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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颉利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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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个天马行空的想象,就按他说的办,快,换座位!”李世民颇有兴致,高声喝道.

    顿时,右列那些文臣武将,一个个脸都绿了,把李承训恨得牙痒痒,甚至恨不得生吞了他,可既然皇帝发话,便无人敢不遵从,但毕竟是不甘心,一个个都用眼睛剜他。当然,这些人中也有例外,长孙无忌和魏徵便是当先离座,向左列而来。

    左列这边,迟疑之后,便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谢恩之声,各种溢美之词,接连不断。虽然不少人是久居中土,但他们毕竟是胡番,这话音却始终带着异国情调,惹得座上两位皇帝,开怀大笑。

    古代载籍中对汉族以外的人们多笼统称作“胡”,如胡人、胡雏、胡儿、胡兵、胡贾、胡僧、胡客等,主要是些来自北方的突厥人和西方的回鹘人、吐火罗人、粟特人、波斯人、大食人和天竺人等这些胡人虽然久住京城,但也只能以二等,甚至三等居民自居,特别是朝堂之上,更无他们说话立足的份儿。如今听得李承训这个注意,与诸位大臣平起平坐,那明日在坊间炫耀起来,无疑会又提一个档次,做起事来,必然顺风顺水,焉能不喜?早有几个胡人跑去了左列。

    皇帝金口玉言,众人不敢怠慢,一番混乱之后,彼此坐定,还真是按照皇帝的意思,隔一个汉人,便是一个胡人,基本都是按照官职或者名望,混杂在一起的。

    李承训很自觉地坐在了那两个倭国人中间,排在末尾。

    据《汉》记载,我国古代称日本为“倭”或“倭国”。公元五世纪,日本统一后,国名定为大和。直到七世纪后半叶,日本遣唐史将其国名改为日本,意为“太阳升起的地方”其后沿用,成为日本的正式国名。《新唐书?日本传》中有记载:咸亨元年(670年),倭国遣使入唐,此时倭国已“稍习夏言,恶倭名,更号日本。使者自言,因近日出,以为名。”此外,在汉语中,“扶桑”、“东瀛”也是日本国名的别称。

    众人坐定,酒肉摆上,丝竹声起,舞姬入场,霓裳艳影,秀色美食皆可餐,酒宴算是正式开席,场中也逐渐热闹起来。

    在两位皇帝频频举杯之下,几巡酒过后,众人的紧张之感渐渐褪去,特别是那些个胡人,酒精上脑,排座两边闹酒呼喝之声开始不绝于耳。两位皇帝不仅没有不满,反而更加高兴,更加助涨了那些胡人的酒风气焰。

    李承训的目光在众人面上逡巡而过,心中暗自好笑,只见那大唐武将尚好些,与身旁外番时不时的碰酒,也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只是苦了那些大唐文臣,一个个侧脸掩鼻,闻不得胡番身上的生膻气,听不得胡虏口中的粗言秽语。

    他的目光最后又落在墙角那个心事重重,不言不语的胡人身上,因为他的表现与这里的热烈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很显然,上座的李渊也发现了这点异常,笑着开口道:“颉利可汗,汝有何心事,不如说出来,何必独自喝闷酒。”

    那胡人闻言,连忙惶恐起身,作揖道:“太上皇大人,颉利只是喜欢这般喝酒而已。”

    李承训都能看出他说话口不对心,何况是座上的李渊和李世民?

    果然,李世民插言道;“颉利可汗,汝藉父兄之业,数范大唐边疆,蹂我稼穑,掠我子女,然自你被迁京城以来,朕赦汝死罪,封汝官职,厚廪食之,奈何你仍有怨言,不知感恩?”

    “陛下!”颉利可汗连忙抽身离座,俯身在地,“颉利自知罪孽深重,怎么会不知悔改,不知感恩?”

    李世民起身上前数步,沉声道:“你在京都空地,支起帐篷,一应生活效仿草原习惯,这是何意?心中却无对朕不满?还是在做无声之抗议。”

    李渊见儿子话里有话,明智的选择了退后半步,让出空间,自然更是不敢搭话,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颉利可汗已是满头大汗,“陛下,番臣久居草原,实在是不适应京城生活,因此才不得已而为之,外面传言全都是假的,没有根据的,不能轻信!番臣实在是忠于陛下的。”

    此刻,陡变突起,全场寂寥无声,无人敢触李世民的霉头,他们都知道李世民对颉利可汗不满足于现状早有意见,如今胸中怒火被点燃,自然是要烧上一烧,即便有心替颉利可汗分说两句的,也是环顾左右而选择了沉默。

    李承训眼见颉利可汗被挤兑的可怜兮兮,心中顿生恻隐,起身揖礼说道:“陛下,罪民有事启奏。”

    李世民没料到有人会打断他的话头,见是李承训,按捺住心中火头,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沉声道:“你说!”

