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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堂里有些黑,淑妃怕郁偆年纪小,在这里头不自在,便找了个年老的嬷嬷的陪着。那老嬷嬷话不多,没事的时候,不是自个儿捡佛豆,就是对着观音像敲木鱼念经。
佛堂隔间放着两张榻,专供郁偆和那位老嬷嬷休息。这也变相的,将郁偆圈在这里头,不得出去。
每日清晨起来,郁偆洗漱干净之后,便在观音像前点起三柱香。而后空着肚子,端端正正地去叩那九百九十九个头。
九百九十九,看着是个很庞大的数字,可若是按秒来算,连二十分钟都不到。
若只是磕几个头,那很快就能结束,只可惜……
郁偆双手握虚拳立于蒲团前,双膝随即下跪,双手按于蒲团之上,额贴于地面。
额头冰冰凉,郁偆也不反射性地用手擦一擦,而是站起来,又拜了一次。这九百九十九次,可是一次都间断不得,不然就得从头来过。
‘九百九十九……’郁偆站起身来,对着观音像恭礼一拜,这才转身出了佛堂。
“沈嬷嬷……”
沈嬷嬷撩着帘子,道:“姑娘如今越发心诚,要是观音大士显灵,定会保佑九皇子早日康复。”
‘要保佑,也该是保佑她这个磕头的。’不知怎么的,郁偆如今听到九皇子这三个字,就习惯性的产生一种厌恶的感觉。‘要不是因为这人,她也不必断了五荤,整日在这一方小室内吸烟。’
“这还多亏嬷嬷教导有方,要不是嬷嬷提点我,我哪会知道,光是一个拜佛,还有那么多的讲究。”郁偆恭维道。
“先吃过饭,一会儿还有别的课业。”
郁偆悲苦万分,虽然将那九皇子骂了个遍,可也确实希望这九皇子能快点好起来。不然她就只能继续吃盐水煮黄豆、盐水拌豆腐、清水烫蔬菜……好在植物蛋白充足,不然郁偆怕是要营养不良。
对于九皇子,郁偆其实没什么深刻影响,不过就是个男的,高大英俊是有,可比起郁偆前世看过的那些个,在萤幕上久经考验的男星,还是差得有些远。
但长春宫里的其它宫女,可不是如此,这宫里算不得男人的太监倒是许多,可这真男人,那可就真的是稀少无比。
九皇子身为皇子,身世自是无可挑剔,自身配件也是按着人生赢家的模式来的,大儒启蒙,名师教导,身边常伴之人更是人中龙凤。这样一路成长,只要九皇子不是个渣,自然会变得优秀非常,收获无数目光。
在平日里,九皇子来这长春宫,给淑妃请安,对着一干下女,皆是易立待之,自然也得到不少好感。长相其实都是次要的,但九皇子长得又不差。长春宫里便有不少宫女,自发地给九皇子祈福,有些还暗自落泪,恨不得将九皇子那一身伤痛,过到自己身上。
郁偆要是听到这般天真的话语,定会奉上“呵呵”二字。
随便吃了两口,郁偆便由跟着沈嬷嬷念经、捡佛豆、抄经书、焚香祷告。一天下来,郁偆的双眼,被那香烛的烟火气熏得通红,可眼睛里却干得厉害。
晚间郁偆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兔子眼,想着,‘这九皇子可一定要好起来,不然她这些罪可不就白受了。’
要说年轻就是好,九皇子那伤深可见骨,且一值没有愈合。太医院的太医会诊多次,都没有拿出一个,一定有效的治疗方案,只说尽力而为。九皇子有几次病危,整个人一点意识也无,可偏偏就从鬼门关前拐了个弯,走了回来。
好在天气渐冷,对伤口恢复有利,九皇子的王府里,又聚集了整个王朝之内,最顶尖的医者,九皇子终于是从晕迷之中转醒过来,渐渐开始康复。
等着九皇子能进宫给今上请安,郁偆终于能从那小佛堂内出来,再也不用去看那冰冷的玉观音。
淑妃见着自己完完整整的儿子,激动的道:“总算是老天保佑,让你挺了过来。快去搬张榻来,你身子还虚着,躺下跟我说话。”
“这样于礼不合,母亲我坐着便好。”这么短短一句话,杨溍喘了三口气,这才说完。
淑妃却道:“你我母子之间,何必顾着那些虚礼。我让你躺着说话,你就给我躺着,不然可就是你不孝。”
杨溍脸上身上虽然还疼,可听到自己母亲这般真心实意的关切,还是渐渐舒展了眉头,颔首道:“儿子听母亲的。”
“这不就听话了,留下一道与我用午膳,让尚食局进几道补气益血的药膳来。”
杨溍无奈一笑:“都听母亲的。”
郁偆从一旁的小间里,带着一身水汽出来,长长的头发拿布巾包着,嘴里哼着歌,像是十分轻松。那么多天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每日还烧香不断,郁偆身上不知沾了多少香烛灰,又不知染了多少烟火气。郁偆一出来,就让人打水洗头洗澡,换了三趟水,她才从澡盆子里出来。
