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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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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听他们说今天是冬至,杨柳还记不起冬至要吃汤圆的习俗。就像腊八要吃腊八粥,知道,但是未必会吃。还是在古代,这些传统的习俗才得以被好好地保留着。

    但杨柳可没忘记今天,今天是母难日,也就是她的生日。

    按照她的吩咐,杨府的整个厨子忙活了一下午,蓬松的无奶油水果蛋糕成型了。找不到合适的蜡烛,刀功好的厨子就用刀雕刻了螺旋纹的红色生日蜡烛,还真是煞费苦心。

    “万恶的资产阶级啊。”杨柳嘟囔道,只要主子动动嘴,下人就要跑断腿,可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有时候还果真不错。刚出炉的蛋糕冒着一股香气,杨柳又忍不住伸手一根手指去点奶油。等触摸到蓬松的蛋糕,她才记起这不是奶油蛋糕。

    “快去把张伯叫来吃蛋糕。”杨柳吩咐道。

    真是久违了。

    张文山很快就来了,见到杨柳就笑眯眯的问她感觉可好。

    杨柳点头,又让了个位置,让张文山也站在她一旁,云翅就点燃了蜡烛。

    “这就是小姐让人准备的…蛋,蛋糕?”张文山问道。

    “嗯,今天是我的生…呃,不是,是冬至嘛,我就想弄点新花样尝尝。”说完,杨柳偏头,快速的吐了吐舌头,规规矩矩的这么久,差点一句话就露了马脚。都说一孕傻三年,她也开始进入症状了吗?

    张文山的眉毛一皱,又很快松开,看来刚刚杨柳只是口误。见她这么好兴致,他也不愿破坏。

    双手交叉,默默许了个愿望,杨柳吹熄蜡烛,自己鼓掌,又把蜡烛拔下来,开始动手切蛋糕。张文山主动接了刀过来。

    “好吃吧。”杨柳笑得眉眼弯弯。

    “倒是挺软乎的。”张文山点头。“不过老奴不好甜口。”

    “甜甜的才能感到幸福。”杨柳又尝了一口,“很幸福的感觉。”

    张文山看着杨柳的侧颜,也笑了。幸福就好,哪怕只是因为一点小小的吃食,简单而又容易满足。三小姐已经核她的生母相比,不像却又相像。三小姐比她生母他要看的清楚。她永远知道自己的底线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卑微到尘埃里去,这样的三小姐值得更好的人。哪怕三小姐现在已经是失婚已经怀孕,张文山敢保证,未来美好的日子还在前头,等着三小姐。

    幸福姗姗来迟,但想要的从未爽约。

    瘪三死了。在这个冬天真正开始的时候。

    一床破草席盖住了脸却遮不住冻得有些人乌青的光脚。

    山风飒飒寒,吹的廖泗安久未梳理的头发乱舞,原本合体的衣服,也因为饥饿瘦弱而像是挂在身上。

    因为经历过苦难,人才会成长,但若是熬不过苦难这块磨刀石,人也是会死的,就像瘪三现在这样,没有呼吸,没有脸面,就像垃圾一样被人随手扔到一边。

    火舌逐渐蔓延开来,黑烟袅袅不止的飘向天空。廖泗安的眼睛里倒映出两团火,手却不自觉的握紧。

    熬不过去,他也会像瘪三一样死去,最后变成一捧骨灰给风吹散在天地间吧。心里好不甘心,却无法反抗,难道他就要在这里磨掉心里最后一丝热血?

    他要逃,一定要活着出去,他不要像瘪三一样,最后只落得一卷破草席就过完了一生。脚尖一转,他决定和后来的三个人谈谈条件。

    盘查清楚之后,花岗三兄弟也被废了武功送到了这里,和众人一样挖煤。虽然内力不在,但常年练武,架子底子都还在,寻常三两个大汉是打不过的。虽然打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看守人,但能轻松的从那些弱小的人手里抢过口粮,与大多数人相比,饿不着,他们在这里的生活还过的不错。

    黄岗老二将手里啃了一半的馒头扔到地上,偏头把嘴里的馒头渣吐了出来,暗骂:“娘的,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在三人之中以轻功最为见长,内力被废对他的影响最大,感觉像是个废人一样。在这暗无天日的煤洞里机械的挖着煤,尤为压抑心情。自他们进入江湖以来,虽然说不上是一帆风顺,但也还算不错。大的势力,他们不敢招惹,对方也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小势力自然只有被他们蹂躏的份,哪像如今沦落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上。他的心里憋着一股火。

