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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斯·洛凡德的记忆宫殿。
以首衔尾的道格拉斯仍在环绕着魔方像星环一样缓缓转动,巨灯般的竖瞳蓦然往下一瞥,原本黑色的土地里长出了无数颗眼球,或大或小,它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早已埋没了呆滞僵立的林恩斯,已然形成眼球的大海,互相之间的蠕动导致的推力让它们像“海浪”一样波动着。
巨蛇盯住它们的一瞬间,它们也骤然停止增生和运动,齐刷刷地望向了巨蛇。
无法计数、诡异猩红的眼瞳、
独然唯一、狰狞金黄的竖瞳、
二者长长久久地对视着,仿佛两个异极的磁铁,紧紧地吸附在了一起。
然后,“磁铁”断裂了。
道格拉斯闭上眼睛,张大腥臭的蛇口,第一次松开自己的尾巴,霎时仿佛重力又出现在它身上似的,数千米长的庞大身躯狠狠地砸入眼球的海洋中!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贪婪地吞噬着眼球的海洋,每一颗猩红眼球被十几米长的利牙绞碎、被数千米长的身体碾碎时的血液统统爆溅出来,巨蛇原本幽黑泛光的身体渐渐被染得猩红起来......
眼球们试图附着在巨蛇身上,但道格拉斯的蛇鳞似乎天然就有着锋利滑腻的特性,眼球完全无法附着其上,而自我增生的速度竟然远远比不上被它吞噬消化的速度,眼球的海洋渐渐变成河流、变成小溪、变成洼池、最后只剩下零星的几颗眼球在那无助的滚动。
道格拉斯再次睁开灯笼大的双眼,此时的它已然浑身血腥,淡漠的黄金竖瞳里竟然闪烁着鲜有的、人性化的欣喜情绪——那是饱餐一顿后的舒适惬意。
它慢慢地盘旋着身子,先前吞下无数血肉的血盆大口咬住自己的尾巴,慢慢转动起来,一股诡异的升力顿时作用于它的身体,蛇躯组成的“星环”再次开始环绕着魔方慢慢转动。
一片寂静。
......
“呼......呼......呼......”林恩斯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低低地呼吸着,额头布满了汗珠,他完全不知道先前自己脑袋里发生了一场异类之间的大战,只是觉得脑海里那种令人精神严重不适的恶心感在慢慢退却,理智重新占据了高地。
他艰难地爬起来,低头一看,两手手臂的皮肤居然被磨破,脸上一道道指甲留下的血痕,身体上也尽是些磕磕碰碰的淤伤。
直到现在,林恩斯都不愿意回想先前那种极端邪恶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钻入了自己的大脑里一样......比脑袋里的臭蚯蚓还要恶心万倍不止。
尽管脑袋不适,但要做的事还得做,林恩斯撕下校袍上的一块布蒙住眼睛,魔杖变形成钢铁的手套,向海格赤裸的脊背上摸去。
他要把这玩意挖出来。
钢铁覆盖的手指沿着脊柱往上顺行,当摸到那个半球形的凸起时,手套变形成手术刀,林恩斯手起刀落,沿着眼球与背部连接的边缘,一切、一挖、一挑,手术刀插着那颗眼球就拔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顺利,林恩斯不敢大意,拔除眼球后将它甩落在地,杖尖直指,快速念道:
“‘粉身碎骨’!”
眼球应声粉碎成末。
林恩斯摘下眼布,魔杖挑了下地上的那堆灰色粉末,神色却依然凝重: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就是它刚刚控制了海格?”
