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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罗齐尔的秘银矿位于英伦三岛最高的山峰,本尼维斯山上,山下一座小镇名叫威廉堡,是Silber选择的在苏格兰的落脚地。
长途旅行,幻影移形是靠不住的,距离太远是一个问题,不知道目的地的具体方位是另一个问题,以Silber的悲惨的识别方向的能力,她再怎么“砰”, 都是“砰”不到八百英里之外的威廉堡的。巫师不开车不坐飞机,好在还有一个叫做飞路网的东西,由魔法部控制,那倒是一个有意思的去处。
魔法部就在伦敦的市中心,入口是一座被伪装成麻瓜电话亭的魔法电梯,拨号62442说明自己的姓名和来访事由,佩戴上那张由电话亭吐出的记录着以上信息的银制徽章,随电话亭沉入地底,就进入了魔法部的中庭。
Silber会知道这么详细,是因为罗道夫斯曾带她来过这里:专门领她将这地方的门门道道记认仔细。
食死徒是魔法部的常客,特别是那些有钱有势的贵族老爷们儿,他们来魔法部就跟串门似的随意:兜里揣满金币,找官员喝喝茶,谈谈心,话题是延迟他们不想通过的法律,一般效果都不错。或者其他事宜。贝拉特里克斯就曾数度因为涉嫌谋杀而被“请”进地下八楼的拘留室——不过,黑魔王的通天手段让她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在最不受魔法部欢迎的人的名单上,你是头号分子。”罗道夫斯这样对Silber说。
两人昨晚闹得很不愉快,互相把对方的命门捅了个结结实实,其实冷静下来细想,罗道夫斯这个食死徒讨厌巴拿督这所麻瓜孤儿院,倒也在“情理”之中,而Silber对他的出身的攻击就纯粹是报复了。这是不对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Silber一晚上感觉都十分不好,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眼下她即将离开英格兰,天高地远,却不知两人何时才能消除芥蒂了。
飞路网被设在魔法部的运输司,在地下六楼。电梯门打开时发出叮咚一声提示音,把Silber从思绪中拉回了神。走廊里挤满了等着使用飞路网的巫师,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认识或不认识的都在大声聊天以消磨排队时间。
哎那谁,去哪度假呀?
美国,你呐?
我回娘家呀,老远了,阿尔巴尼亚啊!……
走廊两旁是两排一模一样的小房间,门上挂着写有阿拉伯数字的门牌号,房间里的壁炉不断蹿出绿色的火,踩进去的巫师报出地名便消失。
每个房间门口都坐着一个值班的巫师,排队的人进去一个,他们便检查一个胸前的徽章。“你走错了!”Silber刚出电梯就听见一声咆哮:“去亚洲的飞路网不在我这,出去出去!”
值班的人显见心情暴躁,也难怪,别人都早早的放了假,他们却得加班到平安夜,能不暴躁么?此时运输司的走廊上讨论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平安夜。圣诞树买了吗?给老公和儿子准备什么礼物啦?今年过年流行去埃及。埃及算什么,要就带孩子去北极,找圣诞老人一起吃平安夜大餐。……
平安夜,好大一个节。
从前的平安夜Silber不记得,今后的平安夜也不知会在哪过,和谁过。家人,要有家才有人。无家的都是孤魂野鬼。
也许四海为家也不错。
Silber放下两手的行李,在电梯外的过道上踟蹰,不知道哪个房间的飞路网通往苏格兰,也不晓得那些绿油油的壁炉该怎么使用——罗道夫斯可没教过她这些。正犹豫要不要找人问问,忽听一个大嗓门远远的冲她招呼:“莱斯特兰奇夫人!莱斯特兰奇夫人请来这边——!”闹市一般的走廊顿时就安静了。
Silber定眼看去,一名值班男巫正站在13号房间门口的椅子上朝她猛招手——不认识。
管他认不认识,有后门不走非君子。Silber提起行李,从巫师们忙不迭给她让出的通道中挤过去。
13号房间有三座壁炉,烧着碧绿色的火,分别通往哪里不清楚。在门外排队的人已被那值班的男巫赶到了两米开外,Silber厚着脸皮将两只罩了黑布的鸟笼提进房间,搁地上,又掉头出去拖留在外面的大皮箱——她带的行李不多,就几套换洗衣服,但沉,全是矿场的材料和魔法书籍。
一只大手就在这时伸下来,先她一步拎起了那只皮箱。
那只手骨节分明,拇指上套着一枚色泽古朴的铜扳指,Silber抬头,看见一只抿着的嘴,然后是一双熔金色的眼睛。眼睛里装着她的眼睛。
“早。”/“早……”
两人同时直起身子。Silber惊讶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罗道夫斯不答话,转身将她的皮箱拎进了13号房间,这才回头看她:“怎么不用缩小咒?魔杖还是不好使?”他的嗓音较平常沙哑了许多,下巴和腮边冒着淡青色的胡茬,Silber说:“啊,还是老样子。”抬头望着他,“你这么早来魔法部,办事吗?”
