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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因。”
当拉斐尔走到有帘帐遮蔽而发暗的露台时,恰到好处的阴影使精巧的轮廓添了几分立体深刻,清淡的月光则毫不吝啬地倾洒在纯银的顺直长发上,就像每一根发丝都被赋予了鲜活的微辉般流光溢彩。
闪闪发光的人鱼微微笑着,说出了第一句话:“你的情绪沸点比我想象的还要低呢。”
由于克莱因比人鱼要略高一点点,使得拉斐尔在与他说话的时候,不得不稍微抬起下颌才能达到平视的目的,而从这个角度看,他本就精致美丽的脸庞会显得小巧一些,也能把那精巧的锁骨看得一清二楚,褪去些许张扬的魅惑,而增添了几分可爱。
只可惜唯一有条件看清到这份美景的皇帝此时无心欣赏,冷冰冰地盯着他,严厉的语气里完全让人听不出半分在热恋中的情愫来:“你不就是知道我在观察你,才表现得那么卖力的吗?”
“会吗?”无论是包含讽刺的话语,还是阴沉的表情,或是冷厉的口吻,都足以让绝大多数人为之胆寒,拉斐尔却是个彻彻底底的绝缘体,闻言只纯良无害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谦虚道:“这种水平只是很正常的发挥而已。”
说着,他仿佛要给这句话做佐证似的,灵巧地往前一倾,脚跟微抬,右臂探向克莱因的肩,从颈后绕了一下,撘到另一侧,稍微一一用力,两人间的距离迅速缩短,他轻轻松松地就在对方那冰凉的唇上偷了个吻。
又赶在克莱因逮住他之前飞快地退了三步,站在安全距离外。
克莱因果然就慢了一步,抓了个空,面无表情地看着装完逼就后撤,把一套偷袭完成得行云流水的人鱼:“躲什么?”
拉斐尔无辜地耸了耸肩:“只是做个示范。而且你刚才挂着一副很期待被吻的,特别欲求不满的表情。”
克莱因:“……”
皇帝瘫着脸陈述道:“一旦被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无用功。”
拉斐尔的笑容愈发灿烂:“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失去和获得都不值得可惜,只证明了摒弃其他因素,就个人魅力来看,我还是略胜一筹的。”
拉斐尔起初还抱着对竞争对手的警惕之情去蓄意接近他们,在察觉那不过是一群弱得不足挂齿的渣渣后,他应对起来就随便多了——连他都不愿意接受的强者克莱因,又怎么可能对那帮人感兴趣,甚至从中挑选丈夫?
克莱因却理解错了他的话。
皇帝虽然没有说话,可任谁都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骤然下降到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程度了。
拉斐尔继续笑眯眯地点火:“而且我也低估了自己对你的影响力,真没想到你会那么在意我这边的动态,更没想到你会那么坦率地把外溢的情绪表现出来。啊,对了,”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你在意的是他们吗?不愧是普兰尼特星的皇帝陛下,形形□□的美人都要为你倾心。”
克莱因没有理会这种摆明了在调侃他的话:“你知道了。”
拉斐尔摊了摊手,这个随意的动作被他做来却说不出的潇洒好看:“你带我来,其实就表示了想告诉我的意愿吧,需要我改口称你为‘陛下’吗?”
“既然你知道了,”克莱因微敛着因隐含怒意,又夹杂了对情绪外露到理性尽失的自己心生厌恶而显得沉峻的眸,缓缓道:“那对于我付予的宽容,最好选择以理智的方式去挥霍。”
拉斐尔根本没被他吓到:“其实我并不是特别在意你的身份,倒是更想弄清楚你那矛盾得不可思议的态度。”
大概跟自幼长大的糟糕环境有关,他在感知别人的情绪上绝对称得上敏锐,尽管很多时候,他发现了却不一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你不想忍耐我的一些作为,却比任何人都容忍我;你不想接近我,却强迫自己的目光紧黏着我不放;你对我没有爱慕之情,却企图用婚姻来占有我。”
拉斐尔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充满好奇地道:“请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不可抗力支配了你,让你能这么义无反顾地自虐下去呢?”
