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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慕青到了藏刀阁是不戴面具的,他勉强笑笑:“不说这些,你饿了吧?我吩咐厨房做了些饭菜,陪你吃饭。”
雪柒也收拾情绪,笑道:“你这次着急忙慌地回来,阁内发生大事了吧?处理完了吗?”
白慕青招呼外面端菜的婢女进来,几个婢女依次进来,把菜放在桌上,立在两旁伺候。
白慕青看着雪柒有些拘谨,便吩咐她们退下,自己拿起一个瓷碗盛了一碗鸡汤给雪柒,这才开口回答:“嗯,南阳到建邺沿线码头货运一直都归藏刀阁管,最近藏剑山庄屡屡挑衅,张乖崖觊觎码头不是一朝一夕了,这次我们藏刀阁弟子在冲突中失手打死了一名他们的弟子,换做往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张乖崖急于扩张势力,对码头是志在必得,以此为借口向藏刀阁发难。”
雪柒本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想到他会认真作答,一时缓不过神,一会才说道:“哦,哦,那怎么办?会不会很棘手?两大帮派结仇互殴吗?”
白慕青失笑道:“那倒不至于,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怎能如此乱来。找一个双方都敬重的人来做中间人,商量个双方都满意的折中方案。”
“噢,”雪柒咽了一口羊肉,含糊地问道:“何时?”
白慕青给雪柒递了手巾:“明日午时,我很早就得出门,你睡醒来便吩咐婢女给你取饭,若是无聊也可随处逛逛。”
雪柒擦完手,眨巴着眼:“不能带我同去么?我可以当你的随侍啊,绝不给你添麻烦!”
白慕青皱眉道:“并不是怕你添麻烦,而是两派谈判,谈崩了的也不少,到时候真动起手来,很危险。”
雪柒“霍”地站起身,手叉腰道:“危险就更要去了!我们是兄弟,怎能看你一人孤身涉险?我若是不闻不问,当真对不起我吃的这顿饭!”
“可是……”
“别可是了,难不成你的帮众弟子个个比我功夫还好?说破天去我也不信哪!”
“我还是……”
“哎哟,你就别还是了!我轻功不差啊,打不过我跑还不成吗?”
“那好吧。”白慕青看着不会撒娇的雪柒扭成麻花一样的身体,勉强同意了。
白慕青起身道:“走吧!”
雪柒惊讶道:“不是明日午时吗?现在去干嘛?”
“跟我来就是了!哪里来的许多问题?我还能卖了你不成!”白慕青不耐烦道。
雪柒吐吐舌头跟上了,从他们住的院子出来,向右行走数百步,就来到一个阁楼前,那阁楼与其他的不同,它是最高的,拢共有三层,也是最为宽敞的,周围都有弟子时时轮值巡逻。
见白慕青过来,守门的弟子见了礼,白慕青来到门前,伸手拧了几下繁复的机关,门沉声开了。
雪柒觉得稀奇不已,东看看,西看看:“若是硬闯会怎样?”
白慕青认真道:“一般很难硬闯,每层的门都是不同的机关,是我亲手设下的,除我之外,无人能开启,就算是真有能工巧匠能打开,也颇费时间,巡逻的弟子不可能毫无知觉。”
雪柒又问道:“那就不能破壁而入?”
“那更是不能了,”白慕青又打来了一处机关:“所有的墙壁都是用厚逾五寸的玄铁整面锻造,等闲兵械和水火不能奈何它分毫。”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一楼的收藏室,白慕青介绍道:“一楼用来收藏兵刃器械,二楼是秘籍药典,三楼是珍奇古玩。”
雪柒根本无暇听他说了什么,一进来就被满屋的兵刃勾得挪不开眼,满眼放光的一一抚摸。
白慕青会在旁边一一介绍:“这是万剑宗上一任掌门的佩剑,这是恒山上一任掌门的软鞭,这是云极观的拂尘……”
雪柒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风巽也被陈列其中,白慕青尴尬地咳嗽一声:“这委实不适合你,你再看看?”
雪柒又看了很多奇形怪状的兵刃,最后停在一把看似不起眼的刀旁,刀柄刀鞘通体漆黑,但是它身上黑色的卷云纹精致华贵,静静躺在陈列架上,让雪柒挪不开眼。
“那就它吧!”白慕青看着雪柒走不动道的模样,开口道:“这把刀是我父亲偶然得到的,我也不知其来历,却是一把好刀无疑。”
雪柒欣喜地拿起刀,一声悦耳的金鸣声后,刀身缓缓抽出,只见刃如秋霜,冷冽锋利。雪柒又舞了几下,甚是趁手,仿佛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雪柒也不推辞,连声称谢不已。
选完兵刃出去后,白慕青还有要事在身,便嘱咐雪柒回摘星阁去,自己则匆匆离去。
雪柒开心得一路拿着刀“哼哼哈哈”耍个不停,差点碰到一位老妇人,雪柒连忙道歉。
老妇欠了欠身道:“不妨事,原也是夫人让奴婢来请姑娘去揽月阁一叙。”
夫人?难不成是白慕青的母亲?找她做什么?白慕青又不在,会不会很难缠?
