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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子敢尔!”一个声音如炸雷般响起!紧接着一道藏青色身影从殿内缓缓踱出,斜飞的长眉不怒自威,每一步都凛凛生风。后面缩着的正是矮胖的江尚武!他看到面前横七竖八的死尸,顿时吓得面如金纸,哆哆嗦嗦地对前面的人说道:“爹……就是这……这小子,屡次无故寻衅齐山派,还杀了我们不少弟子,更重伤了季常长老!”
看来挡在前面的便是齐山派掌门江恒了!
也好!养不教父之过,纵子行凶,罪无可恕!
连过场都懒得走,张清风提着風巽就迎了上去!姜恒一双肉拳刚劲有力,凛凛生风!张清风使出十数招都未能伤他分毫。反观张清风,已经挨了姜恒几拳,拳拳到肉,张清风嘴角已渗出血迹。
张清风换了策略,宁可生生挨江恒一拳,也要让江恒身上多一道伤,你来我往数十招,张清风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全靠信念支撑,而姜恒身上也横七竖八遍布血痕。
这样不要命的打法让江恒心里有些发怵,这小子可是一无所有,可以豁命,自己可是一派掌门,手下产业无数,实在犯不着与他以命相搏!便开口道:“到此为止吧!我把那女娃还给你,既然双方互有死伤,这件事情就算扯平了,以后我们齐山派也不再找麻烦!”
张清风悲愤不已,凭什么?祸事是你儿子挑的,如今问荆死了,医仙谷乱了,你儿子毫发无损地站在这,以后还能到处横行霸道,你这么云淡风轻就叫我算了?
张清风冷笑一声道:“算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江掌门交出令郎任我处置,我便罢休!”
姜恒怎么肯,江尚武再脓包,也是他三代单传的独苗,从小就百般娇纵,如今交给张清风哪里还有命在!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走张清风了,否则自己护得了一时顾不了一世,自己儿子的丧命他手只是迟早问题!开口道:“既然你执意相逼,莫怪老夫以大欺小了!”
话音刚落,握掌成拳,每一拳都用了十成的力,拳拳生风。
黑压压的乌云在急速聚拢,轰隆隆的雷声过后,一明一灭的闪电照得披头散发的张清风愈发可怖,惨白的脸色宛如破棺而出的丧尸!张清风不畏死,伤敌五分,自毁八分他也觉得赚了!
两人连过了上百招,张清风越打越兴奋,江恒却越来越心惊!
大雨倾盆而下,两人被大雨浇得甚至难以看清对方,毕竟相差三十多岁,江恒明显已经体力不支,张清风嘴边挂着嗜血的笑意,用尽全身力气举起风巽,风巽携风带雨劈下,江恒连忙用双掌咬牙切齿倾尽全力顶住。
远处的江尚武仍然战战兢兢躲在正殿立柱后,看见自己的父亲遇险,也不敢过来帮一把。更何况是平日里饱受江尚武苛待的齐山派弟子了,有些畏畏缩缩围着看,有些甚至冲入内殿卷着值钱的物什趁乱逃跑了。
饶是如此,江恒仍旧大声地朝江尚武喊:“快走!快走啊!你快……”
张清风一把从江恒掌中抽出风巽,手起刀落,截断了江恒说的话。江恒必须死,否则医仙谷将永无宁日。只是可怜江恒堂堂一派掌门,纵横江湖一生,却生了个如此脓包的儿子。
再说江尚武,哭着喊着想逃跑,可是双脚根本不听使唤,一直哆哆嗦嗦站不起来。
看到一步步如恶鬼索命一般走过来的张清风,直接尿了裤子,瘫软在地上,求生欲迫使他跪坐起来磕头不止:“我错了,我错了!求您大人大量饶我一条狗命吧!我可以……我可以把我所有的产业都给你……也可以让你做齐山掌门……你要什么都给你,只要你饶了我……”
看着如此没有骨气的江尚武,张清风更是鄙夷不已,同样手起刀落,阴冷地笑道:“去向阎王忏悔吧!”
他转身去内殿,看见一个仓皇外逃的弟子,一把揪住,沉声问到:“问情在哪里?”
那弟子吓得肝胆欲裂,抖得如筛糠,往右边指了指:“拥翠阁……”
张清风找到拥翠阁,门外看守的弟子都已经跑光了,他一刀砍开栓门的铁链,却没敢大步进去,他踟躇着,他害怕看见的问情已经不会对他笑了,他害怕……
“清风?”屋里传来问情试探的叫声。
张清风才松了一口气,闯进屋里,可眼前的一幕仍然让他热血上涌,问情柔弱的四肢被粗糙的麻绳勒出了血痕,眼睛被布条蒙住,右脸一片血肉模糊。
张清风脑中涌入很多他不愿想象的片段,他头痛欲裂,许多不堪的画面在他脑中炸开!
