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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真的是到秋里了,一入夜,寒意就从地上泛起来了,冷的人直哆嗦。
姜之齐今时不同往日,华服美冠,气势逼人,皇帝驾崩,他只是眼眶有些红而已,这男人大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瘫坐的女人,寒声道:“遗诏呢?”
见苏妫只是低声啜泣,并不搭理他,姜之齐狠了狠心,直接动手去搜,他先搜了姜铄的遗体,就连木轮椅的底下都没放过,没找到,就去翻苏妫。
“你别动她!”
千寒一把推开姜之齐,过去他一直尊重齐叔,但他现在真的五味陈杂,皇上走了啊,你是他的三儿子,一个头不磕,一滴眼泪都不掉,居然忙着找遗诏!
“孽种,你敢动手?”
姜之齐拳头攥地咯咯作响,看这架势是想要教训千寒。可当他瞅见皇帝的尸体就在眼前,硬生生将怒气压下,抬步往殿里走去。
片刻之后,他又带着焦急出来,朝苏妫喝道“你把遗诏藏哪儿了?”
见苏妫还是呆呆的不言语,姜之齐愈发着急了,从父皇病重到现在,没听说他召见哪位重臣或大将商议储君之事,可父皇为人一向谨慎,他一定会留下些什么东西,对了,赵子俊,父皇信赖他,真的有遗诏或者口谕,留给他也未可知。
想到这儿,姜之齐急忙去找赵子俊,谁知才刚走了几步,就看见常公公惊慌失措地跑来。
“又怎么了!”姜之齐呵斥道。
“启禀王爷,赵公公他留书一封,说是想继续伺候皇上,他,他,”
姜之齐有种不好的预感,身子都前倾了:“他怎么了!”
“他自尽了!”
“什么!”姜之齐脸色难看极了,他忽然冷笑,一会儿看常公公,一会儿又看苏妫,连连点头:“好,你们做的可真周到!”男人说罢这话,急忙往后退,哼道:“你们以为本王会坐以待毙?哼!”
姜之齐转身就走,看他去的方向,想来是要出宫。
见姜之齐的身影已经消失的很远,苏妫这才仰头,无声地用口型问常公公:遗诏?
常公公点了点头,他知道小皇子的秉性,是不能叫他知晓遗诏的事,便换了一种方式回答苏妫:“赵公公忠心耿耿,老奴想着要不要把他留下的‘书信’给先帝烧了。”
姜铄果然留下了遗诏。
苏妫脑子懵懵的,她揉着发痛的胸口,闭眼沉吟了许久,现在根本没时间悲伤难过。
“你确定,是他的?不要烧错了。”
那个他字,苏妫刻意说的很重。
“是,奴才反复看了好几遍,就是他的。”
“烧!”苏妫果断喝道,她抬手将常公公招来,对常公公使了个眼色,然后轻轻地捧起千寒的脸,柔声道:“儿子,你抬头看着娘。”
十几年了,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叫你儿子了。
“别哭了儿子。”苏妫用袖子将千寒眼下的泪擦干,凑近了轻声道:“娘现在有事要去做,你一会儿跟着常公公去找德贵妃,切记什么都不要说,就听那个女人的安排,好不好?”
千寒不傻,只不过秉性内敛,她听了母亲这话,忙问道:“您想把齐叔,不,您想把三哥怎样?您到底想做什么。”
“他是王爷,我能怎么他。”苏妫抓起儿子的手,连住亲了好几下,儿子如今长得俊秀挺拔,文才武功都是拔尖的,她真的想将儿子抱紧在怀中,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苏妫咬了下唇,决然道:“儿子,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娘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安西王府
这一天一夜过得,简直比一辈子都要长。姜之齐铁青着脸走进王府,这时,门口的一个小幺儿腆着脸上来献殷勤:“王爷回来了呀,”
后半句话还没出口,脸就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回,回你妈,老子差点回不来了。”姜之齐憋闷的慌,疾步往花厅走去,边走边怒道:“去给本王将白瑞叫来!”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大管家白瑞急匆匆地跑来,天已经擦黑了,王府里的地石又年久失修,直将这白瑞绊了好几下。
“王爷。”白瑞佝偻着身子立在姜之齐跟前,他最善于察言观色,见自个儿主子凶相毕露,惊道:“莫不是宫里出事了?”
“我问你,王若兰为什么会出城,”姜之齐不敢太大声,弯腰凑到白瑞跟前,低声道:“她怎么会杀了老二,谁让她去的!”
“不是您么。”白瑞在姜之齐走后,也派人多方打听消息,终于探得二皇子暴毙之事。他总觉得事情有些太过蹊跷,如今听王爷这么一说,果然有内情。“可昨夜陈太医手持您的亲笔书信来找我,”
“我的亲笔信?”姜之齐想了想立马恍然大悟,这肯定是苏妫模仿他的笔迹。“究竟怎么回事,快快如实说来。”
“昨夜陈太医交给我一个蜡封了的大信封,里面还套了个小信封。”白瑞一五一十地说道:“大信封里的信是写给我的,叫我把小信封交给王若兰,然后杀了陈太医。”
姜之齐一愣:“你不会真杀了?”
