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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克敌抬手道:“村公请讲。”
“你也知,村中男子,被征入伍者,多半未有回来。”
村老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剩下的也都赐了封宅田产,与家眷迁至他处,所以村内闲置小宅甚多。”
“虽有些年久失修,但稍稍休整一番,亦不费如何功夫,三五日足矣,如此亦能省下大笔建宅所需。”
“你看如何?”
“自是甚好!”
有现成的房子,一众亲卫亦不用住在营帐里挨风受冻了。
明克敌拱手道:“那便要麻烦村公,点算一下购宅所需几何。”
“哎!闲置亦是闲置,自用便可,何谈购买。”
村老摆了摆手,随即捋着胡须笑道:“何况你明家能出一位将军,亦是给村里长了脸,比之钱财,更让我等欣慰。”
“既如此,那便多谢村公了。”
明克敌摆手示意,身后的邓梁立刻取出一斤金放在桌案上。
“些许钱财,与村公修葺祖庙。剩余的,还望村公能召集几名老妇,为我这些兄弟,每日烹煮一些吃食。”
“善。”
村老亦不推辞,直接将金子收了起来。
离开祖庙,明克敌与邓梁返回家中,即刻便召集一众亲卫,让他们自行在村内寻找空置的房屋,着手修葺。
到了傍晚,几名收了村老钱财的老妇,在村中升起大火,开始为将士们烹煮饭食。
而此时,婉玉亦幽幽转醒。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穿着一身麻布旧衣,在灶火前忙碌的明克敌。
婉玉急忙从塌上起身,走过去想要接手。
“大郎乃是男子,如何做得此事?还是让我来吧。”
“无妨,你与我何须分的如此清楚。”
明克敌放下手中事物,按着婉玉的肩膀,将她推到桌案旁坐下,笑着说道:“你在此歇息,等着便好。”
没过多久,饭食便被烹煮做好。
一小碟熏羊腿肉,一盆野菜汤,还有一捧煮豆子。
简单,却亦温馨。
未有什么一人,一桌,一案的用餐仪式。
两个人围在一起,便吃了起来。
明克敌大口大口的将吃食塞进口中,军伍一年,他已习惯了如此吃法。
而婉玉则是一双眼睛,片刻不离明克敌,不时帮他夹上几筷子菜,随即掩嘴笑笑。
“何故发笑?”
明克敌伸了伸脖子,将口中的吃食吞下去,好奇问道:“可是觉的我吃相太不雅?”
婉玉摇了摇头,垂首说道:“只是好久未有与人一起用食,心中有些欢喜。”
明克敌默然,勉强笑了笑,说道:“那我以后尽量每日都陪你一起。”
“大郎不必如此。”
婉玉为明克敌夹了一块熏羊肉,柔声说道:“我知大郎,心中亦有大志向,又怎能每日守着我一女子?只求大郎在外征战时,能记挂婉玉尚于家中等待,莫要太过冒险。”
说罢,婉玉咬了咬嘴唇,声音轻颤:“便是伤了,残了,亦是无妨,只要护得性命,婉玉自会顾你半生。”
明克敌手掌微微发抖,心中亦是一阵感动。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世上最意重,最情深,最能触动心灵之言。
他本想回以几句蜜语,但搜肠刮肚半天,亦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只能拍拍胸口,干巴巴的说道:“你且放心,我可是秦军鬼士,能取我性命之人,还尚未出生。”
婉玉点了点头,亦不再言语,端起粟米饭,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晚饭后,天色已暗。
村中一片宁静,只有门外亲卫巡逻时,发出的脚步声。
明克敌拿着草垫来到屋外,坐在院中仰头看着星星。
“夜风寒重,莫要着凉。”
婉玉将一件羊皮袄披在明克敌的身上,随即在他旁边跪坐下来,跟他一起抬头看着天上,轻声说道:“大郎,你可还记得,小时你亦如此,每日晚食后,你都会坐在院中看星星,一看便是半夜。”
“自是记得。”
明克敌将羊皮袄给婉玉披了回去,接着侧**,躺在她的腿上,喃喃说道:“那时阿爹跟我说,阿娘就住在星星上面,所以我每日都在找阿娘。”
婉玉轻抚着明克敌头上白发,心疼道:“大郎,在军中定是很苦吧?”
明克敌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说道:“怎比你在家中更苦。”
“大郎。”
“嗯?”
“可否与我讲讲,你在军中之事?”
明克敌默然。
随后便一点一点的说起了,那贝伍长如何将随身长剑赠他,度敏伍长如何教育他要努力吃饱饭,还有小五又是怎样整日缠着他,让自己教他如何当上百将之法,等等等等这许多点点滴滴的琐碎小事。
婉玉静静的听着。
待明克敌闭口不言后,才轻声问道:“这些人与你关系亲厚,又如此照顾你,那你我成亲时,是否亦应将他们请来观礼?”
明克敌手掌轻轻攥起,许久后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必了,他们被派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当值,便不要让他们来回奔波了。”
婉玉又问:“那何时回来?总该请他们吃顿酒席才好。”
“应当,不会回来了吧。”
明克敌看着天上的星星,呢喃道:“毕竟那里没有战争,不用整日与人厮杀,亦不必担心每日会填不饱肚子,没有痛苦,没有分离,如此美好之地,又怎会有人舍得离开。”
婉玉一脸向往,痴痴道:“大郎,真有如此,好似梦里的地方吗?”
“有的。”
明克敌轻声说道:“军中很多将士都去往此地,或许将来某日,我亦会去。”
话音刚落,明克敌忽觉手臂一紧。
婉玉双手仅仅的抓住他,咬着嘴唇说道:“到那时,莫要将我丢下。”
明克敌沉默不语。
……
一夜匆匆而过。
第二日,明克敌再次来到祖庙。
村老将一根竹简递给他,出声解释道:“做完告祖,岁末前只余一个大吉,便在十日后,欲等下一个的话,需待来年了。”
明克敌行了一礼:“多谢村公。”
“不必多礼。”
村老摆了摆手道:“时日不多,快快筹备去吧。若需村中援手,一声言语便可。”
“是!”
再次躬了躬身,明克敌脚步匆匆的向家中赶去。
十日时间,说短不短,但说长,亦不算长。
在这个礼节杂乱的时代,想筹备一场婚礼,确实有些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