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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五月末。
龙城。长安宫。长乐殿。
夜色深沉,凄迷的夜空中飘过来一个断断续续的,若有若无的声音:“夏侯云,夏侯云……”
夏侯云懵懵懂懂地站起来,是穆雪吗,是穆雪在呼唤他,他睁大了眼睛。
一阵风吹来,寝殿的门打开了,一片浓浓的白雾飘过,慢慢现出一个人影。
夏侯云冲出寝殿,呼道:“阿雪,阿雪,是你吗,阿雪,是你吗?”
这个人就站在迷迷濛濛、冰冰冷冷的浓雾里,仿佛自远古以来就在那儿站着,仿佛刚从夜色里幻化而出,又仿佛是浓雾凝结的。
这个人虽然看得出是个女人,却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她一身素衣如雾,整个人也如雾般朦朦胧胧。
他的呼吸屏住,他的手足冰凉。
雾中人叹息了一声,似有所诉,她轻轻地呼唤着:“夏侯云,夏侯云……”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声声呼唤是多么的哀怨、凄凉,和沉甸甸的思念。
一种透入骨髓的寒冷袭了过来,夏侯云只觉得血液已凝固,生命将终结。
雾是灰白的,雾中人也是灰白的,烟雾迷漫,雾中人也同样飘渺虚幻,若有若无。
又是一阵风,凄迷的浓雾中,雾中人随着风飘过来了,她的姿态也没什么特别,却令人觉得她风神之美,绝代无双。她穿着纯白色的、一尘不染的长裙,又令人觉得她会随时乘风化入云雾。她长发如云,眉如新月,目如朗星。她在轻轻地呼唤着他:“夏侯云……”
夏侯云喜极而泣,扑过去把雾中的人儿抱在怀里,痴狂地吻着她的唇:“丫头,对不起,我真的爱你,真的爱你……”
雾中人无限深情地望着他,长裙轻悄滑落。展露出她美好纯洁的玉骨冰肌。那双弯弯的眼睛里渐渐浮起一丝奇异的微笑。
于是,夏侯云看到她的躯体忽然碎开了,那美丽的头。绵软的胳膊,莹润的身躯,修长的腿,好似炸开的烟花碎成了无数片。在浓浓的白雾中飘飘荡荡,他惊恐万状。狂呼道:“阿雪,阿雪!”他伸开双臂,拼命地搂住飘浮着的肢体碎片,拼命地想把碎片合在一起。但是,一块块的碎片再也聚不拢来,他目眦尽裂!
一阵风吹过。这些飘浮着的碎片悠悠忽忽地越飘越远,只剩下他呼天抢地的哭喊。
“夏侯云。夏侯云……”一双充满温情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夏侯云又恸又喜,一把抓住这双手,他骇然失色,这只是一双手,雪白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绿玉指环,他心胆俱碎,晕了过去。
风凄切,雾迷离,随风飘来一个人影,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夏侯云,他看到了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孔,她温柔地笑着,他悲喜交加:“阿雪,阿雪……”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雾中人推开了他,奇怪地望着他,他惊惧地睁大了眼,她的衣衫滑落,一道道殷红的血痕渗破了她雪白的肌肤,她浑身是血,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她一声声呼唤着:“夏侯云,夏侯云……”
夏侯云猛然惊醒,四周一片黑暗,他感到异样的迷惑恐怖,以至于很久都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他摸索着擦亮火石,发现蜡烛已经燃尽,颓然地跌坐床上,冷汗早已浸透了衣服,那一声声凄惘哀怨的呼唤犹在耳边萦绕。
夜空无垠,银河横亘中天,星光闪耀。
夏侯云坐在廊下的台阶上。
寂寂黑暗中,响起了柔婉悲凉的笳声。
燕明睿走过来,也坐在台阶上。
“我知道你的心里念着太子妃,我一直不想去触你的痛处,可是你知道的,太子妃已经死了,你这样累不死自己的样子,她也活不过来,我想太子妃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糟蹋身子。你是王,有很多事要你做的。”
夏侯云举目遥望星宇。
燕明睿:“表哥即将登基,后宫与前朝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事不能急,也不能拖,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
夏侯云一动没动。
燕明睿:“我知道,这世上有那虚悬后位的君王,如南秦的正元皇帝。可是,正元皇帝的后宫,美人无数,人家可没清苦自己。表哥,再坚硬的石头会被水滴穿,再深的情意经不起岁月的等待,你是北夏的王,担着整个北夏未来的命运。”
夏侯云:“你是说,我会变,时间久了,我会忘了阿雪,会有别的女人,既然早晚都会有别的女人,不如早点有别的女人。”
“说这么绕,对,时间,谁也强不过时间。”
夏侯云不语。
草丛里,有虫欢叫。
燕明睿换了话:“朝中的事,你丢给你宋丞相和燕太尉,倒放心得很,不怕他们把你架空,让你做个空头王?”
