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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姝会嫁到杜府,做杜二爷的正妻。”
刚还怒火攻心,又压抑着不敢爆发的赵姨娘,忽然听到夏湘的话,一时怔愣,没反应过来。
夏湘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继续道:“我总有我的法子,去做我认为值得做之事。我做此事不为你,只是认为,姝姐儿是我值得照拂之人。无论你信不信我,是否疑我,我今日来是告诉你,便是为了明哥儿和姝姐儿,你也不该再与我做对。”
赵姨娘望着夏湘目光越来越复杂,似望着一团雾,看不清,看不透。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为何这样做,大小姐,你我罅隙怕是无法修复,可你若对姝姐儿动什么心思,我赵从兰便是拼了命也会与你周旋到底。”赵姨娘脸色煞白,咬牙切齿,却没有多大的气势。
夏湘对她不会不存着怨气,夏湘如今来者不善,句句都若刀子一般,让她心惊胆战。她不相信夏湘会以德报怨,帮夏姝嫁到杜府去。更何况,她又有什么能耐让姝姐儿嫁过去?若她真的让姝姐儿嫁过去,那也一定是有所图。
这个粗心大意,仿佛缺根筋的女人,似乎第一次开始认真动起了脑子。
“赵从兰你要记着,你所有的心思,我都知晓。你所有的小手段,我也都知道。可你一次次害我,姝姐儿却没有。我被赶去田庄,姝姐儿便是误会了我,也还是送了我一枚护身符。”夏湘说到此处,话语柔和了一些。
赵姨娘恍然,脱口道:“那符……她说丢了!”
“便是隔了许多年,她冷言冷语。可见我还活着,安然无恙,她脸上就露出些欢喜。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夏湘垂下头,用杯盖儿荡了荡茶叶末子,品了口茶。
赵姨娘无言,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自以为是把我当作敌人,为的就是帮姝姐儿争这嫡长女的位置。可这是姝姐儿想要的么?你见了我如临大敌。仿佛见了三世的冤家。可姝姐儿每每都在惦念着我的安危。她心里想的什么,你又几时仔细去思虑过?”夏湘抬起头,目光里透着一丝明亮。让赵姨娘愈加看不透了:“我帮姝姐儿嫁个体面,又何谈以德报怨?”
赵姨娘想了半晌,似身子有些撑不住,慢慢坐了下来。
“这些话。本不需说给你听。可我想,你这女人愚不可及。若我帮着姝姐儿嫁去杜府,你闹不好以为我存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有所图谋。到时再被你坏了喜事,坑了姝姐儿。就不大妙了。”夏湘说话越发不客气,一双眼凌厉得很,却偏偏看起来十分平静。
冷漠。那神色冷漠得紧,让赵姨娘复又心惊。
至始至终。她都没说一句话,直到夏湘起身要出门了,她才站起身,蓦地问道:“那平安符……”
夏湘从怀里将平安符取出,递给赵姨娘。
赵姨娘瞧了瞧,眼眶便湿了,夏湘看不出她眼中情绪,也不大在意她的心思。随后,赵姨娘吸了口气,似下了决断一般,将平安符递还给夏湘,声音透出一丝苦涩:“大小姐说的对,我的确愚不可及。大小姐宽厚,能不迁怒姝姐儿,赵从兰感激不尽。”
说着,赵姨娘便作势要跪。
夏湘觑着眼睛,看不出她是做戏还是真的有所悔悟。可无论怎样,夏湘也不愿谁来跪她,就好像,她也不喜去跪别人。下跪这种事,无论谁站着谁跪着,她瞧见了,都觉着心里不舒坦,觉着有些刺眼。
“你起来说话。”夏湘也没给什么好脸色,一把扯住赵从兰的袖子,将她拉扯起来。
“大小姐,杜府那边儿……夫人似乎很不中意……将来姝姐儿若过了门儿,会不会……”赵从兰嗫嚅着,往日里的趾高气昂消散殆尽。
“会不会受气?”夏湘笑了:“如今才考虑这事儿,当初你将白玉京上姝姐儿与杜广的事儿捅出去的时候,都想些啥子呢?那会儿怎就不想想,姝姐儿若嫁不过去怎么办?若嫁过去受气又怎么办?”