她还在胡思乱想,那老妇便已经做了请的手势,雪柒只好将刀插回鞘里,忐忑地跟她一同前往。
约摸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了相对僻静的所在,这个院落跟别处不一样,青苔铺满青石铺就的小径两旁,看来平日也是鲜有人来。
应该没人想到藏刀阁没居然有这样一处所在,乍一看跟普通农户家没什么分别,篱笆,菜畦,幼犬,挂着的辣椒,院里的推碾。
“丑八怪!”白与萧从雪柒后面跳出来,将她吓了个半死。
她正欲挽起袖子收拾他一顿,只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啊与,莫要顽皮。”
雪柒抬头一看,顿时再也挪不开眼,眼前的女人虽身着粗布衣裳,却难掩她妖冶容貌,单论五官来看,白慕青与她及其相似,可气质来说,白慕青清冷,眼前的妇人却是柔媚。举手投足之间仪态万千,眉眼之间尽是风情。
走起路来袅袅娜娜,弱柳扶风,算来如今已是不惑之年,仍是动人心魄,见之忘俗,可见当年美貌!
女人来到院中的木桌旁坐下,也招呼雪柒坐下,雪柒愣愣怔怔地坐下,目光却始终没从女人脸上划走,女人掩嘴一笑,雪柒如梦初醒,尴尬地别开头。
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称呼她什么好?看着比实际年岁小很多,叫姐姐吧乱了辈分,叫伯母吧感觉有些冒犯。
正踌躇间,女人开口道:“我是慕青的母亲,贸然将姑娘请来,实则是我有点好奇,慕青从不会带旁人进摘星阁的。”
雪柒想起白慕青落寞的神情,慕青,啊与,亲疏立见。
她有些忿忿不平,难不成白慕青是捡来的?言语间不禁带了刺:“白慕青要是知道夫人一直关注着他,怕是开心得睡不着觉了!”
夫人也不恼,盈盈一笑道:“慕青从小孤僻,没什么朋友,难得姑娘愿意忍受他那清冷性子。”
雪柒愈发愤怒了,有些口不择言:“夫人明知他性子孤僻,更需要亲近之人陪伴,可是却任由他枕着孤独长大了。”
夫人眼中错愕不已,她没想到雪柒会这样激动,随即眼里划过一丝黯然。
就在这时,白慕青夺门而入,拉着雪柒就往外走,白与萧连连叫道:“哥哥,哥哥……”白慕青也充耳不闻。
直到到了摘星阁,白慕青才放开雪柒的手,雪柒一看,手腕已被他攥得通红。
她把手腕拿到白慕青眼前,委屈地看着他。白慕青才说道:“对不起,可是我太着急了,我在议事,听见你被我母亲带走了,我怕,我怕她为难你。”
雪柒拉开椅子让他坐下去,说道:“夫人并没有为难我,看着也很和善啊。”
白慕青良久才道:“幼时,父亲总是很忙,忙于阁中事物,忙完了便去揽月阁看母亲,我每日都是自己习武,读书。我曾无数次远远看着父亲陪母亲抚琴,劳作,品茗。幻想着有一次他们能对我招手,让我过去,可每次母亲总是遥遥看我一眼,隔天婢女拿来的功课就越发多了。”
“后来,大约十三四岁时,紫鸢和红袖被送来做我的侍女,也是伴读,陪我读书练功,红袖天真泼辣,紫鸢细心温和,那时我没那么孤单了。但紫鸢后来被我母亲打死了,在所有藏刀阁弟子围观下活活打死!”
雪柒急忙问道:“为什么呀?”
白慕青皱着眉头,声音止不住有些颤抖:“紫鸢带我出去郊外玩,我们遇见了山匪,我被山匪所伤,幸得宋盟主路过救下。母亲勃然大怒,斥责紫鸢撺掇我出门去,又护不住我。我们是同样的年岁,她如何护得住我!”
雪柒抓住了一个奇怪的重点,促狭地笑道:“难不成宋盟主救你时,宋秋桐宋姑娘也在?见得你真容,从此对你一见倾心,一发不可收拾?”
白慕青沉浸在对痛苦回忆的情绪一时难以自拔,就听见雪柒这番调侃,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不想理她。
白慕青沉默不语,雪柒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他也只是听着,并不开口,雪柒知道他心里郁结,只能不停地没话找话。
“啊!对了!你知道这柄刀叫什么名吗?”雪柒总算找了一个听起来没那么傻和刻意的话题。
“不知。”
“那咱们给它取一个吧?”
“你取便好。”
“呃……二毛怎样?”
“二毛?”
“是啊,我以前养过的猎犬都叫二毛。”
白慕青目瞪口呆,一根毛也没有的长刀叫二毛?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那……铁刀?”
白慕青直接喷水:“你取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雪柒嘟囔道:“还不是你叫我起的!你行你来!”
白慕青沉吟一会儿道:“不如叫……白雪吧?”
“什么?”雪柒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满腹经纶的白慕青口里说出来的:“你管这把黑黢黢的刀,叫白雪?”
白慕青一本正经道:“有何不可?”
“成成成,这也是你送的,你说可就可吧!”雪柒放弃了纠结。
白慕青得逞的笑笑,取自己的白字,取她的雪字,可不就是白雪么?
雪柒看着他笑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