“一个是对父王忠心耿耿的,所求的不过是宋氏位列于世家,一个是你爹,我的舅舅,若不是你们父子兄弟,我早是一把枯骨了。有徐树林把着中尉军,龙城翻不出花来。蒋思辰的卫尉军守着长安宫,宫里再热闹,总有消停的时候。”
燕明睿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龙城不翻花波,长安宫里可难消停,生有子女的宫嫔或可留在宫里,或可随子女住,而膝下无依的宫嫔全部放回娘家,无娘家可回的,迁去碧霄观。寰王大丧未过,你下这样一道诏书,不怕人说你薄待先王的人?”
“放她们回家,比宫里的方寸天地自在多了,少府又不短缺她们的吃穿月例,再不乐意,就是心贪。”
燕明睿打个哈哈:“月例能有几个钱,出了宫,吃穿得再好,也是大不如,还没了贡上来的胭脂水粉,又没了珍奇珠宝的赏赐,能乐意离开,才怪。那教坊的女子,锦衣玉食惯了,一朝放了她自由身,却要以辛苦劳作为代价,定是不乐意的。这世上,能有多少女子,为了自由,放弃富贵荣华的?”
“说什么呢,让别人听去你把宫中女子和教坊女子相提,看打不死你。”
燕明睿哈哈一笑:“总有相通之处。送女入宫,求的是贵,卖女入坊,求的是钱。那真爱女儿的爹娘,哪舍得女儿一天一天等一个并不看重女儿的男人。反正,我们燕家从此要摘掉外戚的帽子了。求富贵,拼男人的本事便罢,把娇养的女儿扯过来,没意思。”
夏侯云:“男人求富贵,女人也求富贵,那主动进宫的,眼下不肯离宫的。”
燕明睿大笑:“那不肯离宫的,你还真迁了她们去碧霄观?”
“不肯离宫,好啊,给铁鹰骑做军鞋吧,交不出足够的军鞋,那就不好意思了,我是有名的穷佬,养不起那么多闲人。”
燕明睿伸过头来,盯着夏侯云:“你这是在给你的嫔妃腾地方吗,也对,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美人主动进宫。我听说,杨家人从辽州返回龙城了。”
夏侯云:“官员考核有宋丞相。”
燕明睿缩回身子:“你起早到城外练铁鹰骑,向晚回宫守灵,你是简单了,那喜欢琢磨的,闲话可多了。宫中嫔妃的去向,不算最热的,有人设了赌局,赌谁能入住永宁殿,下注最多的,北宫丘妃,十三叔家的明芷,杨家的杨采薇,还有人下注丘家的丘娉婷,徐家的徐诺,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龙城十四岁以上的贵女,差不多榜上皆有名。看来,想入宫的贵女,一划拉一大片。”
“至乐园设的赌局?”
燕明睿笑:“这种稳赚不赔的赌,自然是穆七郎的手笔。”
“你下注了吗?”
燕明睿耸肩:“这种定输不赢的注,我才不会下。你是穷佬,我能很有钱吗?”
夏侯云凉凉道:“听说近来请封丘婵娟为后的折子,不在少。”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丘妃愿意当散财仙子,谁还拦得?你是不是该招太医来问一问丘妃的产期,有传言说书上有载,尧母怀胎十二月而生帝尧,我可记得,阿波落水那天,易先生和鲁太医诊出丘妃喜脉的。算日子,丘妃差不多该生了,听人说,早生的多是男孩,延后生的多是女孩。”
尧母怀胎十二月而生帝尧。夏侯云嘴角勾了勾,苗藿话里话外,丘婵娟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夏侯星的,散这话的人,居的什么心?想说这个孩子是帝尧的转世?该立他为太子?夏侯星死了,他手下的人还在活动?寄希望于将出世的孩子?就算真是帝尧的转世,丘婵娟敢认尧母吗?十二月而生,丘婵娟岂不知不打自招怀了野种?没那么蠢吧。夏侯云手抚颈下,抚着衣领内的旧香囊。
燕明睿抱着膝盖:“你想怎么办?”
夏侯云慢慢道:“人生世上,入轮回纠扰,诸苦纷至沓来,生即是苦。诸苦中,别离尤苦,什么是死,再也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这就是死。待我死了,上天入地,也未必能与她相见,相见了,也未必认得、记得。我能怎么办,云王的后位就在那里,看得见,却够不着,谓求不得的苦。”
燕明睿抖了抖。云王的后位,当真空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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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之恩,绝不以身相许。耍宝请换地,恕不奉陪。侯门三无庶女,谋算自己的自由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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