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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晶晶放下笔走了书房,见院子中央站着一个上身穿着灰黑衣绒衣下身穿着铁甲裤身材魁梧脸上生着横肉的中年汉子,高声问道:“吕叔叔,怎么一下子涌出几十个重伤患者?”
来者正是吕道明,夜里起雾,李炳立刻调了他带着五十名虎奔军增援李云青。
吕道明杀了九个潭州帮的弟子,上身盔甲沾满鲜血,怕惊着李晶晶,特意脱了,只穿着军队发的绒衣过来。
“小姐,那群该遭凌迟处死的潭州帮弟子,为了引开我们逃生,竟是点燃了土火药丢进地牢,地牢里关着几十个女子小孩子,手脚都被绳子绑着,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开,全部都……”吕道明说到此处,杀敌无数铁石心肠的他,回想起那一幕惨景,竟是难过的哽咽说不下去。
李晶晶红着眼睛问道:“她们还活着吗?”
此事应是李云青离开潭州帮之后发生的,不然没听他说起。
她最痛恨的就是湘江帮这样对弱势的女子小孩子下手的凶徒。
前世没有凌迟刑法,今世却是有的,这些凶徒正如吕道明所说就该凌迟处死。
吕道明满脸愤怒,双手比划着木桶大小,有四尺高直径近三尺,痛声道:“足足两桶土火药,炸时响声如雷鸣,一下子就将地牢炸塌了,当场就炸死了三人,余下的几十人,被我们从土里挖出来,个个浑身是血,大多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李晶晶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场面,失声道:“太惨了。”
“我们赶紧将他们都送到太医院驻湖南道太医署。”
李晶晶未到潭州之前,就听广明子说过太医院驻湖南道太医署。
这个太医署也叫太医分院,就在潭州城府,内有一个大医师、四个医师、两位药师,都有着官职。
他们除去给官员及家眷看病,还负责两年一次的医师文书考试。
广明子瞧不上分院大医师的医术,更是不认可两位药师的药术,是以跟他们没有交往。
吕道明摇着大脑袋,长叹道:“太医署只收了伤势最轻的三人,直说余下的人火毒攻肺又被砸断骨头救不活。我们忙将此事禀报了都督府。郝都督想着您三老在府里,就过来求了。”
李晶晶下定决心要抢救这些无辜苦命的患者,立即道:“望英,你立刻去叫了清云拿着纸笔在前院侯着我。”
吕道明心觉奇怪,为何李晶晶要让医徒拿着纸笔。
李晶晶扭头跟站在身后的李欢道:“你去跟我娘说,调十个奴仆奴婢到药楼听刘医师调遣,派十个奴仆奴婢赶着三辆马车到前院听我命令。”
她在药楼里设了三间安装精铁门的药库,里面装满了的药品,只有她、刘医师、清云有钥匙,除非把铁门炸开,否则休想进去拿药。
“是。”望英与李欢立刻听命前往。
李晶晶高声道:“望莲、望月、李喜、望清都跟我去前院。”
这是她自去年花果会后第二次救治群伤患者,上次是跟书院以王大医师为首的几个医师药师,这次只有刘药师与清云,不得不用上府里的下人。
起了一夜雾的冬日上午,冷风呼啸,太阳光芒黯淡,阳光缓缓驱散着阴寒。
侯府正门前院广阔的院子冰冷的地面,几十个衣衫破烂脸上被黑灰涂脏浑身是血的女子小孩子躺着。
有的痛苦呻吟,有的眼睛微张一动不动已经发不出声来将至生命尽头。
近百名盔甲上沾满血迹的湖南道将士及虎奔军守在她们旁边,时刻留意,若有人断气死亡,立刻抬出侯府。
迎客厅里气氛异常压抑。
郝业老泪纵横道:“侯爷,下官听闻丁医神、药神赤灵子、大药师元洪子都在贵府,正月里的,下官无法眼睁睁瞧着一群女子孩子就这么死了,只能带着他们到贵府……”
李炳忙岔话道:“为官者食君俸禄,为君分忧,陛下的子民遭受此等惨事,岂能袖手旁观,任谁都不会放弃任何救人的希望。郝老哥,此事换成是我,也会跟你一样。”
“下官更知侯爷心系百姓,不会怪罪。”郝业因与李炳关系交好,便直言问道:“刚才听侯爷口气,只是派人去请了晶县主,为何没请三老?”
