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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偆这病,大半和周英没有关系,可如今宫里都在传,是因为周宫人间接伤了三公主,才导致郁偆生了一场大病。
如今这周英,在后宫众人的心中,已成了一个大型杀伤性武器,力度强大,威力深远,具有不可忽视的威胁,简直是谁沾谁倒霉。
郁偆也成了众人可怜的对象,就连和郁偆并不深交的人,也在心里默默同情郁偆,有些特别心善的,还会为郁偆念两句佛号。
周英也不算全无责任,若不是她惹了郁偆生了那么大的气,也不会使那警幻仙子趁虚而入,将郁偆给勾了去。
不过好在经过太医诊断,郁偆大体上已是无大碍,只要不再昏迷,就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只需细细调养。
按说郁偆只是昏迷,且时间不长,在恢复神智之后,应当立刻就能下地走动,可郁偆就像是失了全身的力气,连起身都需人搀扶。
别人不知道原由,郁偆自己却是知道的,她的手脚,没有一刻不在疼,体表上虽没有任何明显痕迹,可那种作用在灵魂上的疼痛,真的不是常人能承受地了的。
打神仙,果然是有代价的。
白天还好些,郁偆能强打起精神,和人说上几句话。可到了夜里,郁偆明明困倦无比,睡意无边,可因为那无休止的痛感,根本无法入睡。就算闭了眼,在心中默默数羊,使自己分心,郁偆依旧无法使自己安睡。到后来,郁偆竟生生地痛晕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郁偆的状况更加糟糕,眼下起了乌青,脸色黯淡,不过好在手脚上的疼痛有所缓解。
不然,郁偆真恨不得再去打那警幻仙子一次。反正都已经疼成这样了,倒不如打个尽兴。
一早醒来,在众人的伺候下,郁偆简单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衣裳,半靠在床上。
“昨天护着青鸟的那两个奶妈,怕是也受了不少惊吓,给她们一人十贯压惊。”郁偆缓缓地说着。
“奴婢这就去吩咐。”一宫女道。
这一宫女退下,立刻就有一人补上,细心地问道:“娘娘是先喝药,还是先吃些好克化的垫垫肚子?”
这会儿除了疼,郁偆哪还能感觉到别的感觉。不过听到有吃的,郁偆还是有了些许精神。
郁偆很是矜持地道:“端些粥食来,若是清淡可口的小菜,也端几样过来。”吃过这些,开了胃口,她就好让人端些肉食来吃吃,郁偆想的十分美好。
但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郁偆刚漱了口,眼前就出现了一碗,弥漫着怪异气味,且颜色漆黑的药碗。
“若是娘娘不想喝,奴婢可以喂娘娘喝。”
端着药碗的宫人原是想好好伺候郁偆,可郁偆听了这话,脸色却越发难看。
一口一口的喝,这得喝到什么时候,可不得苦死她。
郁偆抬起略微有些发抖的双手,道:“将药碗给我。”
一口自然是喝不下的,郁偆闭了口气,两三口就将一碗药全喝了肚。一呼气,郁偆就感觉到一股令人十分酸爽的味道,在口鼻之间乱窜。
一旁的宫女们,一人接过药碗,一人端上漱口的香茶,一人捧着水盂,还有人准备着随时送上帕子。
就算如此周到,郁偆在重新躺下之后,还是感觉,她的每一口呼吸,都透着浓浓的药味。
这生气生的,实在是太不划算,郁偆忍不住念了两遍《莫生气》,以期自己能时刻牢记,不再轻易生气。
一碗药使郁偆胃口全无,更使郁偆没了精神。
“药方里有些安神的药材,娘娘可是困了?”宫人小心问道。
也不早说……
郁偆双眼半阖:“这才刚醒没多久,怎么能又睡下?”
不知怎么的,郁偆有些害怕自己睡着,生怕一睡下,自己不知又会去了何处,身处何地,会遇上那天上神仙,地下恶鬼。
郁偆硬撑没有睡,倒是让杨溍感动了一把。
杨溍其实是来看儿子的,顺便来看一下郁偆,但进了郁偆睡房,一见郁偆那弱不禁风,柔弱不可欺的模样,内心突地就生起了一股怜惜之意。
郁偆到底是这长宁宫的主人,杨溍一进这长宁宫,郁偆就得了消息。郁偆如今这副模样,也是特意准备过的。原本就是半躺不躺的状态,就算再怎么注意,郁偆的头发还是有些凌乱,脸上更是青青白白十分难看。
这幅样子,别说旁人,就连郁偆照镜子看后,也是十分不喜。
头发重新打理已是来不及,只能让人拿了小梳子,一点一点梳整齐。眼底匀了些胭脂,又上了层细细的粉,郁偆这才满意。
太过柔弱的女人,总是会让人不自觉起呵护之意。
杨溍慢慢走近,握着郁偆柔弱无骨的手,充满怜爱地道:“不是说病得不能起身,怎么这会儿倒是能起身了?”
