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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调的少女卧室里,孙九霄静静坐在床榻边上,面前摆着一只玻璃器皿,盛放着刚刚被提纯的七叶断肠草。
“我……”
沈佳欣悠悠转醒,并未有慌乱,艰难的张开嘴巴发出声音,“我就要死了吧。”
“你不会死。”
孙九霄目不转睛,说罢了,捂着脸狠狠揉搓了一番,驱逐倦意。
不堪强大的身体负荷,沈佳欣只醒了片刻便又昏睡过去,孙九霄耐着性子,直等到东方天边出现一抹浮光,这才抓起手边的电话。
孙九霄按下一个号码,筹措再三才拨通过去,低沉的声音底气不足,“真是抱歉,上次的事情还没了结,又要麻烦你……”
“大哥大,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客套?”
电话那头,邵兵的声音很是尖锐刺耳,“你跟张琛是仇,我跟张琛也是仇,就算我们之间没有关系,这也是我分内的事。”
表明了立场态度,邵兵停顿片刻,道,“虽然有点棘手,还是查出来了。不过,我家老头子说最好不要告诉你,你看……”
“说。”
“在张家大院,就在张琛身边。”邵兵深吸一口气,“看来张琛是做好了准备,知道自己惹下的是踏天大祸,早早的就躲到张藏锋身边。”
“知道了。”孙九霄吐了口气,便要挂断电话。
“等等。”邵兵叫了一声,“我家老头子让我跟你说,张藏锋之所以按而不表,并不是不知道张琛做出的卑劣勾当,相反的,他恐怕是第一个知道的。”
“恩。”孙九霄耐着性子,并未打断。
“归根结底,还是面子问题。华南三锋的后人勾结倭寇,不止是骇人听闻,放在特殊年代是要诛灭满门的。”
邵兵一口气说到这里,又沉默了会儿,才道明意图,“所以,我家老头子劝你千万不要在这个时间节点触怒张藏锋。否则,老人家为了一世英名将错就错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动荡。”
“我这次只是找金不换。”孙九霄轻声说罢,挂了电话。
披上外套,孙九霄刚刚下到一楼大厅,呼啦啦二十几号人站起身来,挺着脖子,大有随着孙九霄一同去拼命的气势。
“怎么?找到那老家伙了么?我跟你一起去,他要是交出金匮药方还则罢了,哼哼……”
张三千第一个冲上前来,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后,将拳头捏的劈啪作响,“要是负隅顽抗,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死路一条!”
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张三千也不是拉稀摆带的性格,虽然他没能学到鬼佛的医术,也是不将雪医金氏看在眼中。
林正南皱着眉头,挺身而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金匮药方非同小可,那不仅是当年太医院令的毕生所学,也是上千年中金氏能人不断揣摩钻研出来的君臣之理,就是在寻常时候他都不会轻易交出来,更别说是一心要看鬼佛笑话的时候。”
同是杏林中人,林正南绝对理解金不换的选择,他助纣为虐与张琛并不是为了权财,而是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他金不换比鬼佛传人要强。
雪医金氏正统,肯定是做不出这种好勇斗狠,毕竟千百年来人家都安心缩在世外桃源里钻研岐黄之道,而金不换被当做叛逆驱逐出来,大抵也跟这个好勇斗狠的性格有关。
“你小子,这不废话么?”张三千翻个白眼,狠狠在林正南头上敲了下。
放眼雷州,以这两人的身份最是对等,一个是鬼佛坐下大弟子,一个是苏杭扶正派少掌门,臭味相投之下,两人混的很是熟络。
“不,我是说……”林正南在怀里摸索着,恋恋不舍的拿出一个油布包,“这是清末一代名医孔博华先生手抄的《神农百草经》,还有亲自详细注解,你将这个带去,换金匮药方中一帖方剂还是不成问题。毕竟,救人要紧。”
林正南口中的孔博华,是早年京城四大名医之一,粉丝广泛,在业内名气都不逊于医痴叶天士。
而且,这部典籍的价值不仅是收藏,有一代名医的详细注解,对于行家里手而言实际价值无法估量。
若是那金不换恰恰也是孔博华的粉丝,那么这本书就称得上是无价之宝了,最起码林正南是,所以拿出手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这种东西,我不比你少。”孙九霄摆摆手,用鼻子出了一道气,“金不换跟着他们胡闹,无非是想看我示弱,但我有颈椎病,脖子就是不能弯。”
说着,孙九霄一摆手,张三千立刻跟了上去。
林正南也跟出去两步,被孙九霄打个手势制止了。
严阵以待的神剑小队见状如此,纷纷挺身而出,拍着胸脯要随之同行,他们自然知道孙九霄此行必须要有硬派助力,神剑小队当之无愧。
“阿福,你跟我来吧。”
被孙九霄点到之后,阿福显得异常兴奋,紧紧攥着拳头,却又听孙九霄问道,“会开车么?”