李炳脸色凝重,低声道:“郝老哥,不瞒你说,丁医神年岁已高,身体状况不太好,初三那晚给清云观子静观主、望水道姑做了手术,次日便累倒险些逝世。”
郝业异常惊诧。若是他知道此事,今日肯定不会来。
李炳继续道:“药神赤灵子比丁医神年龄还大。元洪子也是百岁老人。三老跟前有一个患了顽疾重病的小郎,治他都治不过来。我实是不敢请三老过来。”
“这么多重伤患者,贵府只有晶县主一位大药师,这可如何是好。”郝业急得满头大汗。
跟太医院驻湖南道太医署相比,侯府的刘医师可以忽略不记。
李炳抬手示意郝业莫急,轻声道:“我刚才让敬焱去药楼跟子静观主商议,立刻将太清观的几位大医师调过来。”
侯府如今跟铁桶一般,任何对李家不利的人都休想混进来。
此次情况紧急,李炳仍是不会让不知根底的医师进来跟最疼爱喜欢的孙女接触。
郝业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是以没有用都督令调动潭州医馆的医师到侯府。
郝业听了这才好一些,问道:“子静观主的伤势重否?”
李炳蹙眉道:“怎会不重,她抬来时断了右臂命在旦夕。”
“子静观主竟是伤得这般重,可惜她一身神功,失了右臂,就算活下来,以后武功也会大减。”郝业语气好生怜悯,停顿一下,突然间失态的咬牙切齿的大骂道:“佛教那两个打伤的王八蛋秃驴,该他娘的下十八层地狱!”
迎宾厅里外的人都听到郝业非常愤怒的骂声。
“若不是他们将子静观主打伤,昨个观主就能带人协助军队剿灭潭州帮,我们湖南道的将士岂能阵亡七人?”
李炳长叹一声,道:“此次天时不利我们,正月里竟是起了那么大的雾。”
郝业气得胸脯上下起伏,脸上冒着青筋,恼怒的痛哭叫道:“我们湖南道的将士阵亡那么人,仍有几十名女子小孩子被凶徒重伤。苍天无眼!”
他已活了七十几岁,压根不怕此事报到朝廷被免官职。
他是愤怒兼自责任职不到百日,老天不开眼,让管辖的几十名百姓惨受重伤。
“郝老哥,世事难料,至少潭州帮弟子全部落网,再不会为祸湖南道百姓。”李炳心里的火更盛,实是担心郝业哭得气死过去,赶紧软言劝慰。
郝业痛哭出声,异常悲痛,道:“下官三日后就亲自监斩,把他们全部凌迟处死。半年之内歼灭湖南道所有帮派。”
外面的人听到郝业痛哭声,都不敢进去打扰。
李立快步走进来禀报道:“侯爷,小姐已到了,顾不得给您请安,已在挨个给患者诊脉。”
李炳问道:“晶娘怎么说?”