他颤抖着双手去解绳子,却怎样也解不开,他崩溃地大叫一声,用风巽挑开了绳子。问情被吓到了,却还是温声叫道:“清风,清风,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她解开蒙住眼睛的布条,去拉张清风的手,张清风的手缩了一下,问情愣住了。
张清风说了一声:“走!”说完率先走了出去,问情苦笑着擦干了蓄在眼里都没来得及流出的泪水,跟着走了出去。
张清风一路疾行,问情在后面努力地跟着,下山的路上遇见几个未逃远的齐山弟子,被张清风冷酷地一刀一个全给了结了性命。问情在后面看到这一幕,止不住地呕吐起来。
好不容易才回到医仙谷,问情听闻父亲已经逝世的消息,悲伤疲惫交加,直接晕了过去。一直高烧不止,张清风也只是以医仙谷百废俱兴为由忙去了,指派了几个女弟子照料问情,自己则一门心思地扑在重建医仙谷的事物上。
问情一连烧了三天三夜才退了烧,张清风也没有来看过她。她也不说话,只是愣愣怔怔地望着窗外发呆,眼泪流到腮边也不愿抬手擦拭。
次日,张清风还在处理谷中事物,一夜也未合眼。只见照顾问情的女弟子匆匆跑进来,跪倒在地上:“不好了,不好了,问情小姐走了!”说着递上一封书信。
张清风看完书信,如遭雷击,连信笺掉落也没察觉。
信笺飘飘忽忽落了地,上面是问情娟秀的字迹:“清风,我走了,不要寻我。父亲不在了,我在医仙谷睹物思人过得不开心。多谢你,用心守护父亲一生的心血。我想了一夜,有些话,我还是想告知于你,我知道你介怀的是什么。我并没有失身于江尚武,脸上的伤疤是我抵死不从自己用簪子划的。我以为,我不用解释这些,看来还是我过于天真,无论你是介意以为我失身了,还是介意我脸上丑陋的伤疤。终究,我都是高估了我们的感情。此后一别,山高水长,愿君珍重,再觅良人。问情字”
张清风幽幽说道:“我不是介意这些啊,我怕啊,我怕看见你受伤的样子,要不是我……你怎会家破人亡,我是无颜见你……”
只是,再也无人听到了,房里空空荡荡的,只有问情挂在房檐下的风铃响个不停。
从那以后,江湖多了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疯子,逢人便问:“你见过一个绝世美人吗?告诉她,张清风知错了!”
被问的人总是一脸不耐烦挥手让他滚,张清风?我还玉皇大帝呢!张清风可是一人单挑齐山派,使得齐山派一夜灭门,血流成河的大魔头,哪里是这邋里邋遢,疯疯癫癫的样子!
一夜之间,神志不清,行为痴傻,唯独没有忘记念叨:“张清风知错了!”
问情本就刻意躲着张清风,听闻此事,心痛难忍,终究还是决定现身找张清风,哪怕他一辈子痴傻,她也想照顾他。
可是原本到处乱窜的张清风,却再也不见了。
却不知,张清风在意识混沌之间,凭着记忆深处的本能来到了两人初相见的竹楼,见那两人朝夕相处的住所,回忆起问情的音容笑貌,嬉笑怒骂,他猛然醒悟,他把得到问情当做毕生夙愿,可是问情遇见他却是毕身缺憾,他带给她的只有痛苦。或许,放开她才是自己最后能尽的情分了。
张清风默默在竹楼院子里枯坐了一宿,早上第一缕阳光照进院子里,张清风头上脸上身上都铺满了白霜!他起身掸了掸,可是头发胡须上的却掸不掉,因为那不是白霜,而是他一夜白头了。
江湖上再也没有张清风的任何传闻,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了。只是多了一个须发皆白的破落道人走街串巷,右手里拿着个幌子,左手提着个小马扎,肩上挂了个破褡裢。
他走南闯北,只要有人烟的地方都被他的破鞋子踏过。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建邺看见了她!
她开了一个小酒坊,只卖一种酒,叫离人醉。不在闹市,品种单一,加之她的脸上的伤疤过于惹眼,她并没有很多顾客。她并不在意,只是对每个过路人散一幅张清风的画像,陪笑着让人看见此人告知她,必会重金相酬。
也有人为骗酬金骗她张清风在哪儿出现,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到那里,有时候明明觉得就是谎言,她也害怕错失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
可是失望的次数太多过后,她慢慢变得消沉了,对酒坊生意也更不在意了。
张清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后来想了个法子,雇很多人去买酒,买酒的人多了,忙碌起来,她就没有闲暇胡思乱想了,觉得生活也充满意义,又重新振作起来了。
酿着酿着,原本做饭都费劲的姑娘,居然真酿得一种好酒,便是后来雪柒常喝到的离人醉了。
张清风一边顾着医仙谷,摆平一切觊觎医仙谷医术典藏的宵小之辈,一边看着问情不胡思乱想做傻事,一边还要练摊招摇撞骗挣钱,后来还要照顾雪柒,真是忙的像个陀螺连轴转。
可是他知足了,不敢奢求更多,有什么比在乎的人事平静安宁更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