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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消失的徒弟
天青镇是中土大唐州西北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现在算是太平盛世,中土自从始皇统一以来,历经三百年再无战乱。中土下辖十三个州,州下设县,县管辖着数个镇。整个中土像天青镇这样的小镇数不胜数,镇上居民日子过的平淡而安逸。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那么安逸,天青酒楼的老板丁老三最近头比较大,作为天青镇上数一数二的体面人家,近来却遇到了一件让他感觉非常不体面的事。天青小镇不大,街坊邻里之间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掰断了手指也算不出谁会和他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事情本来很简单,三月初八那天,不知道从哪来了一个老乞丐,裹着一床破的不能再破的席子,突兀的躺在了天青酒楼的屋檐下的台阶上。丁老三自从成为镇上的头面人物以后,就非常注意体面,他当然不能容忍一个肮脏的老头躺在他酒楼门口影响了他的体面,于是吩咐两个小二把老乞丐扔到了街角。事情本来这样就可以解决了,可是奇怪的是,第二天小二开门一看,原本应该躺在街角的老乞丐又躺在了昨天那个地方。在丁老三一声吆喝之下,老乞丐又被扔到了街角。第三天开门,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老乞丐、老地方、老样子,要死不活。
几天下来,丁老三坐不住了。老乞丐要死不活,感觉动一下手指头都难,不可能自己爬过来,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谁为什么会把一个要死的乞丐扔自己酒楼门口。连续几个晚上蹲守,他还是没有任何发现,老乞丐还是突然的出现,就像他本来就在那个地方一样。
丁老三只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街面上摆摊算卦的“贾神仙”身上。事情到了这份上,他除了相信鬼神一说之外,实在想不出其它理由了。“贾神仙”是天青镇上有名的半仙,占卜算卦驱鬼辟邪样样精通。果不其然,贾神仙听完丁老三的述说,思虑良久,在捋断不知道多少根胡须后,只老神在在的说了四个字:五鬼搬运。经过一番细商,贾神仙决定今天晚上去天青酒楼捉鬼。丁老三一番道谢后正准备转身离开,贾神仙冲着他伸出了两根手指,正在丁老三迷惑不解的时候,“二两银子,订金。”贾神仙高深莫测的声音飘了过来。
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三更将至的时候,贾神仙果然如约而至,一身明黄色道袍,颇有几分仙家道长的味道。他后面还跟了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背着一个三尺长的箱子。
“小徒杨小虎。”贾神仙简单的给丁老三介绍了下,旋即对着少年点了点头。少年放下手中的箱子,双手不停的在箱子里面鼓捣,不多时就在天青酒楼门口摆下了一座香案。
“你们先退下,容我施法除鬼。”三更如约而至,贾神仙淡淡的说了声,“你去把老乞丐背过来。”贾神仙对着杨小虎点了点头。
香案前,贾神仙拿着一把木剑左挥挥右挥挥,口中低声念叨着一段晦涩难懂的经文,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贾神仙的声音已经由低沉转为高亢然后又转入低沉,随着最后一声大喝,施法结束了。
“行了?”丁老三看见贾神仙似乎结束了施法,连忙跑出来问。
“行了!”贾神仙边吩咐少年收拾香案边向丁老三伸出了两个手指。
“不会再动了吧?”丁老三看着香案前没有丝毫变化的老乞丐有点不敢相信。
“不会。”贾神仙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伸在丁老三面前的两根手指摇了两下,似乎怕丁老三没看见似的。
丁老三终于会意,连忙从兜里掏出了二两银子塞贾神仙的手中,似乎不太放心的又问了句:“真的不会再动了吧?”
“本来,身为修道中人降妖除魔捉鬼乃是本分,不该收受凡间财物,这样就落了下乘不是?可是我刚捉住的小鬼需要超度,我刚才施法消耗的法力需要补充不是?不是我嫌少,这二两银子确实不够。”贾神仙推开丁老三递过来的银子,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二十两,勉强够!”