李立略有些激动的答道:“属下在一旁瞧着,小姐说经她把过脉点头的患者就立刻抬到药楼去救治。这才短短一会儿功夫,就有七名患者被抬到药楼去了。”
郝业喃喃道:“太医院驻湖南道太医署只收了三个伤势最轻的,晶县主只是一会功夫就收了五人。”
李立特意强调道:“都督,我家小姐仍在收着患者。”
“郝老哥,我去瞧瞧我的晶娘。”李炳桃花眼迸发精光,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郝业泪都顾不得抹,急匆匆跟上。
“十号,男,年龄约四岁,伤寒发烧,火毒攻肺,脸部七成炸伤,身体三成烧伤。”李晶晶正单腿跪在地上,聚精会神给一个脸被炸开花认不出本来容貌的小童患者把脉。
院子里的几十名患者没有一个比李炳上次的伤势重,只是人数太多,有十几个只是一点点大的小孩子,被火药炸的脸上没一块好肉,身体又被烧伤,让人瞧着十分的心痛难过。
清云拿着纸笔蹲在李晶晶旁边,她说一句便记一句。
李晶晶声音有些哽咽,继续道:“速给他吃内用去毒丸、止烧药粉、清热宁神粉。外伤待内伤好后再用药。”
她抬头遥望天际,将眼泪收了回去,朝吕道明点头,就去给下一个患者瞧病。
吕道明立刻叫一名侯府的奴仆把经李晶晶把过脉的小童抱起来。
清云把写好的纸交给奴仆,双手比划着,道:“此患者是十号,你把纸交给我师父刘医师,他就知道了。”
奴仆是个强壮的中年哑巴,不会说话,却是非常聪明,一下子就看懂清云的意思,拿起纸抱着小童上了马车。
马车已有四位患者,加上小童凑齐了五位,车夫便打马朝药楼去了。
郝业感慨万端气道:“朝廷养着太医署那么多大医师、医师、药师、医徒、药徒,几十口子人,占地几十亩,每年的开销少说三万两银钱,竟是还不如晶县主自已花银钱建的药楼。”
李炳朝郝业做个息声的动作。
他站在李晶晶身后,见她心性坚毅执着给一位又一位患者把脉说出诊断病情开了药方,心潮澎湃。
“小姐,地上湿凉。”李喜手拿小板凳跑过来放在李晶晶身下,让她坐着给患者诊治。
月霄院的饭厅,李云霄与何义扬正脑袋晕沉沉的吃着早饭。
两小夜里比学问比到寅时初,若不是林海一个劲的提醒,得比到早上去。
李云霄贴身奴仆李振将得知的消息禀报道:“大少爷右臂受伤骨折,替大少爷挨了潭州帮副帮主致命一枪的胡老五军官夜里到了药楼,小姐、刘医师、清云只用了半刻钟就救了他的命。”
李云霄吓得眼睛瞪得老圆,叫道:“我大哥手臂骨折了?”
何义扬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只用了半刻钟就救了胡老五的命?”
“小姐已经给大少爷包扎好右臂。小的听大少爷跟前的李高说,大少爷只需休养一个月,右臂就好了。”李振回答了李云霄,又答复何义扬道:“何少爷,小的倒是未曾新眼所见,是听李北军爷亲口说的。”
何义扬双手把半碗三鲜馄饨往前一推,跟李云霄道:“不吃了。这就去瞧瞧你大哥!”
他非常想去药楼瞧瞧胡老五的伤及那根铁枪枪头,只是被禁止过去,只有打消念头。
李云霄抹掉眼泪把碗里的肉丝粉呼噜呼噜吃光,不剩一点,拿帕子擦了嘴,下了板凳。
两小到了云上院,守院子的奴仆答道:“二少爷、何少爷,大少爷非常疲惫正睡着。刚才老老夫人、大夫人、二老爷过来见大少爷睡着,未进去打扰,都在大厅等着。”
两小去了大厅,曲氏与贺氏正落着泪,李去病也是一脸难过。
李云霄眼泪汪汪,问道:“奶奶、娘、小叔叔,哥哥的伤势重吗?”
贺氏拿帕子抹着泪,面色悲伤,泣道:“你哥哥右臂骨折,亏得有你妹妹的药,不然右臂就废了。”
曲氏哭道:“青伢子才十三岁,这刚入了虎奔军就受了这么重的伤,日后要是去了北地打匈奴可怎么办?”
