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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软,很轻,摸上去肉肉的。这是卫景珩的第一感觉。
他眉头几不可闻地一蹙,有些僵硬地将它伸过来的小爪子挪开,谁知阿然立刻喵呜喵呜不安地叫了起来。
它出于寻求温暖的本能,身子一扭一扭地朝他手心里拱着,牙齿微微颤抖,冰冰凉凉的,似乎是发起了低烧。卫景珩抬手的动作微僵,只见软绵绵的肉垫轻抱着自己的手指,小小的尾巴将整个小身子圈在中心,他眉头紧紧地蹙着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最终,在暗卫们异样的目光中,卫景珩顺势将赖在他手心里的阿然抱到了腿上,用外袍被将它裹的厚实,让它舒舒服服地枕着自己的手安睡后,才开始处理起这两日积压的正事。
而一处理政务,卫景珩的气势骤然一变。薄唇紧抿,冷峻的面容面无表情,幽暗如墨的眸子讳莫如深,看不出一丝情绪。
只是这毫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冷气不仅让众暗卫倍感压力,连昏昏欲睡的小黄猫都吓得身体发寒,瑟瑟发抖了起来。
卫景珩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收敛了气势,甚至在听着报告时,微起波澜的目光时不时低头,轻瞥了腿上的阿然几眼。
小黄猫很快调整了一下姿势,几乎八爪鱼似地缠绕了上去,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见阿然睡得香呼呼的,毛茸茸的小爪子依旧保持着抱着自己手指的动作,他心中所有的不安才化为软绵绵的一团。
卫景珩轻瞥的目光虽是做的极轻极淡,但这明显软化的气场却逃不过暗卫们的视线。有些暗卫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阿然这么一睡在王爷腿上,王爷竟连对他们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起来……
渐渐地,陆锦鸢因为心安,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发出细碎的声音,沉沉地步入了梦乡。
陆锦鸢这一觉睡得很好,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上。
干净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凉飕飕的药膏均匀地涂抹了她身上每一处淤青和伤口,显然是刚刚上过药,而包裹着整个身体的玄色外袍也明晃晃地象征着主人的身份。
昨日和今早发生的种种不禁在陆锦鸢的脑海里浮现,隐约间,她记得自己被一股温热柔和的气息包裹着。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轻轻的安抚,驱赶了她心中的梦魔。
陆锦鸢的心微微一动,下意识地抬头,朝着卫景珩的方向望去,只见他一向干净得纤尘不染的玄衣锦袍,带着凌乱的脏脏爪印和大片大片的可疑水迹。
但即使如此,他端坐在桌前,一边翻阅一边落笔,眉目阴霾冷峻,下笔如有神,丝毫不减持诧风云的气势。
不知为何,一睁眼瞧见这张平凡的容貌,哪怕是凶神冷冽的模样,哪怕传闻中他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陆锦鸢竟不再觉得害怕,也不再对卫景珩有任何偏见。反而觉得,卫景珩整个人笼罩在淡淡的光辉下,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质。
陆锦鸢的动作很轻,默默地看着他忙碌,低着头阅览文件的卫景珩并没有察觉到,而这时,处理完黑店团伙的秦离赶上了马车,前来复命。
“启禀王爷,属下已经按照王爷的命令,将人全部吊挂在黑店门前。”秦离顿了顿,补充道,“为了避免消息走漏,属下自作主张,将他们的舌根全部断除。”
卫景珩听着秦离的报告不说话,只是冷漠地勾着笑容。
秦娥从未见过王爷发怒,谁知一发怒竟是为了一只猫大动干戈,倒让她十分稀奇,但她的胆子还没大到好奇地询问这只叫阿然的小黄猫到底有何特殊的地方,能让王爷这般宠爱。
于是,嘻嘻笑道:“拔的好,谁让他们敢在王爷头上动猫,还叫嚣着要杀王爷,这不是找死吗!”
见秦娥絮絮叨叨,被说穿心思的卫景珩冷峻的面容微微沉下。他瞥了一眼秦娥,眼中的危险一闪而过,平静地呵呵一声:“青娥,你最近挺闲啊。”
秦娥头皮一麻,知晓王爷要跟她算帐了!要是一生气把她派到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做艰苦的任务,那该怎么办!
她瑟缩一下,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再多嘴。
默默偷听的陆锦鸢,有些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小心脏。
昨日,她负气逃离陆景寺,秦王竟是为了找寻她的下落连夜搜寻方圆五百里!?
