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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盛行击鞠风,尚坤又在家里闲得发荒,自打秋凉进入八月,带着忆君出入击鞠场有五六回。回回他都要亲自下场,与太子及京中其他达官显贵较量,对手必须是他瞧得上的人,输了一笑置之,赢了也不当回事。
做为场边的花瓶,忆君俯看那人。等待开场的间隙,他骑在马上悠闲自在擦拭球杖,擦过顶端光滑弯曲如偃月,仰首看向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意满满,眉头一抹红印记衬得他玉面无双,风姿独秀。
忆君挥了挥帕子,忽略过耳边那些唿哨和尖叫声,无数女子娇呼着武英侯又有什么用,尚坤统统都听不见,她轻轻喊一声:“郎君,你一定要赢!”
尚坤大叫一声好,策马跑到她乘凉的花棚下,拿他迷死人的笑容保证,“阿圆,等着给你赢回那匹马。”
紫骅骝跟着纤离跑丢一个多月,仍不见影,尚坤在府里大发脾气好几回,嫌府里的马匹都不可他心意,不是嫌高就是嫌脚力慢,跑得快的又觉得脾气不合他心意,支使马房的人团团转。
尚家及两个公主府各自的马场也送来无数的骏马,再好的良驹也入不了他的眼,嘴里咬牙切齿骂着紫骅骝,却派无数的人到各处寻找他的爱驹,大周朝掀起一股搜寻的马匹的热潮。
太子得了两匹汗血宝马,拿它们下注诱尚坤和他比试击鞠,胜者先得,输者要听胜者驱使一二件事。
尚坤瞧过之后,倒没觉得那匹公马有多好,倒是相中另外一匹温顺的小母马,深枣红色毛发,四蹄稳健,正适合阿圆来骑,他毫不避讳当众说出,应下和太子的赌约。
“好,我等着郎君赢。”忆君也玩得疯了,当着大家的面探头伸出手够到尚坤,笑着把手里的丝帕绑到他臂上。两人离得这么近,她低头的时候知道尚坤在看着自己,抬眸对上他的脉脉的眼神,嫣然一笑。
若不是碍着人多,尚坤真想把阿圆抱到马背上,大白天的就知道勾引人,还让他一会儿怎么打球。
“平安奴,你都快掉到阿圆的酒窝里去了。快点,我们都等着你一人。”远处太子爽郎笑语。
尚坤不快地皱下眉头,亲呢捏一下忆君的脸蛋,让她坐回位子上去,转身驱马回到场中。黛色圆领骑马装,紧紧包裹着宽肩窄臀,优美健硕的曲线显露无遗,意气风发,高扬着脖子示意开场。
忆君不错眼盯着马球粘在尚坤的球杖上,拍手为他鼓掌,在看台上夸他,“郎君,好样的。”
她笑靥如花,场上的人也分了精力时不时回头相望,两人竟比正儿八经的击鞠都要抢人耳目。四周凉棚下的贵女少妇们纷纷侧目注视武英侯的爱宠,撇下嘴不屑她在人前疯疯颠颠,有失仪态。
“阿圆,真是好兴致。”
一声清脆的女声打断忆君的注意力,她回首相望,款款走近一位华族少女,绿底白花高腰裙,挑花缕空长披帛,肤白眼亮,广额长眉,仪态万千,虽是笑语却也带出不寻常的气度和威仪。
“七公主”,忆君道万福行礼,等七公主坐下,她才落座,眼睛不由自己搜寻场上的尚坤,一转眼功夫他跑到场那边和太子似是打球又似在嬉戏,两个纠缠在一起,场上的队型也散了。
七公主对着那两人也有感而发,“阿兄和二表兄比亲兄弟都要亲近,怪不得父皇总是欢喜他两人在一块儿。”
亲胜兄弟么?也不尽然,最起码前一阵子他们俩之间有嫌隙事,看尚坤的神态就明了,他不是一个会掩饰心事的人,欢喜了亲近无隙,厌恶了拿眼都不瞄一下。
记得头回来击鞠场,都是太子追在身后找尚坤说话,那人不爱搭理,让国之储君吃了好几回闭门羹。
忆君收回目光,偏头笑答:“正是,太子心胸宽广,才能容下郎君偶尔失礼一回。有这样的兄长,也算是郎君有福泽。”
七公主瞧着她‘扑哧’笑出声,手拿团扇半掩脸,戏语:“外人是瞧不出来,都说罗姬凭空得隆宠,他们哪里知道你的好处,嘴里在夸着我阿兄,却在说二表兄的福泽。怪不得表兄偏疼你,我都眼热。”
七公主从来不掩饰她对尚坤的心意,初时见到忆君也是话里带着剌,但她是个豁达的女子,爱就爱了,自己的心上人,也能容能下别人爱慕他。交往几回后,倒也不是十分排斥忆君,更不摆公主高高在上的架子,两人在一起还能说上几句话。
忆君莞尔,公主有善心,她不能掉以轻心,正如尚坤所说,宫里的人没一个是心思简单的人,温顺如他阿娘,也是满腹的经济,只不过很少有人惹到她而已。
场上战况激烈,忆君和七公主只略为分神,复把精力投注上正在比赛的人儿,尚坤带着人以一球优势微微领先。每胜一下,他都要回头向忆君挥杆示意,忆君也在空中挥帕子回应他,隔空两人无声笑一下,当众炫耀他们的情意。
七公主嗔怪推着身边的人,埋怨道:“瞧着我在,专门要来剌一下,今儿回宫我又睡不着觉,小心半夜来闹你们。”
父皇和阿兄有十分的心撮合她和尚坤,尚家再没有尚主的意思,何况表兄从来都是明意拒绝,七公主仅剩微弱的希望来安慰自己,看身边的罗姬笑得无忧无虑,恨不得拿自己公主的名头换她这份受宠。
“听说了吗?袁家的人三日后到京城。”边看击鞠,七公主私语道。
忆君点一下头,补充一句:“郎君明天出城去迎她们,大长公主府里一早备好了干净的屋舍,就等着安城公主拔冗前来做客。”
七公主收起笑意,轻哼一声:“袁家好大一颗心,听阿兄说这回来领着五六个未出嫁的女郎,嫡出庶出都有,想把上京城里的俊杰们一网打尽,尽收到袁家女儿的石榴裙下。”
忆君亲自捧过桌上水晶冰盘里的葡萄让给七公主,自己也挑了一串咬着吃,听着话头,袁家也要往太子身边送女儿,那可真是热闹。她只笑语:“太子难道也有烦恼?”
