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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嘴上说着抱怨的话,真到做事的时候却是从来不会掉链子。
司徒逸一向对安南放心。只是不知是不是他以前让安南专门拜师习过武,安南的现在行事有些武夫的鲁直。
要是笑笑在,今天自己这话一出,想必她就能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
云岚又将邸报拿出来看,杜大人请求拨军费的奏疏又被群起而攻。
“杜大人真可怜,一生功绩,就被这些只会舞文弄墨的人给抹掉了。”茜草把手上的信递给云岚,一低头就看到案几上摊开的邸报。
何止是抹掉?这篇论述分明是说,杜大人贪了军饷,却不干实事。甚至,在后一页,这不知打哪儿来的无名小卒,还列了清海军和镇北军的军费开支和战功的对比,就说明了一件事。清海军的节度使杜大人,拿着高额的军费,每年就杀了几个小罗罗。
云岚拆开信,信是从清海军来的。写信的是他的四哥云庄。
云庄写信的时候很激动,信纸上的字迹很潦草。
那些只会咬笔杆子的软蛋,说的那么轻松,有本事到船上走一趟啊!云庄在信中狂狠道,要是你四哥有一天能见到陛下,一定让今上把那些只会卖弄笔墨的酒囊饭袋弄到军营里先练练胆子。
抱怨了一通,云庄后面心情正常多了,郑重地拜托云岚给司徒逸道谢。言道,要不是司徒逸不知道让人从哪儿买回来的粮食,清海军今年要闹出大笑话。
作为一个士兵,没死在战场上,却被饿死在军营了,这不是大周最好笑的笑话吗?
云岚看到云庄用不在意地口吻说,他带着人在海上截了好几个船队,不知是该喜是该忧。堂堂大周的正规海军,竟然要靠打劫过活。
正月里,眼瞅着云岚没几个月就要及笄,司徒逸愣是抽了时间,到云家拜访了好几次。只是,每一次的形象都不算好。
清湖边上,杨柳依依,小荷亭亭。湖边全是来踏青的少男少女。司徒尔雅早就跟唐家姑娘跑出去祸害柳枝。
云岚斜了一眼身边如同门神一样的男子,低声嘲讽道,“哟,几天不见,司徒公子眼底的青影一点没见。不知道司徒公子用的什么妙法?笑笑也学一招。”
司徒逸哭笑不得,知道云岚这是跟自己生了怨气。
“笑笑,我如果不这么做,咱们的亲事,怕是到明年都定不下来。”司徒逸弱弱地抱怨。
云岚心里一软,连忙转头看着前面的绿茵如织。
年底的时候,各家都忙,有一次司徒逸拜访岳父岳母的时候,眼底带了青影,被岳父岳母好一阵关心。
司徒逸福至心灵,说了几句平时的难处。竟然得了岳父一家子的同情。
那以后,司徒逸隔三差五地上门拜访,身上总带着这样那样的不适。
有时候身上带点小伤,有时候带点病态。总之一句话,装可怜。
母亲不顶事,祖母年纪大了,家里的叔叔伯父们个个不省心。他司徒逸就是一个没人帮的小可怜!
母亲崔氏这几年过得顺畅,心软得一塌糊涂,竟然答应了今年就把自己嫁进司徒家!
云岚恨得牙痒痒。
“笑笑,要不我去跟伯母商量一下,将婚期挪到明年?”司徒逸小心翼翼地试探,婚是一早就订下的,为何笑笑想要拖着?
司徒逸眼神暗了暗,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耍手段有什么错。
若是老老实实地等着,再过三五年不知道能不能娶上媳妇儿!
“跟我娘商量?我怕我娘看到你这可怜相,恨不得马上把我打包送到你附上去。”云岚声音压得低,不过言语间得怨气一点没少。
“岳母她心地好。我没见过比她更好的母亲了。”司徒逸讪讪地跟在云岚后面,这几天他忙着准备聘礼,他没想到,云家伯母这么容易就同意订下九月的婚期,让他准备聘礼的时间短了。
云岚冷哼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卖得更快。司徒逸连忙快步跟上。
“哥,笑笑!”司徒尔雅慌张地跑过来,虽然努力地让自己看向前方,可是那双过于灵动的眼珠子,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怎么了?唐家姑娘呢?”司徒逸声音有些冷,他的二人世界,就这么没了。
司徒尔雅缩了缩,往云岚身边靠过去,“诗诗和如许都在马车那边。”
“大好的春光,诗诗怎么愿意呆在马车那边?可是诗诗又揍人了?”云岚侧头看向司徒尔雅。
司徒尔雅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嘴里连忙道,“诗诗她是打了人,可是她这也是为了救人啊!”
