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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菱宏光在军车如长龙的翠湖西岸火箭向北,东岸垭口的战事一触即发,军方大量武装力量正在驰援东线战场,为避免意外,辜辜只能遵照族长的指令带人撤离。
神色凝重的辜辜脚不离油,心事重重的冷淡模样让车内的乘客不免为自己的人身安全略感心忧,高起青坐在副驾驶,左手有意无意地放在手刹处,脸上的镇静看上去不怎么踏实。
比高起青更不踏实的是后排的袁满和豆豆,原本他俩是辜辜和高起青的护送目标,但现在他俩的身后还坐着一对对灵族更为重要的母女,而母女俩现在的状态实在是让人放不下心来。
从翠湖上岸后,小寒彻底变了,不仅性格上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手脚躯体甚至头部的病变也已经严重到夸张的地步。
鱼鳞状灰质覆盖了小寒的整张脸,目前被黑色头套套住,只露出一双失神且放大的淡金色兽眼,颈部之下裹在衣服里大家没敢看,露出袖口的细长又尖锐的十指已然说明了一切,与父亲重逢后的短暂相处使小寒的病变速度骤然加快,现在的小寒完全超出了袁满近二十年来对人类的基本理解。
丈夫和女儿的悲惨遭遇让白露失了神志,她不能理解,更得不到合理解释,仿佛一个被地狱抛弃的游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已经明显兽化的女儿。
沉默从汽车发动的那一刻开始,没有任何言语能描述车上六人此刻的复杂心情,泥沙俱下的人生把大家的世界观冲得稀巴烂,每个人都在奋力寻找一个脱出情绪迷宫的出口。
可出口哪有那么好找?
实在按捺不住烦闷的辜辜一脚刹车,将五菱宏光刹停在路中央,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袁满身体猛地往前一磕,脑门正中前排座椅撞得那叫一个严实。
没有人敢抱怨这位心情不佳的女司机,大家静静地望着,未有吭声,心想能不能平安撤回云岭还得仰仗这位姐,不能急不能急。
对于辜辜的烦闷,高起青心里一直很敞亮,归根结底,这次变异体事件及衍生出的病毒危机全都来自三年前那场不甚完美的灵神争夺战。
如果当年调查清楚翠湖里是两条而非一条灵神,就不会有灵神落到门徒会手里,现如今也不会有小寒一家三口及其他数百个家庭的悲剧。
作为灵保局经验丰富的顶级特工,若不是当年为情所困,又遭遇了亲妹妹的背叛,她绝不会疏忽大意到如此境地,犯如此严重的错误,以至于酿下今天的大祸,造成生命财产损失无数。
族长的性情灵保局上下都清楚,大概率不会为这种历史过错追究问责,辜辜的性情灵保局上下也都清楚,自己的责任从来一担到底绝不推脱,此刻这个原本活泼火热的女孩已经逼近到自己的沉默极限,那一脚刹车已然说明接下来她想干什么。
“撤回云岭,这是族长的命令。”
高起青握紧辜辜的安全带卡扣,不让卡扣脱出,现在若不劝阻她,后果难以想象。
“我得找到那条灵神。”辜辜目视前方,眼神笃定,“这是我的错,我不会逃避的。”
“不,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高起青侧身用另一只手按住辜辜的手臂,“这里的形势已不由我们控制,到处都是变异体和感染者,留下来太危险了。我知道你迫切想找回那条灵神,但我们手头上没有灵神的相关信息,也没有灵神可能存在的任何线索,找灵神的事,得从长计议。”
“我能感觉到,那条灵神就在附近。门徒会蓄谋多年不会只有这点东西,肯定还有一场更大的阴谋在等着我们。”辜辜说。
“你也说了,只是感觉,灵保局特工守则里可没有凭感觉行事这一条。如果你违抗命令擅自留下来,且不论找不找得到那条灵神,万一发生其他意外,到时候我们都很难向族长交待。”高起青继续劝阻,“别忘了,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他们护送回云岭。”
“大熊猫,你感觉呢?你的第六感一向很准。”辜辜从后视镜里看向袁满。
突然被点名,袁满先是一愣,然后慢慢耷拉下脑袋。
袁满第六感确实很准,但都是在遇事的紧要关头才显灵,平白无故的让他预测某个他从未谋面的东西的去处,无异于让他去给太上老君算命,怎么看都有点扯,于是他只得摇摇头,清清白白地当个局外人。
袁满的不给力并没有让辜辜气馁,她沉思几秒,伸手进领口,扯下那条王灵项链,摁到高起青手里。
突然,高起青有点明白族长为什么把王灵项链交给辜辜了。
王灵项链之于辜辜,正如同金箍之于孙悟空,辜辜从来不是那个循规蹈矩听命行事的乖孩子,族长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辜辜手里,辜辜势必投鼠忌器小心谨慎,不会做出太冒险和出格的事。
“不可能,我不会允许你走的。”高起青拒绝接受项链。
“你知道,你拦不住我。”辜辜坚持。
“那我只能拼死一试。”高起青也坚持。
双方眼神交火,互相角力,气氛一度降至冰点。
豆豆是想插话的,但劝阻辜辜或支持辜辜似乎都不合适,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袁满一个外人,坐在车里纯属意外和多余,自然也不方便开口讲,只是缓缓落下车窗透透气。
倒是白露想说点什么,但话始终没有说出口,不过那眼神分明是在祈求大家早点离开,不管去什么地方都好,她女儿小寒现在情况很糟糕,没多少时间可耽误。
如此僵持了半分钟,还是小寒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爸爸!”
小寒突然从沉静中清醒,彷如一只灵活的兔子,从妈妈的怀里一跃而起,就着落下的车窗一跃而出,直奔向湖岸,纵身跃进湖里。
整个脱出过程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众人傻眼。
等到辜辜等人开门追至湖边,湖面只剩下几圈淡淡的涟漪,以及一股变了味的水汽。
白露带着哭腔的呼唤响彻整个西岸,辜辜怒目看向手欠开窗的袁满,袁满脸角抽动,尴尬到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