七公主揪下块晶莹饱满的紫葡萄粒,顺手填到忆君嘴里,“你就可尽促狭,阿兄再有烦忧也比不得你,有操心别人的闲功夫,盘算怎么赶走袁家女郎。正事不去干,倒来拣旁枝,我瞧你是被表兄迷得不知所谓了。”
忆君吐出葡萄粒,紫色汁液滴落到新做的衣裙上,旁边阿苒拿帕子接过去,又递过一杯水让她漱口,忙乱完她才有空打趣:“郎君只迷了我一个,那七公主眼里是何人?”
七公主恼羞成怒,要来撕忆君的嘴,两人正在闹着,发髻也乱了,衣衫揉皱了,听人冷哼:“七娘,你又跑来做什么。”
却是场上赛完,尚坤和太子牵着马过来,就在凉棚下瞧着两个女孩儿闹成一团儿,尚坤护短,觉得他的阿圆身单力薄那能比得过武家女儿健壮。
七公主扔下忆君气呼呼走到栏杆前,冲着太子撒气,粉面含娇,嘟着嘴伸手指点:“阿兄,瞧瞧表兄老鹰护雏,他怎么不问一句到底是谁欺负谁,说不准,是阿圆拿话噎我。”
“那也是你惹了她。”尚坤轻拧眉头,好的都是阿圆,坏处全是别人。
这下连太子也要出来打哈哈,赶紧转移大家视线,“平安奴,快把你的赢的马亮出来。”
趁着他们表兄妹斗嘴的功夫,忆君躲到一旁抿好头发,又换过一身衣裙,堪堪赶在尚坤喊她之前赶过去,隔着扶栏向下看,场中那匹枣红母马身材矮小,单看外表毫不起眼,真的是汗血宝马?
她伸手够不到马匹,踮起脚尖再尝试一回,被尚坤看到,拦腰抱下人放到击鞠场里。
满场子的目光都投到忆君的身上,她轻捶向身边的人,怪他在人前太鲁莽,她的名气已经够大够响亮。京里传她比公主都要显贵,穿金戴银招摇过市,普通官家的车辆见了要避行,听闻已经有御史拿她做话题参过尚坤。
静安长公主隐隐提醒了几句,尚坤全当成耳旁风,丝毫不知道收敛,依旧我行我素,倒拿话噎道他在做平常事,君子爱美有何不可。
见儿子执意,静安长公主叹口气做罢,心想全当是给次子的补偿,转头又到裕安帝面前为忆君讨了个四品的诰封。
尚家有罗姬恃宠而生娇,京里的贵女们纵然十分爱慕尚坤也要先掂量一番。听云尚仪私语,两边公主府里想攀亲的人家少了三成,都半遮半掩吐露郎君偏宠的事。
人家好端端的女儿家,也不想一嫁进门就要对上盛宠的侍妾,忆君明白,她更是巴着尚坤不放,最好全吓走那些想结亲的人。
阿圆骑在马上窃笑,狡黠俏皮,嘴唇红嘟嘟,尚坤心族荡漾,凑近了问她,趁着没人注意香一记她的素手,挨在唇边不舍得放手。
“明天出城见到美人,不许看她们,只准念着阿圆一人。”忆君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她说话有*份。
那个人拿整颗心在宠着她,宠得她不知天高地厚,索性就当成他一辈子都能容让她。
尚坤吃吃笑出声,有了阿圆,他还能再瞧见别人?
瞧见那边情意绵绵的两人,七公主黯然垂目,听一旁的阿兄劝慰道:“这男女情意强求不得,远的不说,晋阳姑祖母的例子就在前。就是公主又如何,一生都不得到丈夫的心,还不如当初不嫁到尚氏。凭他怎样,也强过半生孤伶伶独守空房。”
七公主勉强挤出笑意,落目远处悠悠道:“他宠他的,我想我的,互不相干就是了。”
太子叹息,也觉得远处那对俊男俏女太剌目,若是别人,他能强压着娶妹妹为妻,但是尚坤不行,强压平安奴一头,等于把阿妹送到绝境。
人间风月无数,各人姻缘不同,一切随缘吧,七妹终会有疼她的人,不必只对着尚坤一人痴心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