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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之后康熙的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他心中隐隐感觉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挺不过去了,于是进了二月皇子阿哥们都轮流进入畅春园恃疾。
康熙的病情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宫里从来就没有秘密。德妃见从老三到老十三,全都到畅春园去侍疾便知道皇上怕是要不好了。想到还在宗人府中的胤祯便心一横,吩咐董嬷嬷给自己梳妆。于是德妃在时隔一年多后第一次跨出了永和宫。
她要去给胤祯求情。都是皇上的儿子,皇上若是能放胤祯出来,他也不是没有机会。
当躺在病床上的康熙得知乌雅氏私自出宫到了畅春园,还跪在殿外求见后并没有发怒。
“她可是来替十四求情的?“康熙面容枯槁,神情憔悴,声音细若游丝。
李德全开口道:“主子爷,德妃娘娘求您对十四阿哥网开一面,放他出来好让他在床前尽孝。“
“尽孝,他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德妃还有脸来求朕对他网开一面?“康熙僵硬的扯了下嘴角。”老四你来说说十四是放还是不放?“
胤禛跪在榻边低头沉默不语,胤祉看了他一眼见胤禛不说话,也不好开口插嘴。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胤禛说道:“十四弟也是年幼无知,还望皇阿玛开恩。”
康熙浑浊的双眼满含深意的看了一胤禛一眼,然后才幽幽的说道:“李德全,传朕旨意,雍亲王胤禛代朕祭天。”
“遵旨。”李德全低头领旨,“主子爷,德妃娘娘那…”
“既然她想让十四尽孝,那就如了她的愿吧。”康熙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想再多言。
十四得知皇阿玛传自己到畅春园侍疾的时候兴奋的发狂,天知道他这两年在宗人府里呆的有多憋屈。
但当他得知皇阿玛下旨让胤禛代替他祭天的时候,恢复自由的兴奋又换成了对胤禛深深的嫉妒。如今他势单力薄又只是个小小贝勒,但胤禛已经是亲王了,又在朝中经营多年,他知道想要扳倒自己的哥哥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所以目前的他最重要的是让皇阿玛对自己有个好印象。遂胤祯虽然心中恨急,但脸上也未露出对胤禛祭天的任何的不满。
伊尔哈得知胤禛去祭天之后,就猜到康熙怕是挺不住了。太子已经被废,这个时候让胤禛代替他去祭天,这无疑给了朝中众人一个明显的信号,也将胤禛推倒了风口浪尖之上。
自从皇子们相继入园后,整个朝堂都处在一种沉静又躁动的诡异气氛中。伊尔哈也收起了往日的悠闲自得,收回了乌雅氏的管家权,规定了府里的奴才无故不能外出,若需要外出的也需要向管事报备等一连串的规矩。在这个关键时刻,胤禛虽然不说,但伊尔哈也不想给他拖后腿,遂她不得不加强了对王府的掌控。
这天晚膳过后,伊尔哈看着窗外刚刚抽芽的垂柳,轻声感叹“还真是一个多事的年头。”那天所经历的一切,这段时间一来一直纠缠着她。甚至在梦中都睡不得踏实,那个面容肃穆、高高在上的胤禛一直出现在她的梦境中,这让她既恼火又无奈。
胤禛自从那日的异状过后,就看出来康熙的帝王气数已进,他身上的龙气早已所剩无几,当然若不是康熙在晋封他为亲王的时候,心底里有意传位于他,天子之气转换到了他身上,那封印也不会如此容易就解开。
在那之前,康熙一直是胤禛崇拜着的父亲和君王,如果让他选择,在康熙命在旦夕之际胤禛也许会出手,挽留住自己敬爱父亲的生命。
可现在的胤禛,对康熙远远没有之前那样复杂的感情,在他眼中生老病死乃是命也,若强行更改只会适得其反,自己也会沾上因果。他本就是修士,生性凉薄。对于康熙他或许会惋惜会怜悯,却绝对不会去强行更改他的命数。
“主子爷,阿哥们都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李德全扶着康熙起身,让他靠在明黄色的大迎枕上,替他掖好了被角才退到了一边。
“让他们都进来吧...”康熙说着咳嗽个不停,还有一丝黑血渗出了嘴角。
“主子爷。”李德全红着眼睛强忍着眼泪,用锦帕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康熙摆了摆手,“看来朕大限已到啊!”
“只可惜朕还有心愿未了。”想着自己那未能实现的抱负,康熙既有不甘又有悲哀。
几位阿哥进来后,纷纷跪下向康熙请安,“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老四,到朕跟前来。”康熙向胤禛招手。
胤禛起身来到床前,单膝跪在明黄色的踏板上,低声唤道“皇阿玛,您可好些了?”