“我看到笔迹是您的,哪敢不照着办哪。”
“算了,死就死了。”姜之齐厌恶地摆了摆手,冷哼道:“就算你不动手,以后我也要弄死他。”
白瑞的紧张与焦急丝毫不差他主子,恨道:“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可怕,把您和老奴全都算计了。”
“你还猜不着么,正是你家的七姑娘苏妫!”姜之齐一想起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耍了,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手背后,冷哼道:“西州生活十多年,我一直以为她已经变成了厌倦朝廷纷争普通妇人,谁承想这女人城府极深,一门心思想着替她和皇上的私生子争皇位!”
“什么?”
“啊?”
姜之齐听见女人和男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忙扭头,借着回廊檐下的灯火,瞅见萧氏和金子竟然出来了。
“爹,你刚才说什么。”金子疾步跑到姜之齐身边,摇着他父亲的袖子,问道:“皇爷爷不才封了寒哥哥为四皇子么,他怎么就成了娘的儿子?娘这段时间不在家,难道是去皇宫了吗?”
姜之齐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人小鬼大,加之他现在因为种种事苦恼至极,顾不上跟儿子细说里面的内情,直接吩咐白瑞道:“我和金子现在就离开长安,其他人留在府里,等我的消息。”
金子甩开他父亲的手:“我不走,见不到娘我不走!”
忽然,大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和铠甲摩擦的刺耳声,只见门口赫然出现了十来个举着火把的将士,他们个个凶神恶煞,满身杀气。
紧接着,一个身量窈窕的绝色美人并着一位儒雅翩翩,头上缠了好几圈白纱布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苏妫与王宾。
“呦,老中少都在这儿了啊,你们想去哪儿?”苏妫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随意往地上一撇,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面色更是憔悴,眼中的冷漠很明显。
姜之齐抬眼瞅了番,但见府宅四周火光熊熊,想都不用想,被包围了。男人愤怒地哼了一声,挺身直面苏妫,冷声道:“你想杀了本王?”
“不。”苏妫下巴微抬,勾唇笑道:“先帝驾崩,留下遗诏要四皇子继位,我和王大人一致认为王爷德高望重,在朝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我们想请您进宫协助四皇子的新母亲-德贵妃娘娘主持大局。”
姜之齐脸色越发难看,他忍不住怒道:“先帝遗诏究竟如何,你我心里明白,我告诉你苏妫,我姜之齐绝不妥协!”
“我知道三爷有本事,只不过现在是在长安。”苏妫一步步朝姜之齐走来,她张开双臂,傲然道:“我哥守在城外,而我又将王府包围了,你觉得你能飞走吗?你的势力不在长安,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赶来,所以劝你仔细掂量清楚。”
萧氏完全不知道这里边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觉得七娘有些不一样了,依旧很美,但让人打心眼里害怕,她完全不像宅门里的妇人,倒和王爷有些……
“七娘,咱们都是一家人,何苦闹的这么僵。”
萧氏笑着往前走,如今王府里数她的位份最高,自然在穿衣打扮上很有些体面,连珠花钿斜插髻,发心顶簪了一支镶嵌了红宝石的金凤,银红色的披帛,平头花鞋,倒是贵气。
萧氏走到苏妫身边,见她只是与王爷干瞪眼,便亲昵地拉住苏妫的胳膊,脸上堆满了假笑:“有什么难处,你和姐姐说也一样的,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咱们王爷没脸呢。”
“你什么东西,滚!”
苏妫反手甩了萧氏一耳光,谁知手背蹭到不少已经化开了的油腻脂粉,她厌恶地使劲地在裙子上擦手,抬眼看着姜之齐,冷声道:“我现在就要你一句话,你服还是不服。”
姜之齐只是狠狠地瞪苏妫,一句话都不说。他心里暗道:皇上和老二的先后死去,长安一夜之间变天。此番回来之前,虽说早已部署好一切,可总架不住如此快的变化。这女人现在已经急红了眼,瞧她这般狠厉的手段,杀我应该不会,可万一将我软禁起来一点点蚕食,那也是说不准的。
莫不如暂且屈服,好瞅个机会逃出长安,不消一个月定能率军打回来。可要是真的屈服,那不就变相承认了千寒这孽种是新皇帝!?到时候自己再打回长安,那就是真正的犯上作乱,人人得而诛之了。
“娘,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只见金子跑过去将萧氏扶起,他看着火光下的娘亲,多么熟悉的面孔,可又好陌生。“萧大娘之前偷偷跟我说,你根本不是我亲娘,我还不信,可现在?为什么回来后所有事都变得面目全非,你到底是谁!”
听见儿子这般跟自己发凶,苏妫登时大怒,她一步步走向萧氏,笑问道:“我儿子说这话,可是你教的?”
“不,不是。”萧氏吓得忙往后退,她甚至将金子推到自己身前来挡。“苏姑娘您可别误会,之前意国公府的王老夫人来看金子,哭着说他很像王妃,不关我的事啊。”
“我们苏家的老夫人明事理,不会在孩子面前胡乱说话。”苏妫猛地揪住萧氏的头发,眯着眼凑近道:“你敢惹我?老娘今天心情本来就差,你还不知死活的往上撞!”