明明被点穿了要害,克莱因却丝毫不露出破绽来,语气不耐地说:“恋爱不就是充满异想天开的吗?”
一边恶心着被他人左右情绪的自己,一边无可自拔地和继续对方黏黏糊糊。
与其说是事实,倒不如说是被突如其来的命定伴侣折磨得厉害的皇帝的心得罢了。
“哈?!”虽然对恋爱这方面的概念不清不楚,拉斐尔却看出他不过是要回避这个话题,可没有被他糊弄住,只不过也没有接着逼问了:“基因赋予了你一张英俊的脸,你就浪费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上了吗?”
克莱因静静地看着他:“不然?对于它的用途,你还有更好的提议吗。”
在得知克莱因是位高权重的普兰尼特星的至高统治者时,拉斐尔的心境其实并不像他所展现出来的那般平静自如。
——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大到他连想追都无从追起的地步,怪不得克莱因会对他许诺的不屑一顾。
在意识到希望渺茫,感到些许惋惜,又多出几分理解的同时,拉斐尔求偶的心思淡了许多,与克莱因对话的时候,便更倾向于随心而动了。
这场火药味十足的交锋在进行的时候,没人赶的泰伦就大大方方地在旁边听着,越听越不对劲,等听到这里后,整个人都不太妙了。
所以说,差点导致这场筹备已久的重要宴会半途被陛下的任性一举毁掉的不幸事件,全是拉斐尔算计好且一手主导了全过程的结果?!
泰伦只觉眼眶里满满的都是热泪。
他到底是曾经有多天真,才会产生‘未来的皇后软和好骗以后的日子会变得轻松一些吧’的离谱错觉?
简直不用切开都是黑的,连一贯精明的陛下都很难占到便宜。
“失礼了,不过还是请容许我提醒一句,”泰伦生无可恋地看了会场中盯着他们这个方向表情各异地窃窃私语的人群一眼:“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进行私人对话的场合。”
克莱因拧起了眉,克制着吸了口气,对着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后,走到一边,背对着他们不知和谁对话去了。
“噢,是泰伦上将啊。”拉斐尔一副才注意到他在这里的吃惊样子:“很高兴见到你。”
泰伦眉心一跳,没想到拉斐尔真记仇到把他给惦记上了,直接就开始了攻击他:“……要是你的记忆力没有差劲到这个地步的话,应该能记得是我奉命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的确。”拉斐尔笑着比划了下,温声道:“抱歉,你的高度跟我印象中的相比似乎有所缩水,我一时没认出来。”
泰伦:“……”
喂喂喂。
他发誓,自己的身高其实和拉斐尔的相差不多,顶多比后者要矮上两到三公分的样子——谁会料到原本需要他俯视的人鱼会一夜蹿到堪比陛下的高度啊!
可平日他会穿与军服一套的军靴,底部要较拉斐尔便服配套的鞋要高一点,于是总体来看,两人的高度是持平的。而今晚的情况则恰恰反过来了。由他亲手为人鱼挑选出的礼仪服饰配了多丽尔兽皮制的长靴,拉斐尔便成了要被他……轻微仰视的存在。
拉斐尔很敷衍地回了他个‘是这样吗’的眼神,又把他从头到脚地挑剔无比地扫视了一次,极缓极慢地笑道:“呵呵。”
泰伦:“……”
就在这时,结束通讯的克莱因走了回来,却不是好心来搭救被挤兑得厉害的部下的:“走了。”
撂下这句堪称没头没脑的话后,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握住了拉斐尔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场外走去。
拉斐尔愣了愣,被他拽了一个趔趄,又被拖着走了几步后,迅速稳住,一边迈开大步赶上他的步量,一边皱着眉问:“去哪?”
克莱因言简意赅:“渡假。”
“噢?”拉斐尔兴致勃勃道:“私奔play吗?”
皇帝嘴角一抽,不否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把手松开。
鉴于双方都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整个过程又太过一气呵成,等被丢下的泰伦反应过来,未来的帝后已经旁若无人地穿人群而过。
他意识到自己此时追上去不仅不见得会有效果,还更容易引起骚乱,只得一脸绝望地看着他们在宾客们莫名其妙的议论声中离开了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