他模糊的“唔”了一声,从长袍里拿出魔杖,在她的皮箱和鸟笼上各点了一下,皮箱和两只鸟笼都缩小了。鸟笼里传出翅膀扑打的声音,伴随着抗议的“咕咕”和“嘎嘎”的叫声,罗道夫斯将它们拎起来,疑惑地晃了晃:“怎么有两只?”
“一只是贝拉特里克斯的,一只是我昨天去对角巷买的。”Silber解释道,“贝拉那只猫头鹰老是不听话,我今后有些信也不方便叫它送,就索性新买了一只。”她边说边偷偷的打量他,他仍然穿着昨晚的黑色巫师袍,衣料有些皱了,肩上染着两片深色的雨渍。要开口为昨晚的事道歉吗?她犹豫不知该怎么开口,值班的男巫抱着装飞路粉的盆子跑过来了。
罗道夫斯低头看她:“照着我做的去做,千万别报错地名。”
说罢,他左手提着她的鸟笼和行李箱,右手从值班男巫抱着的大盆里抓了一把飞路粉,走到最左边的壁炉撒进去,绿色的火苗“噌”的一下旺起来。罗道夫斯踏入火堆,刻意的放慢着语速,非常清晰地吐出:“爱丁堡巫师联盟交通司。” 然后人就不见了。
哦,原来不是只说爱丁堡就够的。
等等!这人怎么也跑爱丁堡去了?
Silber抓了飞路粉一头钻进火里。
飞路网的强大非幻影移形能比,其不舒适程度也比幻影移形过犹不及。Silber是被一股大力甩出壁炉的。一个踉跄出去,被外面的人张臂接住,Silber满嘴煤炭味,靠着他弯腰就是一阵猛烈咳嗽。
罗道夫斯在她头顶幽幽地说:“哦,忘了跟你说在里边别乱张嘴巴了。”Silber举起右手在半空气愤地点着他,咳得眼冒金星。
爱丁堡这边值班的是一胖子,胖子叉手站在两人跟前,来回的盯他俩: “姓名,从哪来,到哪去,有什么目的?”口音粗犷难懂,典型的苏格兰人。典型的没见过他俩。Silber咳得直不起腰,罗道夫斯右手捞着她,左手放下她的行李,探手从她胸前解下她在魔法部领的身份徽章扔给那胖子,说道:
“我们从伦敦来,接着要去威廉堡。我是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
胖子傻了。
“她是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
胖子彻底傻了。
Silber拽了拽罗道夫斯的袖子,在他胳肢窝下匀出一口气,抬起身子道:“我得先去这边的贸易司一趟,有些手续要办。”罗道夫斯点点头,接着对那胖子说:“我送她去威廉堡,稍后还回英格兰。”
胖子脸上堆笑,眼神恐惧:“贸易司在三楼,出了电梯左转就是;去威廉堡的话还回这来,我这里的飞路网可以直接过去。……莱斯特兰奇夫人,您慢走!莱斯特兰奇先生,早上好!……”
和伦敦那边的情形差不多,走廊上排队等用飞路网的苏格兰巫师摩肩擦踵,大约是因为地域的关系,对她两个赫赫有名的食死徒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自觉让路是没有的。挤吧。罗道夫斯将Silber的行李高举过头,在前面开路,Silber贴在他背后挤向电梯。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呼啸而出,总算只剩下两人了,Silber终于逮到机会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你怎么也来苏格兰了?黑魔王不是不让你离开英格兰的吗?”
