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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圆,你真的不去。”
“不去。”
“嗯,那我也不过去。”
忆君惊奇转过头,尚坤早起在练武厅挥汗如雨下,回来后在汤泉里游过两圈,神情气爽从后堂走出,头发上犹滴着水珠,打湿肩背上新换的衣衫。
朝阳滴露,星目含笑,焕发着夺目的光彩。
她走过去,从一旁拿起两块大巾帕,踮起脚缠在他的湿发上,又扭出许多水,换过三四条,头发才是半干,嘴里报怨起那人:“天也冷,在池里每泡一回,光头发也要干上半日。以后都改了罢,每日只洗一回,早晚任你挑。”
尚坤忍着笑意应声好,俯视阿圆如雪的脖颈,顺着缠枝金线绣花的衣领往下,微显玲珑的身材。他知道,衣衫底下是她光洁如玉的肩膀,光想着让人口舌发干。
坐到饭桌前,忆君想起前面的话头,不无担心提醒道:“长公主一心念叨着你,今天她请客在园子里赏菊,偏生你又不去,也不知犯得那门子病,回头再别让她伤心。”
尚坤提起一旁的酒壶倒在冰冻翡翠的酒杯中,暗红色葡萄酒与翠色相映,拿着杯盏在手里晃动,他只答道:“前几日天天陪着阿娘用晚饭,正好我今天有正事去不了,阿娘不会生气伤心。一会儿我送你去罗家,晚上等着我去接,不许乱跑。”
他捏了一把忆君的脸颊,拿起牙箸给她挟一块鲜嫩的羊羔肉,道一声快吃罢。
忆君胃口比以前好了许多,她吃得好,尚坤看得也高兴,他自己用饭风卷残云一小会填进去灸肉烧鹅各半份,又喝干葡萄酒,拿澡豆洗净手,又要重新换过衣裳。
乍一看平淡无奇的黛色素锦袍,却是花费心思织了暗纹在上头,领口应时绣着银纹素花,系好灵芝玉腰带,佩上紫金佩饰、单虎玉头,最后那件挂在他腰带上的丝纹玉扣出自忆君之手。
当然不是最初手编的那个,后来她努力学了好长时间,勉强编好一个能看得过去的简单花型,挂在尚坤的腰间不至于太突兀显眼。
毕竟他常要在人前走动,结交的人非富即贵,带着那样粗糙的手工会让人嗤笑。
两人换好衣服,又在屋里腻歪了一小会儿,去向大长公主辞过行,忆君坐在车里看前面马上俊郎英挺的人。似有心理感应,那个人也回首相望,隔着纱帘她挥动手里的帕子,也不知他看没看见,两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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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俊俏男女前脚出门,安城公主望着微微晃动的手晶帘若有所思,似是不经意说起:“平安奴看人眼光顶好,瞧他挑中美人,论颜色世间少有,瞧着性子也是中规中矩,单一样,身子未免怯弱点。”
晋阳大长公主点头赞同,“说的极是,可那个倔脾气只挑中了这一个,比阿圆强百倍的人塞不到他怀里,急也没用。”
“有没有试过别的法子。”安城公主带笑问一句。
晋阳大长公主却是很警觉,笑呵呵拍着胞妹的手,语气中带着自豪,“平安奴眼光高,又挑嘴,等闲的女子入不他眼里。别看阿圆怯弱不经风,骨子里带着硬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安城公主不好再说什么,整理衣衫等着到时辰去西边静安长公主府上做客。
等到了那边,袁二夫人带着六娘和七娘都在,五娘早在几日前送到太子宫中,听闻一进宫就得了宠幸,也让安城公主宽慰不少。
才几日不见,袁六娘原本圆润的脸庞消瘦下去,眼中带出一抹憔悴,倒唬了安城公主,碍着人多,又是在别人府上做客,她故意忽视底下二儿媳和两个孙女间的火药味,犹在做最后的挣扎,“静安,你觉得我这孙女儿如何。”
姑母不问,静安公主也是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袁家两位女郎身上,六娘惠心行动中带着洒脱大方,七娘惠仁言语贞静,细长脸眉脸生得小巧。
凭心而论,她更喜欢七娘这样的品貌性情,袁家偏拿七娘去攀交裕王,她还不至于沦落到和别人抢儿媳妇的份上,再好的人与夏家一系有瓜葛也不可惜。
“都好,六娘大方爽朗,七娘安静随和,全是一等一女儿家。倒是阿婵有福气,抢得了一个好儿媳。”趁着两个女孩儿到花园里赏花,静安长公主笑语。
安城公主不无悔意,早知如此,当初不应守着大房嫡出配武英侯的原则行事,七娘鬼精鬼精,心眼多得几个人加起来也不及,说不准留她在身边,使手段也能引得尚坤注意。
袁家二夫笑意矜持,为自个的女儿高兴。
心道大房嫡幼女跟个废物一样,巴巴地守在大长公主,临了被人剌几句就跑回袁家,说什么不愿看人眼色,别人三番二次相请也没能请动她。
哪里及得上七娘,夏皇后的面都没见上,和裕王的婚事就有八成准,宫里头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不日就有赐婚的旨意。