“二十两?”丁老三惊叫了一下,他已经是天青镇数一数二的富户了,二十两确实拿的出来,可这相当于天青酒楼十天的收入,足够普通人一家三口过上一年了。
“这还是看在你丁老板平时行善积德的份上老夫才出手相助,要是其他人,莫非二十两,二百两我都不会为之所动。再说了,本仙人出手,恶鬼必除,这二十两银子你花的物有所值。”贾神仙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淡淡的看了眼老乞丐。
丁老三有些肉疼的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到了贾神仙的手上,还有些不放心的问了句:“确定不会动了?”
“不会!”贾神仙话正准备出口,神情突然一变,“快把他搬回去。”
“他”当然指的是躺在地上的老乞丐,老神仙口中笃定再也不会动了的老乞丐突然动了一下,动的很奇怪,就像他被放在了一块看不见的木板上,然后有人把木板抬了起来。贾神仙虽然只是个江湖术士,但是他早年曾经有过一次机缘,那次机缘虽未让他走上仙路,却让他有了那么一丝“仙气”,这使得他的身体反应能力大大强于普通人。老乞丐只是被抬高了一丝,他却看见了。
话音刚落,刚一直站在旁边一言未发的杨小虎突然动了,身形矫捷的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几乎在老乞丐被抬起的瞬间,他扑到了老乞丐身上。杨小虎是个孤儿,自从他懂事以来,就不知道自己父母是什么人,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了生存,小小年纪头蒙拐骗做了个遍,期间少不了被揍,鼻青脸肿就像喝水一样正常,有几次严重的差点丢掉了小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练得了一身逃跑躲避的好身手。直到十岁那年,他遇到了贾神仙,贾神仙一眼看中了这个虽然瘦弱却身手灵活的小孩子,就收了杨小虎为徒弟。杨小虎年纪虽然小,可是毕竟是久经江湖的老手,贾神仙收了他以后“如虎添翼”,从此师徒二人将坑蒙拐骗技术使得风生水起。师徒二人到天青镇也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连丁老三这种头等体面人都知道了贾神仙的大名求上门了,可见其功力还是比较深厚的。
贾神仙话音刚落,杨小虎就知道出了问题,他根本来不及想为什么,第一时间扑到了老乞丐的身上。这关乎到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师父对他很好,二十两银子他起码能分到二两,二两银子能做什么?镇子东头有群老弱病残的乞丐,能保证他们半个月吃饱了吧?昨天认识的青青小妹妹,不用再哭着要那个糖人了吧?前几天给了他一个饼的顾家大娘,家里有个病在床上的孩子,二两银子能让他们请个大夫了吧?
“本仙人出手,恶鬼必除。徒弟,你把老乞丐搬到街角去。”杨小虎扑上去以后,老乞丐又重新躺在了地上,哪有丝毫被抬起来的样子。贾神仙仔细看了看,只当自己眼花了,“丁掌柜的,本仙人说过,不会动了就是不会动了。”
“我当然信得过老神仙了,镇上到处都传颂着老神仙师徒捉鬼驱邪的美事,这是二十两。”丁老三看着杨小虎抱着老乞丐,心里虽然还是有点不太踏实,不过贾神仙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只能从袖子里掏出银子递了过去。
“丁掌柜请放心,本仙人出手,绝对不会有意外。”贾神仙接过银子心情大好,脸上虽然不见笑容,还是安慰了金主一句。他转过身只等徒弟把老乞丐回来收了香案就算完事了,至于事情是否办妥了,他一直很自信,反正明天整个天青小镇就算翻了过来,也再也找不到他们师徒二人了。
街角并不远,就贾神仙现在站的位置,就算天再黑凭他的眼力也能一眼看到,贾神仙心里一惊,徒弟不见了。刚还抱着老乞丐准备起身的杨小虎突然没了,身边没有,街角没有,一条大街就这样直直的,杨小虎就算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出这条街。可他还是这么突兀的没了。
冷汗不知不觉爬上了贾神仙的额头,这次,抓鬼被鬼抓了。最最重要的是,他的宝贝徒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