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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皇后需在交泰殿受命妇朝贺。
崔司籍作为高阶女官,也需在交泰殿内侍奉。
郁偆回房的时候,崔司籍已按品大妆,将大礼服穿戴整齐,亦有宫女在一旁帮崔司籍梳头插戴。
郁偆到底人小身矮,如今的身量根本没法帮崔司籍梳妆打扮,反过来还差不多。
崔司籍脸对着镜子,只转了下眼珠子看向郁偆:“你先睡会儿,今天初一,本该放你一天假。等你醒了,我要是得空,就带你在附近走走。”
郁偆满心欢喜,整日呆在一个地方,确实让人生闷,能到不同的地方走走看看,总能让人心生愉悦。
“多谢司籍,那你可得早点回来,我等着你啊……”郁偆期待地道。
天还没亮,可四更鼓已响,崔司籍要跟着六尚以及一班同僚,一齐去交泰殿。
郁偆简单梳洗一番便睡下,等醒来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等着崔司籍回来带她出去走走。
崔司籍回来后,换了身平时穿的衣服,果真带着郁偆出去转了转。其实也不过是去其余各局串串门,坐下聊上几句,顺带吃些瓜果点心。
郁偆都不用说什么话,只要笑笑,拿着零食甜嘴。
崔司籍带着郁偆去了几个地方,便又去办理一些事宜,郁偆也被拉去干活。
为了维持这偌大的皇宫运作正常,底下的宫人不得不每日辛勤劳碌。忙忙碌碌七八日,很快又到上元节,宫里挂起了彩穗以及各色宫灯,玻璃、羊角、或绸、或纱、或绢、绣的、画的、织的……
正月十五这天,这宫中的主人在大明宫开宴,又有戏班、杂耍、舞乐助兴。到了晚上,月上中天的时候,还在宫殿前的广场上放起了烟火。
尚仪局内也是装点一新,各色灯笼高挂。
郁偆头上簪着两朵红色的绒花,脖颈挂着一只金项圈,也不管外头有多冷,和一群小宫女坐在廊下,双手捂着耳朵,高高地抬着头,看着天上绽放的束束花火。
何香香紧紧靠着郁偆,互相取暖,看到好看的,还会伸出手指指点点。
“这地方还是太偏了些,有些都看不到。”
“能看到就不错啦,等烟火放完了,咱们去吃汤圆。”
“在宫外的时候,我爹会给我做兔子灯,手里拿根绳,能拖着在地上走。不过……还是这宫里的灯笼好看。”
为了选一个最好的角度看烟花,一群小宫女,大多挤在一起,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夜虽还未深,可按道理也已到了平日该入睡的时间,但管事嬷嬷并没有催着这些小宫女回房去,而是继续让她们玩耍。
等到天上的烟火燃尽,又许久不见新的烟火升空,一群小宫女这才意犹未尽地回房。
“这可比宫外看到的好看多了,就跟真的牡丹花儿似得,在天上盛开的时候,像是变成了白天。”何香香兴致勃勃地说着,显然很开心。
说实话,郁偆在现代看过烟花,只有比如今看到的更精妙,声势更加浩大。可那又如何呢?她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吧?
郁偆比何香香先一步到房间,便停住脚步,道:“我到了,你也早点回房休息。”
“我哪儿睡得着啊,满心满眼都是刚才那些漂亮烟花,真想再看一回。”
郁偆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连忙道:“我看司籍司的存档,陛下万寿的时候,按例也会放烟火,到时候你就又能看到了。”
“我怎么没看到过啊?你在那里看到的,等明天给我看一眼。”好在何香香没有理智全失,知道这个时间已经有人睡下,说了这一声,便轻手轻脚的回房休息。
在这样的节日里,像郁偆这种小宫女还得闲看看烟火,而崔司籍则是从早忙到晚。
可就算再晚,五更鼓响的时候也该回来了。
早已形成的生物钟,令郁偆准时苏醒,可还没等郁偆穿好衣服,房门突然就从外面被人推开。
崔司籍站在外头,看到郁偆好好的呆在房里,明显舒了一口气。
“快点穿好衣服出来,吕尚仪要点人。”
崔司籍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郁偆赶忙加快了速度,三下两下挽好头发,便出门跟着人流一起走。
明明还在年节里,可那些管事的人脸上,都露出几分凝重。
在廊下摇晃的灯笼,没了烛光的映衬,失了几分颜色。
各司主事手中拿着名册清点人员,要是有谁回应的时候略有迟疑,便会被盘问一番。
尚仪局中,人倒是一个没少。
还没等众人弄清个所以然,吕尚仪又让所有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郁偆依旧随大流走着,可看众人的面色,想来有部分人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还是桩大事。
