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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天王张应金尽管在历史上留下了大名,但是仔细从他的历史轨迹上看,此人应该并没有多少野心。他先投紫金梁,后投闯王高迎祥,浑浑噩噩的跟在他们后面,直到被孙传庭砍了脑袋,挂上西安城墙。
从历史上看,混天王张应金这支队伍,尽管一直磕磕绊绊,并没有发展壮大,但是却总能生存下来,直到崇祯十五年。由此可见,他的统帅能力还算不错,尽管这个人没什么大志,战略上的能力也几乎看不见,但是能在艰难的环境中坚持十几年,这位混天王还是有一些过人之处的。
张应金听了刘宣的要求,顿时沉吟不语。
刘宣的这些要求,与他自己的想法有些相差甚远。在他想来:“自己率领这支队伍前来投靠,刘宣一定会高兴万分。毕竟自己在陕北也算有些名头,尤其是在延川境内,更是家喻户晓,即便是用自己装个门面,刘宣也一定不会拒绝。”
“如今自己军中粮食已尽,只能勉强支持三日,如果再弄不到粮食,就只能像其他流民一样以吃人为生。我本来以为哪怕投靠刘宣,也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性,自己营中的大小事务,也全是自己说了算,没想到刘首领这边规矩森严,如果这次下决心投靠,就只能一辈子绑在他身上了。”
张应金在一路之上,已经见过刘宣的军队,只觉得对方兵甲犀利、士卒看上去也精神饱满,看来应该是不缺乏粮食。他见刘宣这里有这么多规矩,不像是普通的流贼盗匪,更像是心怀壮志的英雄豪杰。
混天王张应金本来就是官府缉拿的巨匪,他起兵以来,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面对这个选择,几乎在顷刻之间,他就下定了决心,决定彻底投靠刘宣。
他之所以这么快下定决心,也是因为几个原因,第一刘宣实力很强,在陕北义军中可以说坐二望一。第二刘宣手中有粮,而他张应金却已经粮尽,如果不投刘宣,粮尽之后麾下士卒只怕会秩序大乱、马上溃散。第三点,正是刘宣麾下的纪律森严,远不像寻常饥民盗匪,有成大事者的苗头。
张应金下定了投靠的决心,狠狠的干了一碗烈酒,大声说道:“回禀刘头领,在下虽然与紫金梁王自用交好,也曾想率部投靠。但是紫金梁方面也很缺粮,只收青壮精锐,不要老弱妇孺。在下的麾下,还有三百多老弱,这些人都是儿郎的血亲之人,自然不可能随便抛弃。所以在下思来想去,才没有去黄龙山投靠紫金梁。”
张应金见刘宣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至于刘首领的军纪,在下觉得自己也能遵守,但是还是希望刘首领给在下三个月时间适应一下,免得兄弟们不明不白的丢了脑袋。”
“至于寻常的人员抽调,粮饷配给,到时候也一切都由刘首领做主,这一点,在下也可以保证绝不插手。”
在张应金决定彻底投靠之后,两方的距离顷刻间拉近了不少,双方推杯换盏,直到亥时一刻(夜里九点半),宴席才慢慢散去。
第二日一大早,刘宣就派出人员,仔细清点张应金这支队伍,这支队伍共有九百余人,其中老弱二百七十四人,这些人全部由张应金族人张应田统带,全部加入后勤营中。
剩下的都是青壮士卒,共有六百五十余人。这些人尽管非常瘦弱,武器装备也很差,有的人居然还穿着单衣冻得浑身青紫。但是在有意无意之间,这些士兵的眼中却能看到一丝凶狠,显然都是见过血的老卒。
张应金麾下的这些士兵,随他起兵已经快一年,与官军也打过几仗,麾下的士兵大部分也见过血。像这种士兵,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养好了身体,经过一段时间的阵型训练,就能快速的成为精兵骨干。
刘宣将这六百多个老兵编成一个步兵营,以张应金充当营官,他的兄弟张应年担任副营官兼任前哨哨长,他的另外一个左膀右臂王铁汉任左哨哨长,刘宣也成建制的抽调张虎成麾下陈铁牛哨加入张应金营。
等收编了这支队伍,刘宣马上抽调棉衣,为这些士卒配备了冬衣御寒,然后杀牛宰羊,犒赏三军。
这一次,刘宣彻底将老底子刮了个干净,将剩下的耕牛全部宰杀,让后勤营的老人心中痛惜不已。
就在刘宣在延川县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之际,距离延川县百里之外的延长城头,正行来一队队凶神恶煞的官军。