郁偆暗暗嫌弃,可脸上却露出点点虚弱的笑意:“听见下人来报,说是九哥来了,妾便立刻有了精神。”
躺床上,看着杨溍进来,郁偆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太医可说了,她已无大碍。
杨溍很满意自己在郁偆这里看到的,听到的,又想到郁偆因何而病,便对那周英有了丝丝不满。
到底非大家出身。
杨溍要多留,郁偆也是心累,只得道:“莫过了病气给陛下你。”
虽说不是什么具有传染性的病,但若杨溍意外生了病,肯定是算在郁偆身上。
到底自己的安危更为重要,杨溍一副留恋的模样,可走的时候,脚步却一点都不带停顿。
门外的宫人,欢喜地来报:“陛下说是要去看三公主,这会儿还不急着走,娘娘可要给陛下准备些膳食?”
“那就准备吧。”反正又不是花她的钱,郁偆吩咐起来,半点儿不带磕绊。
杨溍来表过一会关心,便再没来过,有些事情也没了下文。
郁偆一直称病,一是身上真的疼,二是不想看到周英那张脸。不管是三皇子的洗三还是满月百日,郁偆都没有参加。
要说生个皇子就是比生个公主好,母以子贵,那周英竟是由太后做主,封了贵人。
郁偆简直要谢谢太后,她总算是能将这周英给送出长宁宫去。
因太后另下了恩旨,令周贵人另居于别宫,而那三皇子也被抱到了清宁宫抚养。
郁偆休养了许久,身上的疼痛总算是消散,又兼讨厌的人即将离开,郁偆十分欢欣地捡起了笔,静心练字。
“娘娘,周宫人求见。”那宫人的面色,略有难看。
因某些众所周知的缘故,郁偆身边的这些宫人内侍,都很不喜欢那周贵人。
“周贵人才刚出月子不久,难道就急着搬去新住处?唤她进来”郁偆笑道。
“周贵人……周贵人怕是……娘娘见了就知道了。”宫女不好搬弄主子的是非,一咬牙便去了外头通传。
郁偆放下手中笔,穿上外衣,准备去另一间坐着等周宫人,这脚还没抬起来,便被人一把抱住,差点没将郁偆的裙子拉下来。
郁偆十分失礼地叉腰,这才及时将裙子提住。
不管是屋内的,还是从外间匆匆进来的,走急忙过来,将这周贵人给拉开。
“还请周贵人稍等片刻。”郁偆冷了一张脸,回了里间。
周英见郁偆要走,又想扑上去抱住郁偆,可偏偏她自己的腿也被人抱着。
“贵人许久不曾见过我家娘娘,内心激动,奴婢等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般实在是有失礼数,还请贵人你,稍稍冷静些。”
扑完小的,扑大的。一众宫人,觉得这位周宫人真的是绝了。
周英却不管不顾,凄厉地喊道:“还请娘娘救救我们母子,别使我们母子,受那分离之苦。唔……”
这般不管不顾地叫喊,就算是以上犯上,周英周边的那几个宫人,也要将这周贵人的嘴给捂了。
替郁偆系裙子的宫人手一抖,裙子就往下掉了几分。
郁偆淡定地吩咐道:“去换一条裙子来。”
“是……”宫人哆哆嗦嗦,半个字不敢多说。
郁偆这是在拖时间,果然,等她出去的时候,周贵人和她身后那一干宫人已没了踪影。
周英也真是傻,她自己身边都是些什么人,难道不知道?那些……可都是清宁宫里的。
太后自然也不是那等恶人,因要了周英的孩子,便补了周英一个贵人,而且为了方便周英能看见孩子,太后甚至将周英的住所换到了离清宁宫相近的宫殿。
对于一个太后来说,对周英当真是十分眷顾。
要不怎么说周英傻,宫里皇子虽然不多,但太后要想找个能相伴的孩子,还能找不出。
今天的事情,太后怎么可能不知道。隔天,太后就派人将成嫔和二皇子,唤到了自己跟前。
郁偆亲自去向太后请了罪,跪在清宁宫前的雕花石砖上膝盖一刺一刺的疼。郁偆和周英这仇结的大了,郁偆这对母子,不仅因为周英受了一顿惊吓,更是因为,由于这顿惊吓,青鸟的抓周宴不得不推迟。
如今又要跪在这凹凸不平的砖地上,郁偆更加希望周英快快消失。
“太后请惠妃娘娘你进去说话。”才跪了不过一会儿,郁偆便被扶了起来。
“多谢嬷嬷。”郁偆客气道。
郁偆身后的嬷嬷,似是要和这清宁宫里的嬷嬷问好,可实际上,却是将早已准备好的荷包,塞到人手里。
感受到手中的分量,那嬷嬷才笑着道:“太后心情正好,娘娘大可放心。”
太后怎么可能心情不好?又有谁能让太后心情不好?
这说了和没说一样,这般精怪,这位嬷嬷才能稳稳地在太后身边伺候。
“妾给太后请安。”郁偆行着礼,不敢起身。
“这般拘谨做什么,怎么还和你小时候一样?”太后笑道。
郁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妾犯了错,是来和太后您认错的。”
“我不是已经罚过你了?你看看这期限都已经满了,还来认什么错。”太后脸上的笑纹,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