李去病心里正为李云青难受着,见生命中两个最亲的女子都哭得非常伤心,抬头道:“娘,你跟爹爹说说,叫青伢子退了虎奔军。”
曲氏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贺氏却是摇头道:“娘,不可。青伢子志向远大,爹对他抱以厚望,虎奔军不是随便进退的。青伢子还是在军队里呆着。”
曲氏目光渐渐黯淡。
李云霄哭道:“我长大了替哥哥去虎奔军吧。哥哥留在家里陪着奶奶跟娘。”
贺氏扬眉喝道:“霄伢子,你哥已去了虎奔军,娘不许你再去。你就呆在娘身边。日后你不许说去军队的话!”
“怡妹子,你莫训霄伢子了。他不会去军队。”曲氏忙起身把李云霄搂到怀里,道:“你把泪擦了,悄悄去瞧瞧你大哥。”
“娘,我带霄伢子过去。”李去病走过来牵起李云霄的手。
何义扬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目光在李家几人脸上来回打转。
他跟李云霄一样有嫡亲的奶奶、娘、嫡亲的叔叔,可是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家庭温暖。
他开口高声道:“我也去。”
李云霄悄悄把卧室的门推开一条缝。
李去病见李云青躺在床上熟睡,便从林海手里抱过何义扬,跟李云霄使个眼色,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李云青极困乏,睡前又吃了宁神粉,躺在睡得很沉。三人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不忍心吵醒他,就悄无声息的离开。
大厅里只剩下曲氏,担忧的问道:“去病,青伢子怎么样?”
李去病实话实说道:“娘,我瞧着他面色红润,不像受了重伤。”
曲氏跟前的大奴婢李满轻声道:“老老夫人,大少爷的伤听着严重,可是有小姐在呢,小姐的药药效极好,您且放心就是。”
曲氏摆摆手道:“我等着青伢子醒来,亲眼瞧到他才放心。”
李云霄走到曲氏跟前拉着她的手,问道:“奶奶,我娘呢?”
“你可还记得刘喜娘家里的细妹子刘彩吗?”曲氏见李云霄点头,长叹一声,轻声道:“刚才你妹妹派前院的人给你娘带口信,被凶徒用土火药炸成重伤的细妹子里头就有她。”
李云霄惊诧问道:“彩姐姐怎么会被凶徒炸伤?”
何义扬问道:“小胖子,彩姐姐是谁?”
李云霄快语解释道:“彩姐姐的娘叫刘喜娘,原是县城里的媒婆。我妹妹治好了彩姐姐娘的病。刘喜娘好几次带着彩姐姐来我家玩。”
曲氏目中含泪,非常气愤道:“那群凶徒是潭州帮的人,把她掳了要卖到外地去,昨夜官兵围剿潭州帮,凶徒为了逃生,拿土火药炸了地牢,她跟许多细伢子细妹子关在地牢里头,被炸成重伤。”
李云霄握紧小拳头,叫道:“我年前还见到彩姐姐了,她怎地就被凶徒掳了?”
曲氏摇头道:“天可怜见的,谁知道彩妹子怎么遇到了该挨千刀杀的潭州帮凶徒,被他们掳了,还那么命苦的被土火药炸成重伤?”
李云霄流泪哭道:“彩姐姐好可怜啊。”
李满忙劝慰道:“二少爷,大夫人亲自去瞧看刘小姐,还派了跟前的人去知会刘家。”
何义扬小声道:“小胖子,你真脆弱,今个都哭了好几回了。”
李云霄扭头大声道:“我之前哭是为哥哥,现在哭是为了妹妹的好朋友彩姐姐还有那么多的大姐姐细伢子细妹子。”
何义扬非常难得的没有回嘴。问道:“共有多少小郎小娘被炸成重伤。”
他前些天为了丁素然差点逝世哭了好几回呢,夜里做梦都哭醒了。
曲氏都是听跟前的大奴婢李圆说的,扭头让她回答。
李圆答道:“回何少爷的话,未成亲的女子与小孩子共有四十一人,有三人当场就被炸死,余下的都是重伤。”
何义扬愤然道:“潭州发生这么大的事,潭州长史死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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