康熙拉住胤禛的手,眼里透着几分不舍,几分不甘,边咳边说道“老四啊,祖宗...留下的江山...朕就交给你了。”
“皇阿玛,您会好起来的。”胤禛并没有因为听见康熙传位于自己而喜形于色,仍是他寻常的模样,只是眼里透出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担忧,这让康熙很是满意。
“胤禛,祖宗的基业,就靠你了,你切记...咳咳...”康熙再次忍不住咳嗽起来,半晌之后,喘着粗气的说道:“善待你的兄弟。“
“皇阿玛放心,儿子不会让皇阿玛失望的。”
康熙攥紧胤禛的手,眼里透着祈求,“切记莫要要肉相残!”
“儿子明白。”
康熙一番话跪在地上的几位阿哥当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虽然不甘,但康熙积威犹在,现在他没还没胆子在这里放肆。况且除了十四,其他人对胤禛就算没有好感但也没有与他交恶的。比起一直锋芒毕露的大阿哥,和咄咄逼人的太子,似乎让胤禛坐上这个位置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康熙看着自己的这些儿子,沙哑着声音说道“朕,传位...传位于皇四子,爱新觉罗胤禛...你们...”话还未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康熙只觉得自己胸腔像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太子行刺他的软剑上抹了剧毒,伤口虽然愈合,可毒性早已深入他的身体,太医也曾想过不少法子,不然康熙未必能撑到从热河回来,但最终他还是熬不过这一关,康熙在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就昏厥了过去。
“太医...太医...”离康熙最近的胤禛大声喊着太医,下一瞬就有八名太医围了上来。
跪在地上的胤祯听到康熙传位于胤禛,双拳攥的死紧,正待要开口,就听一旁的九阿哥胤禟开口道:“十四啊,可是哪里不舒服?”
胤祯被九阿哥这么一打岔,刚刚鼓起来的勇气又泄了下来,但心中仍是不甘,悄声道:“九哥,难道你就这么认了?“
胤禟瞟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然后不阴不阳的说道:“人是皇阿玛亲自选定的,再说四哥人不错,反正那位置谁坐也轮不到我,让四哥坐那个位置也未尝不可。”
胤禟是个实用主义者,虽然对于胤禩被圈禁他也很是遗憾,但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谁坐那个位置也轮不到自己坐,同为亲王的老三都不出声,他何必跟未来的新皇过不去。
手忙脚乱的太医仍然是没能挽回这位一代帝王的性命,半个时辰后他的手慢慢的垂下来,缓缓的闭上眼睛。康熙四十八年四月十三日晚,爱新觉罗.玄烨在畅春园溘然长逝。
康熙虽然离世,但之前早就留好满、蒙汉三分遗诏,十六日胤禛将“谕令胤禛继位登极”的遗诏对大臣们公布。公布之时,百官俱缟素,行三跪九叩礼后听先皇的诏书。宣召完毕后,百官先起立默哀,随后对胤禛行三跪九叩之礼。
胤禛见众人都跪了下去,唯有自己的亲弟弟胤祯直愣愣的站在那,沉声道:“十四弟你可是对皇阿玛的遗诏有何疑义?”胤祯闻言攥紧拳头,心中有几分左右摇摆,几分踌躇。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垂下头又跪了下去。
随后礼部将康熙的遗诏通报全国,好令天下人得知。十九日,胤禛命礼部官员前往天坛、太庙和社稷坛祭告。一连几天胤禛都没来得及回府看一眼。雍亲王府的人都知道自己的主子继承了大统,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府里就连伺候的下人心里都兴奋不已,但碍于大行皇帝刚刚故去,所以面上仍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伊尔哈当然也知道胤禛即将继位的消息,此时的她心中五味杂陈,胤禛对那把椅子有野心,她一早就知道,如今见他得偿所愿,她自然也是替他高兴的。只是想到胤禛隐瞒自己的那些事,伊尔哈又不禁叹了口气。
“福晋,苏培盛来了。”
“宣他进来吧。”
苏培盛一进屋就恭恭敬敬的给伊尔哈行了大礼,“奴才给娘娘请安。”
“当不得苏公公说完这句娘娘。”伊尔哈想到最近胤禛都到后院,这么大的事也没自己通个气,就一阵烦闷。
苏培盛见状就知道这位气儿还没消呢,他嘴里发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奴才是按主子吩咐接娘娘和几位小主子进宫的。”
伊尔哈现在还不想与胤禛见面,“现在宫中杂事繁多,我这边推后几日也使得,你且去回话吧。”意思是不想进宫了。
苏培盛知道二人正在闹矛盾,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最先低头的肯定还是自己的主子,就算退一万步两人真闹翻了,上面这位也是铁板钉钉的皇后娘娘,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遂向伊尔哈行了礼后就退了出去,往宫里去回话去了。
胤禛得知伊尔哈不愿进宫,也没有责罚苏培盛,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候着。
二十日,胤禛前往太和殿行登基典礼,接受百官的朝贺。因为康熙刚刚驾崩,胤禛便免了大臣们上奏贺表。随即胤禛又颁布了即位诏书。宣布继承康熙的遗志,并公布了“恩旨三十条”其中有一条就是释放了被圈禁的八阿哥胤禩。随即改年号为“雍正”,按惯例,次年开始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