“我……我那会儿不是头脑一热,就昏了头嘛。”赵从兰垂头丧气,她心里透明白,夏湘说的话十分在理,她做事向来欠考虑,用老太爷背地里常说的,她赵从兰就是有点儿缺心眼儿。
“我若跟姝姐儿常走动,看在……我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杜府也不好为难姝姐儿。只要姝姐儿别跟你似的,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争些不该争的,便不会受什么苦。”夏湘清楚,杜家大爷是个能事的,杜广不说酒囊饭袋,可也算得上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了。可只要杜广对姝姐儿好,便是不学无术,凭着杜家的势,也能混个体面。
可若姝姐儿偏要逼着杜广与他哥哥争,恐怕早晚会作茧自缚。
夏姝那边儿,她是一定要去提醒一二的,她可不愿夏姝再重复她娘的老路,重蹈覆辙。
从赵姨娘处出来,夏湘直奔夏姝的房间去了。
赵姨娘望着夏湘去了姝姐儿房里,表情有些复杂。十多年的眼中钉忽然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成了自己的贵人,赵姨娘忽然觉得心里发虚。
夏湘一路走来,心里想着,若这夏府的姨娘和孩子们能懂点儿事,祖父也能少操点儿心,日子也能顺遂点儿。
出来的时候没瞧见四喜和芸香,夏湘也猜到了,八成是四喜拉着芸香去了她那屋儿。夏湘倒不怕四喜套芸香的话儿,一来,四喜不是那样儿的人,二来,跟在夏湘身边的,即便再木讷,也会多出个心眼儿,防备着应该防备的人。
守在姝姐儿门口的是杜鹃,正坐在门口的小杌子上发呆,脸色不大好看。
估计是寻思着跟大管家被撞见那事儿。夏湘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往屋子里走。杜鹃瞧见夏湘的时候,夏湘已经往房里迈了,若放了往常,杜鹃早就大吵大嚷,将夏湘拦住了。可今儿她心虚得紧,刚要上前阻拦,脚步却是一顿,就觉得腿有些发软。
夏湘旁若无人似的进了屋子,杜鹃就又坐回到小杌子上,继续发呆了。
站在门口望过去,夏姝竟然没察觉有人进门。夏湘也停住脚步,抚着门扉,瞧见姝姐儿正捧着个绣花绷子绣着什么东西,那专注的模样儿,让夏湘觉着姝姐儿似乎变了个人似的。在她印象里,姝姐儿可从没这样安静过。
瞧了半晌,夏湘轻轻咳嗽了一声。
姝姐儿抬头,见是夏湘,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这种笑容干净得很,跟往日里大不同,没有虚假没有尖酸刻薄没有阴阳怪气,夏姝将绷子放在茧绸被子上,一双眼亮晶晶地:“长姐,你怎么来了?站多久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儿?”
“瞧你绣的仔细,就没出声儿,寻思着我家姝姐儿难得学起了女红,可别吵了她。”夏湘抿嘴一笑,径直走到姝姐儿跟前,见姝姐儿要起身,便用双手按着姝姐儿的肩:“坐坐,你跟我客套什么?”
姝姐儿吐了下舌头,就又坐了下来。
“方才我去见了你娘。”夏湘将床上绣花绷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夏姝有些紧张,半晌才小声问道:“我娘她……她没说什么难听的罢?”
“多难听的话没听过?我说话也向来不好听,如今,你娘也没法子欺负我,毕竟我都这么大了。”夏湘笑应着。
姝姐儿想想也就明白了,如今谁敢轻易欺负夏湘?
“没吵起来吧?”夏姝小心翼翼抬起头,看着夏湘的脸,有些着急。
“没,”夏湘瞧着绣花绷子上的手艺,不由暗叹,没想到姝姐儿这么些年别的没长进,这女红的手艺倒是不错,虽说跟周先生家的翠花儿没得比,可也看得过去:“我是去给你娘传个信儿,顺便摆出副吃人的模样儿吓吓她,省着日后她再惦记着与我为难。咱们本就不该有什么仇怨罅隙,我去挑明了立场,你娘若明白过来,日后我俩互相帮衬也方便些。”
夏湘是什么样的人?夏姝还是有些了解的。是故,夏姝也没傻到认为夏湘会温温柔柔劝说自己的母亲,也没指望着夏湘做个圣母一样的人物儿。另外,夏湘能吓吓自己那被人当刀子使唤的母亲也未尝不是好事。姝姐儿虽跋扈,可心里头,却比她母亲明白得多。
另外,夏湘半点儿也没隐瞒,如实相告,可见夏湘对她这个妹妹也没存着什么藏着掖着的心思,完全地摆明了立场,坦荡了心思。
姝姐儿如何不知?
若姝姐儿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夏湘也断不会像如今这般照拂她。
“长姐,我娘她脑子里就一根筋,糊涂得紧。往日,她做了不少对不住你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去。等会儿我跟我娘聊聊,让她别再犯糊涂。”姝姐儿也不想说什么感谢的话,感谢这东西,还是藏在心里的好。
夏湘点点头,将绣花绷子放在床上,对上头的绣品夸赞了几句,夏姝却有些心不在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