陆锦鸢一双湿透后更显得湛蓝的眸子,湿漉漉地望向着神色淡漠、不苟言笑的卫景珩,似乎想不明白,以他这样的身份和地位,甚至于还遭人追杀的回京处境,为何会劳师动众地去救一只猫?还不嫌弃它满身污秽,亲自照顾……
感受到一道灼灼的目光,卫景珩下意识地蹙眉望去,就见昏睡了两个时辰的阿然已经醒来。
它扬着毛茸茸的小脖子,一双水汪汪、清湛湛的眼眸,亮晶晶地映入他的眼帘。
那样明亮的眸光,闪烁着浅蓝的光彩,似是蕴藏了无数的星光。
卫景珩有一刹那的怔忪,似是透过这双晶亮的眼眸看见一抹小小的粉色倩影。
微抬的粉颈白皙如玉,小巧精致的脸蛋微染红晕,无比的娇俏可爱。
她就这样仰着脑袋,欲说还休地凝望着自己。
仅仅一刹那,卫景珩的眼底便恢复了平静,只是心里微起波澜,觉得这只小黄猫是因为名为阿然,勾起了他对她的思念,才会让他如此的反常……
舍不得让它出事,也是同样的道理吧。
正默默偷望卫景珩的陆锦鸢,见他突然望过来,神色微滞地盯着自己,脸上不禁有些不自然起来,微微的发热,所幸面色被满脸的皮毛覆盖,让人瞧不出她被这么一盯竟是脸红了。
谁知,陆锦鸢羞羞窘窘地低下脑袋时,一只大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脑袋,上上下下地摸了一摸。
“很好,不烧了。”
见阿然刚刚冰冷的身体渐渐恢复温度,隐隐发热,卫景珩轻松一口气,又抬手看了看它身上的伤口和淤青,却发现这只小猫呆愣愣地望着自己,没有任何反抗。
温暖的大手凝聚温和的力道,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不同刚才冷冽的声音,卫景珩清冷低沉的嗓音渗出连他都不自知的怜爱和关心,陆锦鸢只觉得有一种较之以往都不能比拟的情绪牵动着她的心弦。
秦王,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给我上了药。
她轻轻喵呜一声,用脸蹭动他的掌心,表达自己的友好和乖巧之意。
经历了一场生死,陆锦鸢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她更加爱惜自己这具猫身,也不似先前这般惊恐和不安。
她要回京,能仰仗的只有秦王殿下,所以跟秦王打好关系是必须的!
于是,她看着卫景珩的眼神立刻亲热了很多。
不知陆锦鸢心思的卫景珩,面对突然亲昵蹭来蹭去的小黄猫,只觉得手心痒痒的。
他用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犀利的目光微微一柔,却仍是装作凶恶地居高临下,训斥道:“以后再乱调皮,本王就养一只更加乖巧的小猫,不要你了。”
“喵呜——”想依靠卫景珩回京的陆锦鸢瞬间慌了神,立刻急忙端正地坐好,乖乖地点头。
卫景珩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指望阿然能听得懂,谁知它小小的脑袋垂得低低的,尖尖的小耳朵耷拉着,两只前爪很老实地并排放着,一副不敢越界的模样。
明明调皮的是它,闹腾得他心烦意乱的是它,这么乖乖一声不吭、害怕被抛弃的模样却是让他不忍责骂。
但没一会,这双灵动的大眼睛又咕噜咕噜地转了起来。
卫景珩见它偷偷瞥的方向,抚了抚阿然柔顺的小短毛,轻叹一声:“饿了?”
“喵喵。”陆锦鸢抬起一张小小的猫脸,乖乖地点头,眼角却控制不住地偷偷瞟了一眼桌上散发香味的糕点,咽了咽口水。
她两日没吃,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忘了淑女的矜持。
卫景珩掰了一小块糕点递到它的嘴边,沉吟道:“先填填肚子,回家再吃猫粮。”
“喵喵!”陆锦鸢就着卫景珩递过来的糕点,轻轻地咬了一口。
酥软的香味在齿间蔓延,她喵呜一声,眼睛闪闪发亮,看卫景珩的目光更加热切!讨好地蹭蹭!
卫景珩原本只打算喂一小块糕点,谁知被手边软萌萌的小猫卖萌得蹭来蹭去,浅蓝色的猫眼水灵灵地透出渴望的乖巧,竟让他迷迷糊糊间把一整盘糕点都喂了过去。
他看着心满意足摸摸肚子的小猫,严重怀疑阿然会不会因此吃坏了肚子……
整个回府的路上,陆锦鸢不顾秦离冷眼飕飕,粘腻地窝在秦王殿下的腿上。因为她发现自己只要一卖萌,卫景珩凶巴巴的神情就会变得不自在,不是摸摸她的毛揉揉她的脑袋,就是给她喂喂食,甚至在下马车时,被她眼巴巴地一望,就抬手将她抱进了屋。
不用睡冰冷冷的猫窝真好!
透过树影过来的阳光暖融融照在身上,陆锦鸢窝在软榻上,盖着暖和的小毯子,恍恍惚惚又进入了梦乡。
喵……真舒服……呼呼……
卫景珩回府后一个时辰,青州一间黑店被狠狠血洗的事,在当地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毕竟,西晋尚无法律界定,盗窃猫狗者一直屡禁不止,宰客欺客的黑店也日益壮大,甚至有些有恃无恐地进行敲诈。
但这一日,当看见扒光衣服,断了舌头,满身咬痕的黑店团伙被一一吊在黑店门前,赤一裸一裸的身上挂着书写他们种种罪证的自白书,青州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无人再敢做偷鸡摸狗、奸一淫掳掠的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