到了下午,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了出来,陛下了旨,尚食局的两位尚食,一位司膳,以及一些宫女内侍,一出正月,便去守陵。
这道旨意一出,立时就让宫中所有都战战兢兢,生怕这样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
郁偆原以为自己很快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不知道的依旧不知道,知道的都是一脸的讳莫如生。
倒是崔司籍,将郁偆盯得更紧了些,还提醒郁偆,不要随便走动,要是出了尚仪局,定要和人同行。
这本来也没什么,可在大过年的说这些,就显得特别奇怪。
好在,郁偆的好奇心也不是特别重,崔司籍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再说,她能出尚仪局的机会,也十分稀少。郁偆只当是一件小事,可很快就会过去。
可上元节的那件事的影响,远远不止这些。
虽说郁偆还不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事,可刚出正月,宫中又发生了一桩大事,一件怎么也瞒不住的事情。
二月二龙抬头,为保佑一年丰收,民间会在这一天举办盛大的祭祀活动。而本朝天子,也会亲耕,以示表率。
可今上自正月十五以后,便身体微恙,汤药不断。今上便降下旨意,让太子代其前往。
让太子代劳,众臣自然无意义,毕竟这太子以后是要做皇帝的。
可坏就坏在,太子在春耕祭祀的时候出了差错。
太子穿了全套大礼服,腰间系的玉带亦是华美非常,玉带原本就是虚授。在祭祀的时候,玉带跟随着太子的动作不断甩动,挂到了祭天用的鼎上,还怎么都解不下来。
按惯例,祭天的时候,只能太子一人在前,官员无事都不得上前。
因此,官员只能在一旁沉默的干着急,想着太子是不是能快点将玉带解下来,继续祭天仪式。
只可惜事与愿违,太子怎么也无法将玉带从鼎上解开,最后直接用了蛮力,将勾连着鼎的玉带绳扯断。
这样失态的事情,出现在如此庄重的祭祀仪式上,简直是对上天不敬。在祭祀仪式结束之后,便有御史回家提笔,参了太子一本。
今上根本就不用看奏本,在太子回宫之前,他就从收到了锦衣卫指挥使传回来的讯息。
今上听到这一事情之后是个什么反应,除了大明宫中的人,无人再知晓。但太子一回宫,就接到了今上的口谕,让其在东宫思过,无事,东宫所有人都不得出东宫。
负责祭祀的太常寺卿也被罚俸半年。
可怜太子年近四十,儿子都快到了娶媳妇的年纪,还被自己父亲这样管束。
天子震怒,苦的是下面的人。今上除了让太子思过,还将太子身边的内侍宫女一撸到底,全都换了新人。
要是在平日里,去东宫当值,怕是有不少人要抢破头,可现在谁都知道今上厌恶了太子,谁还上赶着去服侍太子。
可宫中人员调度,向来是听尚宫局和内侍省统一安排,普通的宫人,又哪里有说不的权利。
好在这一回,司籍司并没有人员被抽调到东宫,这大概也算是好事一桩。
二月还未过半,郁偆总算是知道了,正月十五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那件事情实在是太过恶心,郁偆听完之后,当场就吐了一地。
二月里的天气多变,一日冷一日热,这一日虽然有些热,可郁偆依旧穿着厚厚的冬装。
何香香手中拿着针线,和郁偆一道坐在廊下做些简单的针线活。
“才一个冬天,去年的春天穿的裙子就显得短了,还好当初给的裙子都留了余地,如今放一放正好穿。”何香香略带抱怨地道。
郁偆也要将裙子放一放,她虽然没长多少,可去年的裙子穿在身上,也有些不合适。
“我穿的鞋子有些小了,不是不该重新去领两双?”郁偆小声道。
何香香手上不停,不断穿针引线,头也不抬地道:“我的鞋子也有些小了,不过拿了鞋垫还能再穿穿。你的鞋子要是真的不能穿了,我的鞋子先给你,你在里头垫两双鞋垫应付应付。”
郁偆和何香香都在成长,只是成长的方向有些不一样。
郁偆放下针线,抬头看向何香香,即使何香香穿着厚重的冬装,也不能掩盖她那渐渐隆起的胸部,以及越发纤细的腰肢,脸也渐渐地消瘦下来,有了明朗的线条。
至于郁偆自己,虽然在长高,可却有往横向发展的趋势。小脸肉嘟嘟,身上贴了许多肉,脚背也越发宽厚,好在看着最多是有些圆润。
郁偆没有任其发展,自己渐渐开始控制食量。可她如今这略胖的样子,多了几分喜庆,倒是越发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