这些官军披甲执锐、威风凛凛的蔑视着延长城头,一队一队的排着阵列进入县城。官军的中间,严密的保护着一抬四人抬的暖轿,轿中端坐着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文士,正是在三边官场上大名鼎鼎的洪承畴洪亨九。
洪承畴本是福建泉州人,从小家境贫寒,还沿街叫卖过豆干,万历四十四年中进士,现任陕西都道参议,也就是民间称呼的道台老爷。
在明代时,道台还不是一个固定的官职,既没有固定的品级,也没有固定的员额,都是因事设立,随意性很大。关于道台的品级,也是从三品到从五品不等,洪承畴历任道员,已经是正四品的官员。
明清的官制,总督、巡抚等官,都算是京官,他们在都察院中也都有职衔,洪承畴现在就担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是名副其实的朝廷大员。
洪承畴此人,之所以在陕西官场上大名鼎鼎,就是因为胆气豪壮、敢于击贼。在去年,洪承畴亲率壮勇,击败率先举兵的白水王二,然后再接再厉,先后两次击破王嘉胤,将名头最盛的王嘉胤赶入黄龙山中。
最令陕北士绅交口称赞的就是,洪承畴不惧流言、敢于杀俘,在与王二交战中,洪承畴俘虏饥民五百人,全部被斩杀在白水河边,就连脑袋也被筑成京观。
洪承畴这种残忍的杀戮,很快就起了很好的效果,在他的指挥之下,陕西北部的民乱很快就被平定大半,不少饥民惧怕洪承畴的大名,蜂拥而入逃入延绥。
在陕北农民军举起的初期,因为延绥巡抚岳和声与陕西巡抚胡廷宴的互相推诿,义军在两抚交界之处迅速的壮大。洪承畴此人颇有胆量,居然跨过了交界之地,进入了延绥巡抚岳和声的地盘。
洪承畴耀武扬威的进入延长县城,直奔县衙而去。
他麾下的家丁,正要将刘宣贴在县衙的那副对联撕下,却被洪承畴抬手制止。
流民岁月修得智勇双全。
征伐生涯练就铁胆雄风。横批:勇往直前。
洪承畴轻声将这幅对联念了一遍,让家丁将这幅对联小心的收起,然后轻蔑的笑道:“流贼不通文采,所写的对联粗鄙不堪,沦为笑柄。给老夫将这幅对联收起来,也好让京城的同僚好好欣赏一番。”
洪承畴进入县衙大堂之内,随身的亲兵纷纷取出茶具,为洪承畴烧水沏茶,而洪承畴自己也远不像刚才那样自信满满,他手中把玩儿着一柄白玉如意,不停地在大堂中四处乱转。
不大一会儿工夫,洪承畴的幕僚马宏良急匆匆的跑入大堂,轻声对洪承畴耳语了几句。
洪承畴心中大惊失色,手中的玉如意不由自主的滑落在地上,砰地一声断为两截。
洪承畴见心爱的玉如意摔落在地,也顾不上心中懊悔,连声问道:“这个消息可不可靠,你从哪里听到的?”
马宏良拱了拱手说道:“回禀东主,这个消息应该非常准确,小人的一位同乡,在延绥巡抚衙门当一个小官,这个消息,是他亲笔书写。”
“二十天前,流贼刘秃子率兵离开延长县城,七日之后,赶到延川县,三鼓之内,就攻破了延川城头。这一个消息,被延绥巡抚岳和声悄悄压下,准备等榆林镇官军回来再夺回延川县城。”
洪承畴拍了拍因为惊惧发麻的双手,仔细思量了一番说道:“如此看来,刘秃子所部还真是桀骜彪悍。延川城头比较坚固,又有城中士绅全力帮助,没想到连一个上午都坚持不住,此贼定不能以等闲视之。”
洪承畴将刘宣所写的那副对联拿了出来,让马宏良观看,开口问道:“此为流贼刘秃子所写,善德以为如何?”
马宏良字善德,与洪承畴是福建老乡,因为屡试不第,最后被洪承畴聘为西席,因为马宏良颇通实务,为人精明能干,很快就成为洪承畴的亲信幕僚、左膀右臂。
马宏良看了这幅对联一眼答道:“虽然流贼刘秃子不通文墨,所写的东西也粗鄙不堪,但是从这幅对联中,还是能看出一股草莽中的豪气,此人一定不能小看。”
洪承畴点了点头,非常认同马宏良的判断,开口答道:“自从前年流贼渐起之后,老夫先后与王二、王嘉胤两位流贼大寇交手。尽管这二人有些行事荒唐,但是还是不能轻易小看,尤其是王嘉胤此贼,更是仿佛黄巢一般的人物,如果不能尽快剿灭此贼,只怕会弄出大乱子。”
马宏良点了点头说道:“王嘉胤已经如此难缠,刘秃子也看来不能小看,实力最强的王左挂只怕会更加麻烦。如今的这陕北,到处都是这些乱世妖星、混世魔王,他们怎么不在家好好饿死,何苦要为朝廷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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