罗道夫斯眼睛往上转,回答:“我就来了,你去告状吧。”
“我不。”Silber说,“你是来送我的,你真好!”
他拿寡淡的样子对着她,伸手按了电梯楼层,兀自看屏幕上的数字跳动,对她理也不理。楼层一到,他一声不吭跨出门去。Silber跺跺脚,心下开始酝酿起道歉的台词。
贸易司外办事的人不多,十来个排队坐着,在过道两旁的长凳上叽叽咕咕。 罗道夫斯往一条空着的凳子一指,对她说:你坐这。
他将她的鸟笼和行李箱推进凳子下面,在她身旁坐下,膀子一抱,眼睛就闭上了:“我睡会,没事别叫我。”Silber凑过去,看见他眼下有两抹疲倦的黛青,这人昨晚没睡觉?做什么去了?她用手指捅捅他:“喂……还在生气啊?”
罗道夫斯半掀开眼皮,闲闲将她瞧着。
Silber两手撑在膝盖头,叹了口气,说道:“我昨晚对你说的那些话,全部是屁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明知道你和劳勃的关系,不该不顾你感受讲那些的,以后再不那样啦,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骂我吧!”她眼巴巴地望着他。
罗道夫斯说:“你讲完了?”捂嘴打个哈欠,眼睛又阖上了。
Silber又捅捅他,音调再矮八度:“罗道夫斯,对不起啊……”他却专心致志的打起盹来。
半晌过去,他眼睛眯开条缝来,便瞧见Silber满脸自责的懊恼,正对着自己的膝盖没精打采地无声叹气。罗道夫斯将脸别到一旁,翘起嘴角偷偷笑了。
然后他咳嗽一声,在她猛转头看来时又闭上眼,说道:“谁生气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记仇啊?别吵我睡觉,困死了!”
他是真困了。失眠来得毫无道理,和衣辗转一宿,天没亮便跳下床,随便洗了把脸,就从巴斯往魔法部赶。在交通司等着。他觉得指望Silber自己找去苏格兰,难度铁定不小。果不其然,她连飞路网怎么用都不知道。
Silber的语调如释重负,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那你睡吧等排到咱们了我再叫你。四下的叽咕叽咕仿佛被静了音,头一遭,罗道夫斯唇角含笑,在公共场合睡着了。
无梦一场。身边的女人竖着耳朵在偷听别的巫师扯淡唠嗑,半边身子挨着他,怕扰了他,所以一动也不曾动。她的身体温软,还带着早晨沐浴的淡淡香气,这一觉睡得出乎所料的香浓……手臂一阵灼烧的刺痛感,罗道夫斯醒了。
“怎么了?”Silber转头过来看见他在捞自己袖子;衣袖下,罗道夫斯左臂上的黑魔标记此时已变成乌青,Silber往他的腕表瞅去一眼,眉头就蹙了起来:“才八点不到,他怎么这么早就召唤你?”
“有要紧事吧。”罗道夫斯说。又或者,他心中猜测:黑魔王知道他违抗自己的命令,跑苏格兰来了?
怎么可能?!他愕然一笑。黑魔王怎会计较这种小事?他向Silber看去一眼,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来:“我不能陪你去威廉堡了,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去吗?”
“嗯!”她轻轻推他:“你快回去吧,别让他等太久。我到地方就给你写信。”
她将他送进贸易司的电梯,笑吟吟的,直到白色的电梯门分开彼此。罗道夫斯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刚才忘了问她,平安夜回英格兰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