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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半个月没缓过神来。
彼时舒斐已经飞去南江组建鸟鸣涧, 他独自留在燕都, 每次打开抽屉看见提前准备的音乐剧门票和七夕节礼物,都会忍不住恍神。
期末考试后, 大家总算抱完佛脚开始放飞自我。
他们这宿舍风水好, 几乎人人都有女朋友,某天早上室友们跟女朋友放纵回来, 一推门见他窝在床上睡大觉, 不由得对视几眼,隐约想起好像这几天秦朝都没出去约会。
秦朝被人推醒,拉过被子蒙着头,很不爽地问:“有事?”
室友的三颗脑袋齐刷刷地亮在上床栏杆旁边,画面乍看万分惊悚, 但大家的关怀却格外真挚:“你跟女朋友吵架啦?”
“还是你的姐姐工作太忙没空找你?”
“咱们几个这几天冷落你了, 要不出去吃火锅?说不定吃完火锅你女朋友就有空了。”
秦朝在被子里皱了下眉,一把掀开被子, 双臂撑着栏杆直接从床尾跳下去,落地后边往卫生间走边说:“我没女朋友。”
室友三人面面相觑。
哦, 原来是分手了。
那更应该吃火锅了呀!
秦朝洗完脸,听见室友们还在那边商量今晚去吃哪家,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 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半分钟,突然出去把手机拿进来,然后想了想,索性把t恤脱掉, 露出了让女孩子们心猿意马的胸膛和腹肌。
当天上午九点半,秦朝的朋友圈宛如开了门的鸡笼。
加过他微信的女生们疯狂保存照片,红着脸在评论框里输入一长段话又删掉,想真心诚意地夸他,又怕太过分的虎狼之词会吓到他。
他那张脸长得清纯无害,平时穿着衣服也显瘦,会让人下意识以为他是那种特别纤细的身材,所以她们是真的没想到,原来秦朝的身材居然这么好。
奶狗与狼狗的完美结合,简直就是姐弟恋的最佳人选。
短短十分钟后,那张自拍还是收获了无数点赞和一致好评。
秦朝耐着性子把那些名字全部看了一遍。
没有舒斐。
他收起手机,面无表情地走出去,迎着室友们“我操兄弟你大早上发朋友圈炸鱼塘?”的错愕眼神,换上衣服去餐厅打工。
到了餐厅,秦朝还不死心,在更衣室里穿着餐厅制服又拍了一张。
这下朋友圈疯得更厉害了,高级餐厅的服务生制服当然好看,灰蓝色衬衫配黑色马甲,领扣系到最顶,下面搭个黑色的领结,显得他整个人既禁欲又温顺。
一整个上午,秦朝的微信响个不停。
每次拿出来看见联系人不是舒斐,他的心情就越往下沉一分。
到了中午繁忙的时段,微信再次收到新消息。
秦朝借着去拿红酒的时间,抽空看了一眼。
之前那个大三学姐前女友发来的,问他对刚上映的电影感不感兴趣。
“……”
秦朝咬紧牙关,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所以舒斐是真洒脱,说断就断。
连他前所未有的发自拍出卖色相,她都懒得搭理。
秦朝把手机收好,决定再也不干这种荒唐事。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摆出服务生的营业用笑脸,用酒盘托着一瓶红酒走到点酒的客人那桌,微笑着询问他们这瓶酒是否可以。
“行,就开这瓶。谢谢。”有人回他。
“好的先生。”秦朝礼貌地看向说话的人,然后愣了愣,发现这人就是舒斐的前男友。
前男友自然不认识他,扭头继续跟朋友聊天:“舒斐真去南江了?”
“听说走半个月了。哎你们说,会不会是曾楷文跟她玩腻了,找个借口发配边疆?”
前男友神色黯然了一瞬:“别这么说。”
“有什么不能说,都分手了还护着她?不是吧,这女人有哪里好,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
有人接话:“说不定是技术好。”
一桌男人暧昧地哄笑出声。
“那倒有可能。技术嘛,总归都是练出来的,她以前做融资的时候,指不定陪了多少客户。要我说哥们儿你别沮丧了,跟她在一起也算享过艳福,爽到就行……”
说得最起劲的男人抬起眼,见秦朝还站在旁边没动,“啧”了一声,嫌弃道,“边儿去,小弟弟跟这儿听什么热闹。”
秦朝没说话,把酒盘往桌上一搁。
手指握着红酒瓶纤长的瓶颈,转过身,冷冰冰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猛的砸了下去。
南江正在下雨,湿气从窗缝中渗透进来,给皮肤黏上一层潮湿的热。
舒斐在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燕都派出所的民警,说她弟弟在餐厅跟人打架,需要她过去一趟。
“我没有弟弟。”舒斐冷笑一声,“你们诈骗能先把我的资料调查清楚么?”
“他自己说是您弟弟。叫秦朝,您真不认识?”
舒斐一怔,揉揉太阳穴,语气缓和许多:“您能让他接电话吗?”
