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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思及此所,包谷的面前突然浮现一股能量波动,跟着便有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出来。
“来了!”包谷的心念刚动,便“砰”地被人在胸前拍了一掌,她甚至连防备都来不及便被轰飞出去,挂在胸前的护身玉应声而碎。
包谷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再重重地摔在了七八丈外。
下一瞬间那人便冲到面前,抬掌就朝她的头顶拍来,就在他的手掌快到触到包谷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剑气陡然从包谷身上爆发出来,以剑劈苍天之势猛地朝着那人卷去。
那人迅速抽身退后,拔出陨铁大剑,抬臂一挥,一缕剑影荡出撞在包谷劈来的剑气上。
两股剑气交撞在一起,绞杀在一处,轰得空间荡出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随即又消弭于无形。
那人单手握剑立在路中间,剑尖斜指地面,呈让剑之势。清淡平缓的声音响起:“君府君野。”能够让他拔剑的人,值得他正眼相待。
包谷看着君野的眼睛,这人的目光坦荡、身上有一股悍然无畏的气势,他的身上没有杀气,却给她一种他必杀她的感觉。她看不出他的修行境界,但她知道这人的修为在君锋之上,这是一个真正的修行大成者,从他刚才轰来的那几掌和他身上的气势就能看出。她微微点了点头,淡声道:“砍帮包谷。君府是我灭的。”
君野“哦?”了一声,说:“那你是知道君府会有人来找你报仇?为何还敢孤身在外行走?你不怕死?”此女举止反常,让他不由得抬眼打量起她。却见她神情淡然地立在路中间,眸光清冷如夜里的弦月,衣袂无风自动,淡淡的五行灵气缭绕在身上,神情面色竟不见丝毫慌乱。身上的那份淡定从容得与她的年龄、修为都极不相符。炼气境期在筑基九阶、融器境界竟是苦海未化但却是融器大圆满。
包谷据实说道:“我不喜欢躲躲藏藏。以你的实力,你能杀得了我。”她环顾一圈左右,只见自己立足之地像是被隔绝出来,她知道君野必然事先埋伏布下了手段。上午,君锋才被封在片隅之地遭到绝灭抹杀,此刻,却换作了她陷于困地。
君野问道:“你不怕死?”
包谷怔然说道:“不知道。”她的脑海里浮现起玉宓的身影。她觉得自己应该怕死,因为自己死了师姐会伤心,可她对于死亡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便是面前这位能够轻易杀了她的君府强者都令她无法生出半点危机感。
君野说道:“拔剑吧!”她的修行境界低,但她的气度、以及能够从融器中活下来的那份坚韧,以及她的一缕剑气袭来让他拔了剑,使他愿意给她一个出剑的机会。
包谷没有拔剑,甚至没有去动用玄天剑。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拼剑,一击过后倒下的绝对是自己。她不怕死,但不代表她想死,只是明明大敌当头、身陷死地,她竟没有丝毫害怕和恐惧,心头反而愈发的沉静,有一种出奇的宁静沉浸在四周。这种宁静就像当初她陷入沉睡时的黑暗中一般,只是那时候是处在漆黑的世界里,而此刻却有亮光。她看着君野,只见君野身上泛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光,他整个人身上都有类似符纹般的光纹在流动,他的脚下,他就像立在水面上一般,脚下有一圈一圈的水纹漾开,不仅是君野,她的脚下也有这种水纹,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似融在了这片白茫的世界中。她觉得她去拔剑迎敌,一定会死,而这些水纹却能给她一击之力,她似乎可以动用这些水纹发起致命一击。包谷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君野半眯起眼看着一动也不动的包谷。他已经布下结界封住这一方天地,包谷落在他的结界中便成了那瓮中鳖,他随时可以手到擒来一招击毙,然而此刻,她却给他一种跳出结界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感觉。这不是他的错觉!而是此女此刻竟然身立道境。他凝神朝她看去,只见她身气质沉凝、身融天地间,脚下竟步生华莲,无悲无喜无怒无惧,给人超脱世外之感。
他忽然有些下不去手,不忍抹灭她。这般年龄对道境领悟便已有小成,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后辈。杀了她,太可惜。为了那样的君府,杀一个眼中根本就没有生死的年轻后辈,反倒让他生出妄杀之感。他收了剑,说:“你走吧!”这世道还能静下心来悟道的人不多了。
包谷微怔,问:“你不杀我?”
君野摆了摆手,说:“走!”说话间,周围天地间猛地有一股气感往他的身上一聚,那笼罩住四方的隔绝感瞬间消失。君野转身,一步迈出,人出现在街尾,再一步迈出,人便已经出了城,飘然消失。
包谷怔怔地站在街道中间,愣了半晌也没明白过来这怎么回事!
妖圣、紫云姝、玉宓急冲冲地赶到包谷身边,担忧地上下打量包谷,见她身上没有伤,这才大松口气。这简直是拣了条命啊!
包谷扭头看向她们三人,有些莫名地说:“他把我堵在这要杀我为君府报仇,我俩互瞪半天,他突然放过我。”嘴里这样说着,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妖圣说:“那人的境界高得我看不出来。”
包谷:“……”
玉宓皱着眉头,说:“回吧。君府的人,也许追魂阁主清楚。”
包谷看看自己的脚下,又再看着刚才君野立足的地方,她想起刚才那水纹,那似乎也是一种道境,与步步莲华相似却又不同的道境。
玉宓见到包谷目光迷离的盯着地面发呆,叫了声:“包谷,怎么了?”