他将那堆灰色粉末扫入随身携带的、用来盛魔药的试管里,准备拿回去给斯内普教授看看——当然他已经做好被教授挖苦的准备。
“雅各布和弗雷德身上也会有这种东西吗?”林恩斯心想,“这些被吸血鬼咬过的人一送到校医室就被拘束起来了,庞弗雷夫人可能没有检查过他们的身体。这种东西非常危险,要赶紧挖出来才行。”
不管怎样,待会一定要去校医院一趟,他有种预感,今天在那里可能会有些收获。
林恩斯对没有意识的海格念了悬浮咒,他可没有体力把混血巨人背回去,只能不好意思让他飘一路了。
“这个......到底是什么......”临走前的林恩斯复又望向考博尸骸左胸上的血洞和残余的肉团,据他目测,这个洞口刚好能让一个人从里面爬出来。
“‘它’又去了哪里呢?”
四周环林的白地上少年声音沉重而低迷,唯一能回应他的人正人事不省地漂浮在他的身边。
......
五分钟前。
8:13AM
校医院。
道格拉斯彻底吞噬掉眼球海的那一刻。
四张病床上的病人们蓦然睁开双眼,同声同调地尖叫起来!
极高的分贝几乎要把天花板掀翻,庞弗雷夫人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实在受不了后伸出魔杖,对四个人都用了一次“无声无息”,他们的尖叫顿时成了没有配音的默片表演。
“到底出什么事了?”庞弗雷夫人忧虑地望着四人,低声喃喃道。
她快步走向雅各布,仔细地审慎着他的眼神、表情和身体变化,看了许久,也没发现和平常有什么不同——依然是凸出而鲜红的眼珠、张大而锋利的尖牙。
尖叫了许久,四人才缓缓停止,呆滞而单调地望着前方,而这个“前方”只是他们头颅正对着的方向,不是他们想看的方向,他们依旧没有任何意识,大脑里一片混乱。
“砰!”
头顶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庞弗雷夫人举起魔杖指向天花板,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她是参加过第一次伏地魔战争的战地女巫,鼻子能灵敏地嗅到危险的气息。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苍白的病房内,没有人活动。
许久之后,庞弗雷夫人缓缓放下魔杖,微松一口气。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背后有点异样,她紧张地转头一看:
躺在病床上的弗雷德正直直地盯着她。
这种眼神庞弗雷夫人已经见多了,照料被吸血鬼咬的四人的日子里,她经常受这种眼神注视,这种眼神不像人类看人类的,倒像是人类看动物的——可以吃的那种。
庞弗雷夫人尽力把渗人的感觉抖搂出脑袋,头转了另一个方向,却发现身旁的雅各布也直勾勾地盯着她。
佩内洛也是。
安吉丽娜也是。
四个人、四双眼睛、八颗眼球,一直看着你,聚精会神地看着你,目不转睛地看着你,一次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你——
庞弗雷夫人有点害怕地颤抖着。
忽然,他们都同步同调地微笑了。
庞弗雷夫人很难形容那种笑容,也许正常情况下这种笑容是可亲的,但现在情况特殊:雅各布、弗雷德、安吉丽娜、佩内洛张大着猩红的眼瞳直勾勾地望着她,突然之间都面部肌肉牵动嘴角拉扯开来,露出鲜白分明的颗颗牙齿。
从事医务工作这么多年的庞弗雷夫人第一次想逃离这里。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庞弗雷夫人忽然想到——
他们可能不是在看我。
他们可能不是在笑我。
他们......是在看我的身后。
庞弗雷夫人惊恐地扭头,魔杖指出:
“‘昏昏倒——’”
魔咒还未念完,她的嘴巴就被一只鲜红的、仍在滴着血的干瘦手掌紧紧包住,刺鼻而腥臭的血味直冲口鼻!这味道比她当医师这么多年来闻过的血味还要重!
她惊恐地望着“它”的面容,她当然忘不了这张脸,开学时她曾经为这张脸的主人做过治疗,后来听说她失踪了还非常忧心地催促校长一定要找到她,却没想到......
“它”凑到庞弗雷夫人的颈边,猩红的口腔中尖利的黑色牙齿刺破她的肌肤,贪婪地吮吸着她的血液。
视线渐渐模糊,生机渐渐被吞噬,庞弗雷夫人在十颗眼球的注视下,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