    一直黑瘦干枯的手伸了过来,目标直指花岗老二扔在地上的半块粗粮馒头。

    心里正是不爽的时候居然还有人不知死活的送上门来,花岗老二脚一抬,准确的落在那只手上,还左右的碾了碾。

    凄厉的叫声,顿时回荡在不大的煤道里。

    “行了,老二,跟这群死人撒火什么?”老三懒洋洋的靠着煤道壁,以同样懒洋洋的语气说道。

    “叫二哥。”花岗老二一下子像是被抓住了痛脚,松开那只手,脚立马前踏一步抓住花岗老三的衣领:“瞧不起我是不是?”除了老大的地位不变,他们的排名都是以武力值论的,现在他的实力大不如老三,对方语气里的一些轻蔑也就显露了出来。

    那只黑枯的手抓着被踩扁的馒头飞快的缩了回去。

    老大看了那正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惴惴不安,又飞快往嘴里塞馒头的人,才把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现在都到什么地步了,你们还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吗?吵赢了很有面子是不是?”

    最紧要的是他们三兄弟抱成团,才能不被人占了便宜。

    “是他眼里没我这个二哥的。”花岗老二争辩道。

    花岗老三只是耸耸肩,丝毫没有为自己说一句的意思。

    一个激愤,一个看上去油盐不进,真是头疼。花岗老大正要说话,眼角的余光里就出现两只脚。

    他抬起头。

    “我想跟你们谈谈。”

    “大管事。”路过的工人看到李壮都停下脚步,冲他打招呼行礼。

    李壮笑着点点头。

    当初放走唐宛如,引廖泗安外出寻找还是做对了,两个月时间他已经完全把顾家船业上下所有人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怕动摇地位了。他心里倒是佩服起唐宛如来一个女人,居然能躲开廖泗安这么久,她心中到底是有多大的勇敢才能不屈不挠的坚持到现在。

    过去的空有名头的大管事如今已是名副其实了,换了一种心情再走在街上,看什么都不同了。

    虎头衣衫不整的从春风楼走了出来,看见李壮,一愣,随即上前喊了一声。

    李壮看着春风楼的招牌,眉头一皱,才把视线落在虎头身上,“把脸上的唇印擦擦。”

    “那些娘们都太浪了。”虎头一边说,一边提袖在脸上擦了擦。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就待在这种地方,是时候成个家了。”李壮说道:“你又不缺本事,又不少银子,找个干干净净的姑娘安定下来,再生个大胖小子多好。”

    他能这么快完全坐稳顾家船业大管事的位置,虎头功不可没。

    “四哥,你倒是像我娘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李壮正色道:“你对以后就没个打算?”

    “混吃等死算不算?”虎头想了想,头一歪,问道。

    “…臭小子,我看你就是皮痒。”李壮怒,答个话都不正紧。

    “别说我,我看四哥你倒是真的需要找房媳妇。”

    李壮的神情淡了下来,敷衍道:“再说吧。”

    “看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都不着急,我急什么?”虎头摊开手,说道。

    “我跟你能一样吗?”李壮没好气的哼一声。

    不都是光棍儿,有什么不一样?

    虎头话题一转:“再过半个月,船业就该没什么事了,你回李家屯吗?”

    这好像是他记事起过的几个月真真正正平静的日子,李壮都有点食髓知味了呢,可是不回去吗?二十多年来,他还没尝试过独自一人在外面过年的。

    “你想回去吗?”李壮问道。

    “盆底镇也好歹是我的娘家。”虎头伸了个懒腰,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就回吧。李壮也没再犹豫。”他已经能平静的面对现实,但他的家人还需要时间消化呢。

    又走了几步,虎头脚步一顿,挠了挠脑袋,“四哥,我想跟你说件事,你听了可别生气。”

    这不废话吗?

    李壮斜了他一眼,“既然知道我要生气就别说了呗。”

    “我怕现在不说,以后你会更生气。”

    看来事情还不小。李壮索性停下脚步,双手往背后一背,“你说。”

    “几个月前,我背着你往杜家送过东西。”

    李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都能猜想的到,肯定是虎头为他打抱不平,送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还是那次醉酒误事,他把他和杜氏的事情都给虎头说了,这才......

    李壮有些头疼了。

    “你送的什么?”

    “一面镜子。”

    李壮看着虎头,等着他的下文。

    “碎掉的镜子。”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