廷之命出使河西,不知朝廷对外戎持何策?学生怕到时说错了话,为大人惹出祸事来。”

    “对啊、对啊!”钱、李二人也问道。

    这三人有些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之所以将他们三人带上,只是因为他们曾跟秦主赵诚颇谈得来,这样万一有用得着的地方,也好周旋一二。苟梦玉见这三位年轻人看上去慷慨激昂地模样,不想打击他们的自尊心,这一趟远行本就相当不容易,遂解释道:

    “如今边关军情急迫,秦、金两国已经结成盟友,两国均在我朝边关布下重兵,恐对我朝不利。但金人国势已经衰,况且河北诸路豪强林立,金主即使有心南下扰我边关,都堂宰执参政们以为金主其实色厉内荏,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朝廷担心的是秦国来攻我西北蜀地?”钱佑问道。

    “正是,秦国起于军伍。”苟梦玉叹道,“该国既然能破蒙鞑,其军战力惊人,我朝不得不防,况我朝对河西虚实又一无所知。官家会同都堂诸大人召见本使之时,一时要让秦军退兵,二是要打听虚实。至于结盟,无可无不可,因为蒙鞑与我朝如今已经隔着一个秦国,但朝中大人们忧虑万一秦、金挡不住蒙军南下,让辛卯年蜀地生灵涂炭之惨祸复生,故只要不辱没我朝威仪,与秦国缔结盟约也可。”

    几人又立刻想起了当年临安府那个差点丢掉性命的刺杀事件,那夜赵诚身边护卫的勇猛让他们大开眼界。那些所谓的“刺客”不可谓不忠君爱国,只是死在赵诚的手中,令他们感到十分惋惜。

    “何为辱没?”李舫道,“若是秦王要挟我朝,该当如何?他既然自号为秦,怕是要效仿始皇帝,有包举天下席卷海内之心吧?”

    “学生以为朝廷若是选良将帅臣,再配其精锐之师,纵是有强敌百万,又能奈我何?”钱佑抱怨道。他不指望自己这个问题苟梦玉会给出一个好答案,因为连他本人都知道自己这个建议实在太过空泛。

    “学生听说朝廷又要给史丞相加食邑,听说官家还要封他为国公。”陈时臣恨恨地说道,“史氏一门都是公卿显爵,朝廷名位岂能随便授人?”

    “食君俸禄,为朝廷尽心尽力,虽死亦不敢稍怠,是吾辈的份内事。”苟梦玉长叹一声,没有回答关于史弥远地事情,也只有太学生们敢直接指摘朝廷地不是,“我等赶赴河西,尽量与那秦主周旋,既不可辱没我天朝颜面,也不可触怒彼方,其中方寸须拿捏得当,尔等千万不可造次。”

    “我等以大人马首是瞻!”三人拱手齐声应道。

    “还是赶路要紧!”苟梦玉加了一鞭,加快奔驰的脚步。

    长长地官道,伸向遥远的北方,望不到尽头,道边倒伏的衰草铺向天涯。还身在江南,众人已经车马困顿,想想那遥远的塞外,黄沙漫道北风似刀,心中就是一阵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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