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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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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卓凡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汽车行驶的声音,他挣扎着艰难起身,发现后脑勺疼得就要裂开,伸手一摸,满手都是红色的血液。

    他扭头,却发现原本躺在地上的苏天涯,再一次不见了踪影!

    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踉跄的站在夜风呼啸的河岸边,忽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无力感。

    他忘记自己有多久没这样害怕过,心跳快得异乎寻常,仿佛就要窒息,他四处搜寻苏天涯的身影,不知她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她。

    四周连盏灯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后脑勺钝痛感后知后觉的袭来,像有人拿着铁锤在不停的敲打着他。

    黎卓凡疼得倒到泥地上,仰头看着黑丝绒般的夜空时,他忽然记起那天在天台跳舞时,苏天涯与他之间曾经有过的对话——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你最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回家,吃爸爸做的菜。”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我想着等以后有时间再回去。”

    “也对,人的一生这么漫长,以后你总会有时间回去的。”

    “不,再也不会有时间了。人的一生其实并不漫长,世界上有些事情,一旦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

    模模糊糊的视线里,黎卓凡竟看到不远处的黑暗中,一个颀长的男性身影立在河岸边,在犹豫了数秒后,他纵身一跃,跳入河底。

    黎卓凡眼角猛地一颤,他认出了那个跳入河里的男人是谁!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他想自己估计得死在这里了,好在那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苏天涯这会应该可以得救了吧?

    黎卓凡长长吁了一口气,伸手摸了一把后脑勺,湿湿的,后脑勺的血估计还在流。

    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救他,毕竟他作孽太多,连老天爷也未必想让他活。

    他仰头看着黑色的夜空,天上点缀的星星,一颗一颗亮得晃眼,仿佛每一颗都想将他砸死。

    他突然有些后悔,那晚和苏天涯跳舞的时候没有告诉她:其实世界上有些事情,就算过去很久,但只要还有人站在原地等你,其实你们也是可以回去的。

    有些话当时不说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那就一辈子不说吧,烂在心里,随着自己的身体一起腐烂。

    ……

    苏天涯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命活下去,被再次抛下水后,她有过短暂的清醒。

    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她努力憋着气,一直等到汽车离开的时候,她才开始努力的往上游。

    可是河流很急,她渐渐地力不从心。

    虽然她受过专业的游泳训练,也在游泳课上学过溺水可以采取的急救措施,可是道理都明白,做起来却是万分困难。

    苏天涯越来越累,呛下的水越来越多,她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想过要放弃,甚至大脑开始短暂的空白。

    她看见白色的极光,仿佛是命运的另一端,有人在不停的召唤她,可是理智在告诉她,不能过去!不能过去!不能过去!

    她想要回家,想要见爸爸,想要见妈妈,想要好好的和他们说再见。

    她只是咽不下这最后一口气,所以不停的游,不停的朝前,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她脑海里不停浮现起,这一生的所有记忆。

    而大部分的记忆都是快乐的,那是来自同一个男人带给她的快乐。

    苏天涯一直没有亲口向谁承认,那个伤害她最深的男人,其实是她这辈子最初的快乐,他带给她最多的回忆,快乐的、痛苦的、刺激的、幸福的。

    直到这一刻,她才愿意面对自己,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依旧会选择与他相遇相恋。

    虽然知道自己最后会落得狼狈受伤的结果,可这世上也再也没有一个男人,给她带来过那样刻骨铭心的记忆了。

    苏天涯在恍惚睁开眼的一刹,竟然又看见那一张熟悉的容颜,他穿着她从前买给他的白衬衫,那是他上大学最常穿的一件衣服,大学毕业后,苏天涯再也没有看见他穿过。

    苏天涯想,自己也许真的是快要死了,眼前的这一切一定是幻觉,这个无情的男人他不可能会来,他不仅不会来,他还会将她杀死!

    因为这个自私无情的男人,他绝不会允许,一个阻碍他星途的女人继续活在这世上!

    ……

    三天后,苏天涯在病床上醒来。

    这三天,她做了许许多多的梦,梦见肖舒庭拖着她往上游,可转眼,他又用力将她往河水里摁,想要将她溺死在那条不知名的河里。

    她在梦里痛苦得无法呼吸,最后有个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话,他说:“喂,苏天涯,你是想死吗?不想死就听我的,别动,放松。”

    苏天涯一直觉得,黎卓凡这个人说话的声音,透着股让人无法信任的痞气劲儿,可她在梦里听他对自己说的这番话时,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信任他,也相信他会帮助自己。

    那一晚走红毯时,他也是那样在漫天星空下走到她身旁,他坚强有力的手搭在她腰上,那是她许久未曾享受过的安全感。

    每次狼狈时,他总是会出现,虽然出场的方式让人不舒服,却总在无意间让她的心得到安抚。

    他身上总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

    ……

    睁开眼的时候,苏天涯第一眼瞧见的,竟是久违的父母!