“这额头都要磕出茧子来了,还好没事。”郁偆坐在梳妆台前,拿指尖按着脸,一寸一寸地照着镜子。而后看着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挑了一瓶就开始往自己脸上抹。
等着头发半干,郁偆便半躺在床上,整理好头发,准备先睡上一觉。
‘哎呀……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啊,这被子好像是新换过的,味道真不错。’郁偆内心感叹几声,便闭了眼,没一会儿就入了梦乡。
杨溍大伤初愈,手上没什么力气,但即使是这样,用膳的时候也不愿意用勺子,打着副筷子,慢慢夹着跟前碟子里的食物。
淑妃看着自己儿子要强的样子,只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要让人喂他的话。
“你先喝碗汤,润润喉。”淑妃亲自起身,给儿子盛了一碗八珍乳鸽汤。
杨溍只得放下筷子,接过碗:“多谢母亲。”
吃过饭,淑妃又道:“这段时间也是辛苦玉英了,我让人从库房里寻了几张完整的黑狐皮子,你带回去,不管给玉英做什么都是极好的。还有,再过几日就是你父皇的生日,你有想过准备些什么生辰礼吗?”
“儿子先代玉英谢过母亲。父皇富有四海,这普天之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送的好与坏又有什么差别,只要尽了小心便是。”杨溍回道。
“你啊你,到时候别惹你父皇生气才好。你如今大了,我是管不了你。只盼着你快些好起来,我就什么都不求了。”淑妃见儿子脸上疲态尽显,忙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些日子也不用想着进攻来给我请安,让玉英也不用进宫来,你们夫妻二人多日未见,正该好好说话。”
“都听母亲的。”想是真的不舒服,杨溍愣了片刻,才回道。
杨溍回了王府,继续闭门养伤,谢绝所有访客。
这王府大门一关,谁也不知道这诚理亲王的伤势,如今到底如何。这亲王爷,除了去了一回宫里,给今上和淑妃请安,便再也没有出过门,这可真是急坏了不少人。
一旁立着的王府长史官,见王爷闭着眼,似是睡着了,便装起柱子,不敢打扰分毫。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这京城里头都发生了些什么?各亲王府里头,又有什么意动?”
杨溍冷不丁地开口,将他的长史官吓了一跳。
徐长史躬身道:“倒是有几桩事,可王爷您……”
杨溍如今是个纸糊身子,太医院院正,特地吩咐,要让这位王爷静养,不得耗神费思,以免影响伤势。
杨溍一哼,道:“那你跟我讲讲,这京里有什么趣事。
徐长史知道拗不过,只得先捡了些无关紧要的,先与王爷讲。
“倒是有一桩趣事,那荣国公府里头,自贾代善去世以后,便是他的长子贾赦袭了爵,因是降等袭爵,只袭了一个一等将军。可那荣国府里,好不知礼,竟是抱着那荣国公府的牌匾不放,硬生生挂到现在。
“呵。”杨溍掀了眼皮,看向他的长史官,道:“还有呢?”
“王爷可真是英明。那荣国公府那也便罢了,到底是御赐的府邸,确实不好轻易改制。可那府里头也是一团乱,还出了乱家的苗头。据说……那府里的正院现在由二房住着,正经袭爵的,倒是被赶到花园子里头住。”
杨溍笑笑,只当那加贾家是个笑话听听。
“难怪那荣宁二府是一代不如一代。趣事讲完了,咱们该说正事了。”
徐长史不再嬉皮笑脸,阿谀奉承,他正色道:“是,如今各位皇子,皆有异动,像那……”
杨溍听得仔细,又在脑内做着分析,这样一心二用,竟是引得伤口隐隐发疼。他摸着胸前的伤口,暗自发愿,决不能让他的这一刀白挨。
杀敌之时,杨溍周围都有亲卫随侍,可当时在战场上,却有人有意将他的那些个亲卫与他隔开。等他从战场上被人抬下来,他带来的百来个亲卫,竟是只剩下十数人。
这绝对是不正常的,要知道,当时在战场,可是己方占了上风。当时阵亡名册下来,杨溍都有些不敢相信。
为什么偏偏他所在的地方,来了敌军的主力部队,这和情报上写的完全不一样。定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