包谷摇头。她凝神回想却再也触不到那种宁静的感觉。她闭上眼,将思绪朝四周散开,周围的景相清楚地印在她的脑海中,她只觉灵台一片清明。
以身作融炉,以身融器,以身化鼎……纳四方?
修仙者修行,不就是将身体作容器吸收天地灵气,身体能够容纳的能量越多不就越强大么?
以身融器,是身融了器,还是器融了身?
以身作鼎,是鼎装了这天地,还是这天地装了这鼎?
包谷的心头忽地一动,她把自己想象成那容器的鼎用自己去装这天地。她自然装不下这天地,但她却能将那游散在四周的天地灵气,那泛着各色灵光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吸纳进自己的体内。以身作鼎,以身融……器?灵气?亦或是天地?
四周天地间的灵气疯狂地涌向包谷渗向包谷的体内。
玉宓的神情大变,不明白包谷这是怎么了!
紫云姝也变了脸色,一脸不安地看着包谷,又求助似的看向妖圣。
妖圣摇了摇头,拉着紫云姝和玉宓退开。
玉宓担心地问:“圣姨,包谷这是?”
妖圣说:“包谷修行的功法和路子与你们不同。”
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向体内。那融器后便干涸、灵气少得可怜的筋脉就像久旱逢甘霖,那欢快的水流顺着久旱干涸的河床奔涌着。天地灵气渗进她的体内渗进经脉、沿着经脉宛若百川归海般涌向丹田。
包谷“看”见自己经脉丹田中的景相,她忽然在想,江河是大地的经脉、海洋是大地的丹田。江河中的水流进大海,大海中的水升到空中,化作水降下流进江河又再汇入大海,周而循环……
又是什么让大海中的水升到空中的呢?她想起水烧开时的水汽,火,热,太阳!她忽然想起玄月儿传她的玄天功法:“丹田化苦海,苍穹升日月;百川通四海,五行化阴阳。”
包谷的心里忽地有了一些明悟。这种明悟不是理解,而是一种贴身体会到的感悟。她的身体是她的身体,又是容器,又是天地。她的身体所化的天地与这大世界天地相融。人可融于器,是否也可以融于天地?
追魂阁主来到妖圣身旁,立在不远处看着站在路中间闭着眼睛疯狂吸纳天地灵气的包谷。聚灵法阵吸纳的灵气都没有包谷吸纳的灵气多。她将神念探入包谷的体内,只见大量的灵力涌进包谷的经脉一直涌向那丹田,在丹田中不断地翻涌凝聚,聚成灵雾又再由雾化成灵水淌在丹田中翻滚……
追魂阁主讶然失笑,说道:“头一次见到站在大街上修炼的。”炼体者罕见,这都炼到融器大圆满期再回头来修炼第一阶化苦海的更是头一次见。不过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包谷用的什么法子比聚灵法阵还能吸聚天地灵气?莫非是玄天剑?她没有感觉到玄天剑的气息,倒是站在那的包谷给她一种难以言述的玄妙感。
妖圣问道:“曲阁主,刚才那布下结界封住包谷的人是怎么回事?”
追魂阁主摇头,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过那人,他的修行境界深不可测……在这时候出现,很可能是君府的某位前辈高人。”
紫云姝一脸奇怪地问道:“如果是君府的人,他会放过包谷?”
追魂阁主摇头。她想了想,说:“如果那人是君府的人,我在玄月古城这么多年对他竟然一点没有耳闻,那说明他很久没有回来过玄月古城,久到已经被人遗忘了他的存在,离家许多年不回……”
玉宓说道:“要么是有家不能回,要么是有家不愿回。从他放过包谷来看,那应该是离家出走,对君府……只怕没多少情分了吧?”
她们都没有答案,除了那人自己,谁能知道他为什么不杀包谷?
总之包谷能活着,那便是万幸!
天色渐暗。
包谷仍然立在那吸纳天地灵气。
她立在路中间修炼,随便来个人轰她一掌,她都有危险。
妖圣一行只好守在旁边给包谷护法。
一直到天色黑尽,包谷才突然停止吸纳天地灵气,然后睁开了眼。她扭头朝立在一旁的妖圣一行看去,那双明亮的眸子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亮光,亮亮的,静静的,宛若映着月色的一池静水。
玉宓看着那身着一袭白衣静然屹立的清冷身影,那静谧的眸光令她心头一颤。那立在大街上站在黑暗中的身影却像一轮升起的明月,幽然寂静在黑暗中释放烁烁光华。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身影,心脏传来一阵阵紧揪,令她窒息。
玉宓走到包谷的面前,她抬指挑起包谷的下巴狠狠地吻在了包谷的唇上。
周围所有人的都被玉宓的举动给惊呆了。
包谷也怔了下,然后闭上眼,任由玉宓吻着她的唇。
过了好一会儿,玉宓才放开包谷的唇,她半眯起眼,盯着包谷,恶狠狠地说道:“你是我的!”她盯着包谷的眼神充斥着占有和害怕。包谷的气质、眼神都给她一种没有七情六欲超脱尘世仿佛随时要弃下这尘世转身离去的感觉。这让她害怕,这种害怕失去让她生出一种想把包谷拽回这尘世中恶狠狠的□□让她沾染上这尘世无法离开,又不愿让这袭清冷的白色沾上尘世的污垢。她忽然明白包谷的气质改变不是因为雪颜丹,而是对于道的领悟和所立身的道境。她们是修行中人,修的是仙,而包谷是修道中人。修仙与修道,看似一字之差殊途同归,可本质却又有不同,修仙,求的是长生,修道呢?道讲随缘、自然,超脱,淡然,当一切都看淡后,还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