云岚眉眼微微一弯,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逸轩,咱么去马车那边看看吧,别真惹了什么麻烦。”
司徒逸点点头,唐家姑娘这性子,迟早惹出大麻烦。司徒逸看了看拉着云岚往马车方向去的妹妹,大步跟上。
要不要给唐承逊去封信?自己好歹帮了他妹妹这么多忙,以前托唐承逊是的那些个人情,也该是能抵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原因,一路往马车去时,云岚总觉得有人往她这边查看。
“笑笑、尔雅。”莫如许听见脚步声,从唐奕诗的马车里伸出个头来,给云岚和司徒尔雅打了个招呼,便又折腾起唐奕诗的胳膊。
今天唐奕诗穿的是一身嫩绿的春衫,透过车帘,云岚隐隐看到,被高高挽起的衣袖上,带着星星点点的血渍。
怎么受伤了?云岚几步上了马车,便看到唐奕诗的胳膊上,交错着几条浅浅的刀伤,伤处已经用烈酒清洗过,莫如许正仔细地往伤口上撒着白色的粉末。
云岚心下稍安,目光一转,忽地看见马车一角缩着一个长脚长手的男子,好似睡着了?
云岚又看了看,发现这男子手脚皆被捆住。绳子,似乎有点眼熟。
“你是谁?”云岚移了移身子,挡住唐奕诗被露出来的胳膊,目光泠然地盯着马车中的陌生男子。
男子一动不动地缩在角落里,双眸微闭,呼吸绵长。
这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
莫如许心疼唐奕诗白白遭了大罪,手上的伤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干脆利落地一脚踢过去,见那人睁了眼,示意云岚继续问。
云岚目光不善地看向男子,唇角微微上翘,“敢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们好送公子回家。”
男子动了动手脚,发现都不得自由,显然是被捆住,不由抬头露出一张雌雄莫辩的脸,苦笑道,“在下不是坏人,只是惹到一点小麻烦,可否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哪个坏人会在脑门上写着坏人两个字?”云岚扔下一句话,出了马车向朝车外的司徒逸招了招手。
“怎么了?”司徒逸上前问。
“先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再说,车上多了一个人。”云岚小声在司徒逸耳边道,顿了顿,云岚又道,“想个办法,待会儿弃了这辆马车。”
司徒逸点了点头。
地处江南,建州城郊是一片平原,目之所及只有几座矮矮的小山坡。平野上,几处建造华美的别院显得尤为突兀。
几辆马车跑到一处别院,守门的小厮一见到马车上的徽记,连忙便门庭大开,以便马车直接进门。
“公子,唐姑娘的马车遇到山贼了!”安南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唇色苍白的唐奕诗。
“幸好咱们再半道上换了马车。”莫如许抓住唐奕诗的手微微颤抖,换马车的时候,她还觉得笑笑太小题大做来着,现在,唯余“庆幸”二字。
如此,莫如许看向男子的目光更加不善。要是诗诗真的坐在那辆马车上,诗诗能逃得掉吗?
“姑娘,在下不是故意的。”男子好看的脸上带着窘迫,“当时岸边只有这位唐姑娘身上带着武器,在下实在快支撑不下去……”
莫如许冷哼一声,长得好看了不起吗?百年后还不是一具枯骨?
“事已至此,莫姑娘,可容许在下问问这位公子惹了什么麻烦?”司徒逸极为有礼地问了一句,待莫如许点头,这才看向男子,“公子,既然您的事情已经波及到我们几家,不知公子可否据实以告?”
男子目光灼灼地看向司徒逸,脸色涨红,这事情,怎么好开口?
屋内暂时一片寂静,几双眼睛盯着男子。
云岚看向那张脸,心里浮起一抹诡异的熟悉之感。
“公子,大夫来了。”屋外下人的禀报声,打破满屋安静。
“快带进来。”司徒逸吩咐道,瞥见堂下的男子松了口气,心里暗道,躲得过初一,难道还能让你逃过十五?
见大夫进来,司徒尔雅连忙道,“大夫,快帮唐姐姐看看,唐姐姐脸色白得好吓人。”
大夫给唐奕诗把了脉,“这位姑娘没什么大碍,就是失血过多。老朽开一副补血养气汤喝着,若是还有其他症状,继续到华安堂找老朽便是。”
见大夫写完药方,司徒逸轻咳一声,对大夫道,“麻烦大夫给这位公子也看看,这位公子很嗜睡。”
大白天能在马车上睡到叫不起来,没问题才怪。
“无事,这位公子不小心吃了蒙汗药,休息几天就不会再嗜睡。”老大夫慈祥地笑着道。长模样,怪不得招人下药。
男子只觉得一辈子的囧事一下子全集中在一起。
三天前,刚一到港口那儿,便被一个长得跟熊似的男人搭讪,说什么要娶他当夫人!
啊呸,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将来是要娶妻生子,传承陈家香火的!
今天早上,他在客栈吃了几个包子并一碗粥,就觉得有些不对。幸好,他住的地方位置不错,临倒下那一刻,抓住了一个救星。
等送走大夫,男子开口道,“在下陶闻,京城人士。”
又把自己遇到的事情简扼地说出来。
唐奕诗喝着厨房送过来的红枣汤,乐呵呵地道,“本姑娘只救女子,你……救你倒是跟就女子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