听筒那端很快传来低沉的一声“喂”。
光是听着,都能想像到他蔫蔫的模样,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舒斐没心情替人管教孩子,直接说:“我不管你为什么跟谁打架,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有事回家找你爸妈解决,再让我接到这种电话,小心我跟你没完。”
“怎么个没完法?”
秦朝张口才说几个字,嘴角就抽疼得厉害。他一个人打对方五个,无论如何也占不了便宜,拳脚相加不知挨了多少打。
可被他打的那个男人更惨。
打到后面几人都有点懵,搞不清这服务生到底为何发疯,为何只盯着那一个人揍。
舒斐静了几秒,意识到自己惹上一个小麻烦。
她用遥控器把透明玻璃夹层中的百叶窗合上,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秦朝,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是恋人关系?那我这么问你,你或者我,有谁说过喜欢对方吗?”
秦朝的眼皮耷拉下来,没出声。
没有,他以为那些感情已经融进了肢体的动作里。
手机里只剩下一片空白,间或夹杂着一点压抑的喘息。
是伤口疼痛的时候,不想被她听见,但又控制不住的声响,听得多了,会以为对方正在无声地哭泣。
事实上,秦朝并没有哭。
他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拿着电话,在左右两个民警的注视下沉默地呼吸。
外面走廊不时传来那几人的叫嚣声,大意就是表示他们联合起来,能让秦朝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舒斐太久没听见他的回应,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不说话是吧,那我挂了。”
就在她手指即将碰到挂断的那一瞬间。
手机那头忽然传来很轻的声音。
秦朝喊她:“姐姐……”
他把嗓音压得很低,仿佛低到了尘埃里,带着几分可怜的哀求,但是又很像他们彼此纠缠的那些夜晚,情动之时的呢喃情话。
舒斐动作一顿,脊椎处像是有电流四散开来。
她被那些令人酥麻的电流驱使着松开手指,问:“说吧,为什么打架。”
秦朝这会儿又听话了,乖乖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舒斐的脸色越来越冷,听到最后已经恨不得马上飞去燕都,把那人按在地上再痛揍一顿。但她自己出手,和秦朝出手,意义又不一样。
他还是个学生,犯不着把大好前程就此葬送。
“……这样吧,我人在南江不可能回去。我给你一个律师的联系方式,要打官司的话尽管找他,费用我帮你付。”她选择了一个择中的方式。
秦朝笑了一声,扯得伤口又渗出了血。
他抬起手背把唇角的血擦掉,任由那些鲜红的颜色弄脏了他的脸:“不用,我家有法律顾问。就是说一声,我想你了,姐姐再见。”
“……”
舒斐把手机扔回桌上,坐进转椅里皱紧细长的眉,有那么几秒钟的工夫,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
家里有法律顾问……
她到底招惹了个什么祖宗。
随后的日子,舒斐没再收到秦朝的消息。
直到八月下旬的一天,尘封许久的对话框突然跳到了顶端。
秦朝:【我能来南江找你吗?】
舒斐:【约炮?】
秦朝坐在房间里,盯着这两个字咬紧了嘴唇。
他不明白为什么舒斐对他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但每晚做梦的时候,梦境的结尾永远是她那双眼睛,有点不近人情的冷漠,但又莫名的诱惑,让人想占据她所有的视野,从此在她眼中安营扎寨。
最后他一咬牙,回复她:【嗯,约。】
【那你来吧。】
到达南江的那天,阳光毒辣地笼罩在身周。
秦朝直接住进舒斐订的那家酒店,在房间里等她。
傍晚时分,门铃响起。
秦朝几乎是飞扑过去打开了门。
两个月不见,舒斐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照样光彩照人。
她站在门边,看起来根本没有进来的打算:“有些话我打算当面跟你说清楚。秦朝,我们不合适。”
满盆冷水淋头而下。
秦朝按紧门把,小臂青筋突起:“为什么,我不能追你?”
“你今年多大?”
“……”秦朝侧过脸,不肯回答这个问题。
“我今年二十九,比你大十岁。你家里既然请得起法律顾问,那显然不会是普通家庭。你问过父母没有,他们同意你和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在一起吗?”
“我妈就比我爸大八岁。”秦朝低声说。
舒斐意外地哽了一下,没料到原来这还是他家的优良传统。
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轻笑着问:“可我不喜欢你。为一个跟你非亲非故的女人打架,这种行为有多幼稚你明白么?”
秦朝低下头,身影在墙上投下淡淡的沮丧。
他竭力控制住情绪,说:“以后不会了,我会很乖的。”
舒斐下意识想说“除了脸看不出你哪里乖”,可下一秒,她就看见秦朝的眼眶渐渐泛起了红。十九岁的大男生,委屈的时候表现得并不激烈,只是眉头微微皱紧,喉结滚动的频率变快而已。
可她心中某个位置,却微微颤了一下。
秦朝红着眼睛望向她:“姐姐,别赶我走。”
舒斐与他隔着半米不到的距离对视着,走廊的风翻涌进来,在他们之间掀起一阵阵的潮汐。
末了,舒斐像那个雨天一样,淡声说了句:“走吧。”
秦朝呼吸一顿,浑身的勇气即将分崩离析。
“既然要追我,”舒斐笑了一下,“就先从请我吃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