    李承训说道:“颉利可汗常居草原,如今刚徙帝都,必是有所不适应,并且,他思念故土,渴望还乡的意愿也必定极其强烈,这是人之常情。”

    “陛下,冤枉啊,臣内心并无不满,臣忠心啊!”颉利可汗见李世民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几乎尖叫着,打断了李承训的话语。

    李承训却并不介意,继续说道:“人之常情,却是与忠心无关,颉利可汗是忠于陛下的,这点罪民可以作证。”

    话到此处,不仅激动着的颉利可汗傻眼了,即便座上那两位大唐皇帝,也是颇觉好奇:这颉利可汗是否忠心,你李承训因何得知?

    李承训可不敢在李世民面前卖关子,他的性命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赶紧说道:“方才陛下与太上皇未到之时,在座诸位已有交流,罪臣曾与诸位番臣闲聊,问他们有何礼物现予陛下,现予今日之盛宴,大家都说匆忙赴宴,未有准备,而独独颉利可汗说愿为陛下起舞,以谢陛下活命厚待之恩,试想,如此情谊,怎说颉利可汗不忠呢?”

    “陛下,请允许番臣起舞谢罪!”颉利可汗当然不傻,他哪里说过什么起舞谢恩之事?这分明是那人有意替自己开脱,何不赶紧就杆而爬。

    李渊也不想今日自己主持的宴会出现什么差头,更怕李世民迁怒李承训,毕竟君心难测,见有转寰余地,赶紧说道:“皇儿,如此说来,颉利可汗还是对咱大唐忠心的。”

    “陛下,”紧挨着颉利可汗下首一名矮小男子起身说道:“颉利可汗,确实说过此话,还让番臣代为朗诵一首胡歌,以助酒兴。”

    李承训虽不认识这个南蛮子,却知道这人是谁。史书记载,贞观七年冬那场宫廷盛宴上,李渊命颉利可汗起舞,而旁边伴诗的那人是南蛮酋长冯智戴。想来,这酋长平素与颉利可汗交好,或是与其同命相连,因此以为周全吧。

    李世民颔首道:“既然众人代你求情,朕便信你,望你好自为之。”

    “好,既如此,请颉利可汗起舞,冯酋长伴歌。”李渊高举酒杯,用力喊道。

    “好!”

    头一次,汉番两边臣僚达成了共识,汉官不希望雷霆震怒,好好一场饮宴变作疾风暴雨,而自身受到池鱼之殃;胡番那边更是不希望龙颜大怒,因颉利可汗自己的不检点而被牵扯受到无妄之灾。

    达成共识,那便和谐了,底下一片歌功颂德,祝酒敬酒之声再次响起,片刻之后,随着那颇带胡风韵律的乐声响起,底下渐渐平息下来。

    颉利可汗缓缓走入场中,起舞之前瞟了一眼李承训,以示谢意。

    与此同时,南蛮酋长冯智戴,站起身来,缓缓念出一首民歌来,配合上苍迈婉转的曲音,显得雄壮有力。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极目青天日渐高,玉龙盘曲自妖娆。

    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

    …………

    歌声苍凉古朴,没人会觉得由这南蛮的口音念出,而感到不适,相反,这酋长的苍凉与事故,反而衬托出这诗歌大气磅礴,粗犷雄放。

    颉利可汗那高大瘦弱的身形,伴着胡风乐曲的节奏,喝着南蛮酋长那刚劲有力的诗歌,左右晃动着,跳动着,好似每一步都坚实的踏在了碧绿的大草原,那片他热爱的故土之上。

    他的眼睛湿润了,乐曲与诗歌把他带回了草原之上,他见到了满眼的青翠,无边无际的天宇,如同毡帐一般笼盖草原,微风吹拂,健硕的牛羊从丰茂的草丛中显露出来,波澜壮阔的场面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他笑了,笑的很开心,这一部分笑,是因为他“回到”了草原,另一部则是笑给“人家”看的。

    李承训见颉利可汗在长袖舞动中,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恻隐之心又起,决定帮人帮到底,做戏做到足。

    曲罢舞终,众人的情绪都被调动到了**,颉利可汗与冯智戴也如获重释,纷纷回座端起酒杯祝酒,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