静安长公主知晓阿兄挑中夏家女做裕王妃的原由,像袁家这种二三流大家族,家里的儿郎又都不成器,拿着几个出色的女儿家四处钻营,挑着几个船头都要分一杯羮。这样人家的女儿做裕王妃,也是拖裕王和夏家的后腿,不会给太子添麻烦。
国本不能动摇,阿兄再宠着夏氏,惟在立太子上头主意坚定,外人动摇不得。
从宫里头想到自个家中,静安长公主微叹息,平安奴什么时候才能回心转应下一门亲事,那怕是挑个中等人家的女儿做正妻,她也会把人风风光光娶进门,现在所有心思精力耗在侍妾身上,她喜中带着深忧。
屋里四个贵妇攀扯闲话,安城公主不时心焦向屋外看一眼,牵心着六娘,也不知那孩子回袁家是否受了委屈。以二儿媳尖酸的性子,又是惯会踩低捧高,肯定给六娘不少气受。
七娘更是不饶人的主,明枪暗棒的夹话让带傲气的六娘如何受得。
安城公主这边煎熬万分,屋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愈来愈近,素来稳妥的尚大家神色慌张进来,附在静安长公主耳边私语几句,眼睛看着袁家婆媳两人。
真是……静安长公主看向屋里的两位客人,斟酌用词,温声道:“后园的花儿开得艳,两位外甥女都看得喜欢,闹着往对方头上戴,不防石板路上青苔湿滑,七娘她摔在地上,却是脸擦着地。”
“哎哟”,袁二夫人悲呼一声冲出屋子,一路上呜呜咽咽哭声不断。
安城公主差点当场昏厥,袁家怎么如此倒霉,与尚家的婚事不成,总算是定下和裕王的结亲。七娘摔倒不会太紧要罢,眼看着赐婚旨要下来,皇家是绝不要一个破了相的女子做王妃。
静安长公主心里有丝疑惑,好端端的人却在她府里受伤,袁家的家教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命尚大家速速派人诊治两位女娘,六娘也是受了小伤,胳膊打在花树上划破衣袖,肌肤上划出几道血痕。
那七娘伤得更重,从府里栽着蔷薇花丛的慢坡滚下去,头脸身上血痕累累,玉容受损。说是滑倒,大长公主府的人看得真切,是六娘亲手推倒堂妹滚落。
后来问起,却原是两个女孩儿带着人赏过菊花,又说再逛几处,一路上两人互不搭腔倒也太平,后来许是七娘的婢女先发起挑衅,说是可惜了满府的景色,有人一脚踏在门槛上又被赶回来,想着都臊得慌。
剌心的话六娘听得太多,反唇回击一句:“总好过低三下四摇尾乞怜,半点骨气也无也当成本事来炫耀。”
七娘对着堂姐睇目冷哼,神色中全是不屑,剌痛了袁六娘,她不顾在场袁家侍婢和长公主府的下人阻拦,伸手推七娘一把。
六娘自小习武,一般的男子都不及她的力道大,不巧大家刚处在蔷薇花坡上的小径,七娘毫无防备滚落,只来得及抓住堂姐的裙角。
在场的下人们也受了牵连,有两个宫人伤势比袁七娘更要重。
无暇再顾及别的,静安长公主发话务必治好两位女娘,抽空她与大长公主对视一眼,各自轻摇一下头。亏得没和袁家结亲,要不然这一家子真是令人够呛,
远香近臭,光听得洛阳城里袁家女如何贤淑通情理,见了面大失所望。
袁二夫人搂着昏迷的女儿,也不顾及在别人家中,破口大骂,污言秽言全指向袁六娘。
传到隔壁的静室中,面对祖母的逼问,袁六娘也是十分委屈,梗着脖子不认错。
“六娘,你伤了七娘,和裕王的婚事又该如何?”安城公主老泪纵横,手颤抖指向她疼爱的孙女。
六娘真不知,她也不是特意和堂妹过不去,实在是在袁家受了太多的冷嘲热讽,今天出门明显静安长公主更喜欢七娘,心里最后一份希望也没了。
并不是贪恋尚坤,才见面仅有半个月的郎君,起先对他的一点倾慕经过后来的种种全都化为乌有。她只有不甘心自己落败,更不服七娘比她过得好。
当时脑子一热,稀里糊涂把人推下去,问她真是不知晓。
这当头先把责骂放一旁,安城公主快刀斩乱麻,抹了泪出来寻侄女,真言发愁和裕王的婚事,言辞恳切。
“横竖宫里也不知七娘长成什么样,不如请侄女帮忙遮掩过去。若不然,我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地去。洛阳那边就等着准信送到,家里上下谋不到差事,没米下锅,再巧的妇人也没法当家。人活着,总不是瞧着袁家就这样败了。”
见姑母说得凄惨恓惶,静安长公主温声宽慰,她倒有一个主意,阿兄才不管是六娘或七娘,只要是袁家嫡女都可做得裕王妃,正好坤儿挑剩的女人给夏阿婵做儿媳妇,想着都让人痛快。
素日也不是急性子只因没碰到要事,静安长公主安置袁家四人住在府里养伤,叫不必急着走,带着人坐车进宫去当说客。
那边府里一片忙乱,忆君也道是个邪乎的日子,出门跟着尚坤没走出多远,迎面一队车马,两拔人在禁宫旁相逢。
她挑帘看向对面金铃香车里绝色女子,那样清艳无双的人儿正是柳嫣然,如今裕王身边灸手可热的宠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