“会。”阿福点头。
不过以阿福的体格,实在魁梧,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给他开一辆跑车反倒显得怪异。
还好,在神剑小队的作训器材设施中有几辆越野悍马,虽然是属于东南军区的军备,使用权暂时在神剑小队零号林大海手中。
孙九霄此行是要闯张家大院找人,林大海还是放任他把车开走了,便是表示要与孙九霄共同承担其中的责任。
黎明时分的雷州异常寂静,孙九霄熟知这个城市凌晨四点的天空,这就是他成功的主要原因,往往在普通人还在甜美梦乡的时候,他已然开始了一天的奋斗。
初冬的黎明异常寒冷,不同于少室山的干冷,雷州的阴冷更加蚀骨,孙九霄站在张家大院门口呵了几口白气,义无反顾的拍响了这扇门。
在许多人眼中,这扇门代表了威严,代表了力量,代表了华南之一张藏锋那不容直视的军魂。
但在孙九霄看来,这只是一扇门,若说奇特之处,就是藏在门后的污秽糟粕太多。
他们躲藏在张藏锋的羽翼下,横行无忌,可笑的是张藏锋本身的伪善,他以掌控者的身份,以一种貌似最优的方式控管着雷州的一草一木。
他的年纪逐渐老去,雷州也在恶性循环中愈演愈烈,终于成就了天狼这颗毒瘤。
“来了来了!”
深宅大院传出一个老迈的声音,很快,水伯便披着坎肩打开一条门缝,看清来人是孙九霄后,这位老管家并不意外。
老人穷尽一生积累下来的财富,最宝贵的是经验,水伯自然知道自家的少主子张琛在做怎样的勾当,也早就预料到有一天孙九霄会上门兴师问罪。
“孙九爷,您是来找老爷还是少爷?”水伯一张老脸上古井无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称呼孙九霄的时候会带上尊敬,孙先生、孙九爷、孙神医诸如此类的尊称,大抵是伴着白清扬一起出现的。
但是,根据事物的发展规律,幕后英雄终究会被人们淡忘,或许有一天人们会忘记白清扬,但孙九爷这道名字一定会录入雷州的历史,随着时间,被人传颂。
“我找金不换。”孙九霄实在想不出为难这位老人的借口。
“金不换?”
水伯嘟囔着这个名字,开了门,引孙九霄进来后,在前面带路,“天寒地冻,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也不迟。”
冬天夜长,估摸着再有一个多小时天就会亮,孙九霄虽然焦急也不急于一时,毕竟找到了金不换还要想办法拿到金匮药方。
还要以七叶断肠草之毒调制出药剂,还要催长白玉仙果,最后才能彻底祛除沈佳欣体内的奇毒。
这确是一条不算短暂的道路。
张家的客厅孙九霄很熟悉了,静候几分钟,水伯拖着嶙峋的身影端上来茶水果点,挂着笑脸,就像伺候主子一样面对着孙九霄。
“孙九爷还真是稀客。”
水伯笑着,将茶杯稳稳放在孙九霄面前,“请喝茶。”
说罢,他静静的走到了客厅的正中央,那是一副巨大的油画像,画中的人物很多,但最扎眼的要数其中三个。
第一个国字脸,浓浓剑眉,刚气十足,孙九霄认得出这是谢国锋谢老年轻时的模样。
第二个是儒生打扮,温文儒雅,油画注重写实,但画师确实将此人的鸿儒气质完美展现。
“这是白海峰将军。”
水伯看到孙九霄的视线停留,介绍道,“这是当年的授衔仪式。”
说着,他走近两步,指着画上的人物介绍起来,“这是刘将军,这是林统帅,这是谢老,白老……”
最终,水伯的手指停在了一道挺拔的身影上,正是三个扎眼人物中的最后一个,俊朗的面容下洋溢着一股可以称之为妖的气息。
“这就是我们家老爷。”
水伯苦涩一笑,像是在瞻仰一副仕女工笔画,亦或是那仕女图中的曼妙女子就在他的指尖,绕指温柔,溢于言表,片刻中孙九霄竟怀疑这水伯是老玻璃。
“将军穿着军装,一颗将星,这是他的威严……”
水伯说到这里,看着孙九霄,郑重的退出去几步,普通跪在地上,“所以,我求孙九爷,不要将将军的威严扫在地上,不要将将军的威严踏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