“你放开大娘!”金子连忙往开拉苏妫,别人都怕他母亲,他可不怕:“姥姥心里偏袒你,不肯告诉我实情,是我逼问大娘的。你有气全冲我来,别欺负无辜。”
“无辜!哈哈哈!”苏妫仰头大笑,她抓住萧氏的头发摇晃这女人的脑袋,赫然瞅见十步之外有口古井,她嘴角勾起抹狠毒的笑,拉着萧氏就往那边走。
“你想做什么!”萧氏仿佛知道苏妫要把她怎样,不住地挣扎,她急得乱喊:“王爷,救命啊,她想在您眼前行凶!”
“没错,我就是要行凶。”苏妫丢开萧氏,指着跟前的古井,狠狠笑道:“自己跳,还是我送你一程?”
“不,不,王爷您救救我啊。”萧氏想要往姜之齐那边跑,被冲进来的两个男人给拦住。她见王爷仍站在原地,急的直哭:“我们多年夫妻,总算有点情分吧,更何况我还为你守在长安十多年,你不能任由一个背叛你的贱人欺辱我啊。”
姜之齐不做声响,可金子却急了,他掰住苏妫的身子,急道:“你怎么能随意杀人!萧大娘就是人有点嘴碎,可罪不至死啊!”
“罪不至死?!哈哈哈,太可笑了,你这不孝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妫一巴掌扇过去,直将儿子给扇倒在地,她唤了两个小将来,命令他们制住金子。
“萧氏,你真的该死。”苏妫此时就像一只披了美艳人皮的恶魔,她挥手让拿住萧妃的人起开,走过去一脚踢向这女人的膝弯,然后迅速用膝盖顶住她的背,让她跪在井前,不能动弹。
苏妫一手抓起萧妃的头发,另一手指向北边的方向,嘶声道:“你知道那个方向埋了谁!”
萧氏大惊,原本挣扎不已的身子登时不动,她知道那里埋着谁,王妃苏婵!
“我姐姐她到底怎么你了,啊?”苏妫说这话的同时,强行拿萧妃的头砸地,发出可怖的咚咚闷响,直到看见血流到地上苏妫这才停手:“她那么好的女人,你怎么敢毒死她!?”
王府内外人很多,可偏生没一个敢说话,也没一个敢过来拦住疯狂的苏妫,只有任凭她百般打骂萧氏。
“王爷……”萧氏头晕欲倒,她手颤巍巍地伸向不远处的王爷,可那个英俊的男人,始终不看她一眼。萧氏忽然发笑,她用尽力气终于从苏妫的掣肘中挣扎出来,左摇右摆地狂笑。
她脸上身上全是血,尤其是额头,更是血肉模糊,她绝望地看着姜之齐:“我十四岁就跟了你,至今已经十九年了。”
姜之齐铁青着脸背转过萧氏,一声不吭。
“呵。”萧氏凄然一笑:“这么多年你一下都没碰我,到现在,连看我都不肯施舍给我!”
“你说什么?”苏妫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似得,她将垂下的乱发别在耳后,眼里嘴里全是奚落:“你难道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啊?哈哈哈。”
“你闭嘴!萧氏已然处于崩溃状态,她的样子摇摇欲坠,可气势却大:“苏婵她死了活该,冷的跟块冰似得,还占着王妃之位不放?!不杀她我杀谁!”萧氏说到这儿,笑的狠毒极了:“苏婵,嫣红,巧颂,王若兰他妈的都是该死的贱货,可她们全都比不上你,你才是最该死的一个!”
听见萧氏辱骂婵姐,苏妫眼中杀意更浓了,她一步步逼向萧氏:“有本事,你再骂一遍。”
“哼,老娘不用你脏手碰。”萧氏猛地朝苏妫的头上吐了口血唾沫,她脸上的殷红加上那口白森森的牙,真真有如女鬼般可怖。“苏妫你记着,来生我绝不放过你!”
说完这话,萧氏愤然越井,只听得经历扑腾着剧烈水花声,慢慢变小,最后归于平静。
“把井封了。”
苏妫淡淡地吐出这句话,她担忧地看了眼颓然坐到地上金子,他眼里含着泪,痴楞楞地看着古井。其实她倒不怕儿子看见她逼杀人,因为在戍边多年,风烟干戈与血肉相拼随时可见,情况危急时,那些玩泥巴小孩都会持刀勇上。
她怕的是,儿子知道了真相,一时间难以缓过来。
夜已深沉,寒风四气。
苏妫走到姜之齐面前,仰头看这个面容冷峻的男人,淡漠道:“王爷好定力,泰山崩于前而不倒。”
“你这是杀鸡给猴看。”姜之齐不屑地嘲讽。
“就算是吧。”
苏妫叫人去花厅给她搬了把椅子,放在大门口,她笑着看姜之齐,挑眉道:“我就坐在府外等着,希望明天一早,王爷能与我一同进宫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