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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凉州总兵元昊接到了一份请帖。
下请帖的是富绅鄯守财,他在请帖中,邀请元昊来自家赴一顿家宴。
在附上的一封秘信里,鄯守财语焉不详地说,他“不负总兵大人所托”,弄到了一些难得的消息,他本想亲自来军营告诉元昊,但又担心兵营里“人多嘴杂”,泄露天机。
因此,他诚邀总兵大人亲自来寒舍赴宴,自己会准备一桌丰盛的宴席,在席间,他会将自己打听到的内容,全部告诉元昊。
元昊看完信,略微思考了片刻,便对送信人说:“告诉你家老爷,我会准时赴约。”
之所以他这么痛快就答应鄯守财的邀请,主要还是因为那句话:兵营里人多嘴杂。
元昊自从当上这个凉州总兵,自然是踌躇满志,想要做出一番伟岸的事业。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处境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顺畅:曾经的同僚,如今的下属,竟没有一个人真心服膺他!
元昊还以为自己既然做了总兵,其余四个副总兵就应该接受现实,将他们对李成梁的那份忠诚不二,转移到自己身上。然而事实却是,那四个人比以前更加鄙夷他了,说什么“昨天还是元老弟,今天就变成了元总兵”,话里话外,阴阳他“德不配位”,对他下达的命令,一个个也是阳奉阴违,根本不当回事。
元昊非常愤怒,但无计可施,军营最讲究的就是“有没有权威感”,李成梁自然是有的,而他元昊,没有。
他唯一仰仗的就是新可汗,他这个总兵的位置,是新可汗恩赐的,除此之外,他毫无威信可言。
而“抓捕优蓝太子”这种事,元昊更是不能在兵营里公开,因为他清楚,他那四个同僚都是阙离徵的死忠。
所以鄯守财让他来自家赴宴,正和了元昊的心意。而且他知道,这一趟鄯守财还会额外赠送礼物来巴结他……自己也只能在这种平民百姓身上找到身为总兵的威严了,想到这儿,元昊不禁自嘲起来。
到了赴宴当天,元昊果然准时来了鄯家。
鄯守财非常殷勤地款待了他,又叫了几个仆人,说是想把元昊带来的那几个兵,请到另外的院子。
“我要和总兵大人谈点儿私密的事情。”鄯守财笑嘻嘻搓了搓手,“这几位小哥,就请别处用餐——各位放心,肯定是好吃好喝招待各位!”
那几个士兵不太放心地看了一眼元昊,元昊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们都去吧,这里是鄯员外的家,不会有事的。”
上司发了话,那几个兵才跟着仆人们离开。
主宾落座,宴席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就连元昊低头看了看,都笑起来,抬头问道:“鄯员外,你这是……不打算过日子了?”
鄯守财露出一脸巴结的笑容:“总兵大人您别取笑我了。不过是区区几道菜,不成敬意,再说今天是总兵大人您亲自来了,寒舍蓬荜生辉啊!”
俩人也不急着进入正题,先坐下来喝酒,鄯守财亲自给元昊布菜,殷勤备至,还一个劲儿嘱咐“总兵大人,这是您最爱吃的卤牛肉,请多用点,这都是小人的一片心!”接着,俩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生意经。
酒过三巡,元昊终于放下酒杯,看了看鄯守财:“鄯员外,你说的打听到了要紧的消息,究竟是什么消息?”
“优蓝太子就在炭帮大堂里!”
元昊顿时一惊,他下意识要站起身,却忽然感到一阵头晕,旁边的鄯守财赶紧扶住他:“大人您小心!”
元昊坐下来,稳住身体,他苦笑道:“鄯员外,你今天准备的这酒,劲道好大啊!”
鄯守财赔笑道:“这可是我花了重金买的好酒。”
元昊摆摆手:“你刚才说,优蓝太子在炭帮大堂?此事为真?”
“千真万确!”
元昊疑惑地说:“可是我派人日夜守着炭帮,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那是大人您有所不知!”鄯守财故作一脸神秘道,“他们炭帮大堂的里面,最最深的院子里,有一堵墙是假墙,是用薄土层做的掩饰!”
“哦?!”
“墙壁的后面,有一条密道,直通地下,密道能够把人从炭帮大堂的范围一直带到很远的地方。”鄯守财言辞凿凿地说,“那儿有一个地下的大溶洞,里面备齐了各色的家具物件,粮食和用水,人在那儿过上一个月都是绰绰有余的!”
元昊更加惊讶:“你是说,阙离徵就藏在这个大溶洞里?”
“没错!”
元昊顿时感到一阵欣喜!
然而很快他就觉得不对:“这么秘密的事,鄯员外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跟着炭帮的老大进去过呀!”鄯守财笑眯眯地说,“是他领着我进去,带着我见到优蓝太子的。”
元昊更加愕然:“他怎么会带着你进去……”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卡住,元昊这才感到,刚才那阵眩晕再度袭来,而且更加猛烈了!
在他的眼前,鄯守财始终都是那副笑眯眯的脸,和他一进门就见到的没有两样。
然而直到此时,元昊才觉察到这笑容的诡异!
“你!”他立时指着鄯守财,元昊想说你竟敢在酒菜里下毒……然而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元昊头一歪,从椅子上跌落,重重摔在了地上。
鄯守财顿时像针扎了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门口,手忙脚乱关上房门。
这时,早就等候在屏风后面的袁文焕他们,赶紧冲了出来,七手八脚将地上的元昊弄起来,一人抬头一人抬腿,飞速弄进了内室。
元昊此刻已然不能言,也不能动,但他依然听得见,也看得见。
他惊恐万分地望着面前的几个人,只见为首的男人冲着他微微一笑:“元大人,您不必惊慌,我们暂时还不打算杀你。”
然而这句话,却让元昊更加惊恐,因为对方说的不是突厥语,而是大祁的汉话!
他原以为对方是优蓝太子的人,却没想到,竟是敌国派来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