    苏天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看见爸爸妈妈。

    她想自己一定是做梦还没清醒,犹豫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妈妈宋楚卿焦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孩子,明明醒了怎么又睡过去了?”

    爸爸苏誊也随即开口道:“你在这里守着孩子,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过片刻,医生和护士便赶过来,苏天涯闭着眼睛,听着病房里医生的动静,还有父母的声音,终于接受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这个事实。

    她动了动身子,再次艰难的瞠开了双眼。

    宋楚卿见到苏天涯醒来,双眼一红,眼泪立即从眼眶里涌出来。

    苏誊一边安慰自己的妻子,一边用担忧心疼的目光看着苏天涯。

    苏天涯看到了,爸爸目光里的担忧与焦虑,从前在家里的时候,爸爸就是她坚强的后盾,每次她被妈妈教育,爸爸就无条件给她撑腰。

    在苏天涯眼里,妈妈是严厉的老师,爸爸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害眼神怕妈妈、也尊重妈妈,可她爱最爱爸爸。

    每次爸爸朝她露出失望的眼神,她都感觉自己的心纠成了一团,这些年她之所以不回家里,就是害怕看到爸爸对自己流露出失望的眼神,那让她比死还难受。

    可是爸爸今天终于不再用失望的眼神看她了,反倒用一种担忧心疼的目光看她,她却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都没有。

    苏天涯突然觉得难过,觉得自己没用。人生活到这个年纪,她竟然还让最爱她的父母担心受苦。

    医生走后,宋楚卿没有像以往一样,一开口便责骂苏天涯,她只是看着苏天涯哭,一直不停的哭,不管丈夫苏誊如何安慰她,她也一直哭个不停。

    哭到最后,连苏天涯也觉得莫名其妙。

    宋楚卿哭累了就走到苏天涯身旁,坐在她病床旁,用力的搂住她的身子,断断续续的呜咽开口:“没事了,我的孩子,妈妈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妈妈以后绝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这些年,宋楚卿从来没有对苏天涯说过这样的软话,自从苏天涯有记忆开始,母亲总是特别严厉,没有任何人情味可讲,她让苏天涯按照她的要求去做每一件事情,一旦苏天涯无法按时完成,或是完成得不好,她便会严厉的责骂苏天涯。

    虽然宋楚卿从来不打骂苏天涯,可苏天涯却始终觉得,妈妈的责骂与恨铁不成钢,比打骂更甚。

    原本苏天涯以为,母亲见到这样的自己,肯定又要责骂一番的,可是母亲没有,不仅没有,她泪流不止。

    苏天涯从没见过母亲这样的流过眼泪,她想,妈妈一定是遇到天大的悲恸,才会这样流眼泪。

    一直到父母离开病房,经纪人alan过来,苏天涯终于明白,妈妈遇到的天大悲恸,竟然是有关于自己。

    alan将带来的水果篮放下后,看了一眼苏天涯苍白的脸,说:“别难过了,都过去了,医生说你就是溺水导致脑部缺氧暂时昏迷,另外……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大碍,都检查过了,人活下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医生说如果有需要,可以在康复后找个心理医生看看,我最近在给你联系了……”

    苏天涯一头雾水,怎么有种alan正在说外星话的违和感?

    “alan,什么心理医生?”

    alan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的开口:“如果你不想看心理医生,也没问题,我不过是怕你以后有心理阴影,所以才这样说,如果你走得出来,不看心理医生其实是最好的……”

    “alan,你到底在说什么?!”

    alan反倒一脸疑惑了,看着苏天涯,“天涯,你不是被人轮-奸了吗?医生说你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身上衣服都被剥掉了,下-体也有被侵犯的痕迹,医生检查过后,说是有明显的撕裂迹象,应该是遭遇了性-侵-犯……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封锁消息了,我也没有报警,这件事情,除了医生和几个护士知道外,绝对没有其他人知道……”

    苏天涯头脑扎疼起来,想起妈妈刚才的眼泪,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