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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金灿灿的光芒打在海面上,像是熊熊燃烧的通天烈火,千百艘大船停泊在初日之城天白港港岸,镜水大洋已是遥远的过去。络托萨斯跟在队伍之后在一片广袤的无人地荒野上踱步前行。
天塞已经不远,
大队的白军队伍与身披蓝铠的地下军队伍分列在这浩荡长队的两旁。
“大家不要松懈,穿过白袖路,天塞穷隘便已近在眼前,到达那里,我们便没有任何危险。”特洛西库斯驾羽陵马从队伍前方驰来,大喊着激励众人道。
人群之中,有技艺精湛的歌者用古东铎语弹唱着《播种希望》的歌曲:
“春日里播下花种,
让一切悄无声息进行,
世界上从没有绝望,
即便满天乌云也终会烟消云散,
你看啊!
这小小的花种,
在地皮之下,
它已经在积攒力气试图破土而出,
希望的光芒不是没有,
只是凡人的眼睛看不到,
你看啊!
在地皮之上,
它已经攒足力气破土而出,
广野上盛开的野花,
便是它的见证,
野花啊,采撷一朵带你回家。
把你当做胸针扣针,当做头顶饰物,
把你戴在心头,藏在心灵深处,
野花虽无人理睬,可它仍旧孤独盛开。
你不要难过,明天会为了明天而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人生中最幽暗的岁月,必是一个人最辉煌的岁月。
这一日,络托萨斯等一行众人终于到达天塞穷隘。
难民集中在天塞之前,天刚蒙蒙亮,热情的塞尔亚斯人便来到天塞接待他们。
他们一个人平均会领走六位西尔飒斯难民,并领他们来到街上把他们安置在空闲的大屋子中。
这样的接待有条不紊地进行,他们行动迅速,在太阳从遥远东方升起时,那来到这里的西尔飒斯数万难民便已被安置了一大半。
中午时分,春日的阳光热情奔放,络托萨斯无力地望了望天空,已经将到夏季。这时间,天塞前方只剩他一人落了单,当地人所分配的屋子都是几个人几个人一组,他没有主动与别人组成组别。
埃斯法不知去了哪里,守在白门前的几个白军士兵一如白色雕塑寂静沉稳,眼前的两边是一片不见尽头的白色山谷,山谷之下栽种着排排不间断的古老山杨树,各色花朵在树下如火起舞。
在这条山谷中再行上几里的路途,便可望见那连绵的典雅房屋,那正是塞尔亚斯,是天国的第一阶,络托萨斯梦想的去处。
络托萨斯双目迷茫,他提着竖琴,孤零零地伫在山谷之间,似在等待有人将他领走,神态苍白无助。
“你拿的这架竖琴与我儿时的一个朋友的很像。”一闭眼一睁眼之间,一个留有黑色长发,长发被蓝色发卡从中央扎起的女子来到络托萨斯之前不远处,她穿有银灰色宽袖连衣裙,长有一副如岚水般清澈的面庞。
络托萨斯抬头瞥视她一眼,他突想到儿时的提提亚,现在他依然清晰记得,提提亚的眼睛跟眼前这个女孩的近乎别无二致,他的心突嘭嘭跳动,但他没有与这个女子说上一句话。
“你是西尔飒斯人么?我的那位朋友也是西尔飒斯人。”眼前这女子微笑着问。
“对,我是西尔飒斯人。”
“西尔飒斯人可真是可怜啊。”那女子叹了一声,脸上生出怜悯的神情,“恐怖的魔族人侵占了那里,他们一定受了很多苦。你现在一定无家可归了吧,跟我一起走吧,我家恰好还空有一个地方,你去那里,如果你能够帮我年岁已高的姥姥姥爷干些活,他们两个一定会很开心。”
“姥姥姥爷?”络托萨斯低声轻念。
“他们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了,我的父母都因病去世了。”这女子苦苦一笑。
“那你真的很不幸。”络托萨斯说。
“其实也没什么。”那女子微笑着牵起络托萨斯的手,“走吧,到我们家去,我的姥姥姥爷看见你,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其实我在这里已经寻觅很久,就是想带一个人到我们家去,可是很久也没能看见一个顺眼的,看你拿着竖琴,我知道你一定与我志趣相投,以后我们一起去圣地罗纳德音乐千门城演奏。”
“圣地罗纳德音乐千门城?”络托萨斯低声道。
“那是全世界最辉煌的音乐圣地,位于艺术之都亚多那。”那女子郑重地说,“那是我的梦想之地,是我心中天方世界嘹亮的灯塔。”
“你的梦想?”络托萨斯说,“你的梦想很伟大。”
“不是很伟大,是很迷人。”那女子的严肃转为微笑,“谁不会有一个醉人心扉的梦想呢?如果活着没有目标,那样人生又有什么意义?音乐对我来说是通往天堂的桥梁,是与圣母交流的方式,我的梦想即是在音乐千门城的舞台上绽放自己。”
“那么你呢?”她问道,“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络托萨斯叹了一口气,“我的梦想就是完成父亲的梦想,以及能够得到自由,追逐自己的梦想,和杀死一个我永世都难以忘记的仇人。”
说到这里,络托萨斯的神情突转为冰冷,那就像在百年的严寒中凝结成的坚冰,即便在烈火的烧灼下一时三刻也不能化解。
“你,你一定受过很大的痛苦吧……”这冰冷的神情吓到了女子,她皱着眉问。
“不!”络托萨斯冷冷回语,“没什么能让我痛苦,没什么能让我为之哭泣。”
络托萨斯的话令这女子感到阵阵恐惧,在这前行的大路上,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只有道上鸟儿的啾啾歌鸣,其中定然也少不了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来到这里的大天使埃斯法的“伴奏”。
一阵寂静后,那女子终于领着络托萨斯来到这人来人往热闹喧杂的街道起始处,西尔飒斯人的到来令这街道一片忙乱。
街道是由白色小块石板铺成。
街道的起始,向西面劈开了两条路:一条通往塞尔亚斯的苍山与岚水,一条通往天塞穷隘。在这里向东方再行上百步之远的距离,便到了女子的家门前。
那是一座两层之高的白色小楼,楼门前与第二层的阳台上摆满了花束与乘装这五彩鲜花的花篮。门轻关着,两者伫在门外,女子在前,络托萨斯在后。
“今天难民来到这里,比每日来说都热闹多了,想必两位老人到外面散步去了。”那女子与络托萨斯说,她将门推开,“你也进来吧,他们两人都和蔼可亲,很好说话。”
屋内一间大屋,五间小屋,一架木质褐色楼梯,两把大靠椅,几把普通椅子,一张大桌子……它们整齐地摆放在屋子内,将屋子装扮得闲适优雅。
女子将络托萨斯带到桌子前,让他坐在椅子上。随手给他倒了杯清茶,笑着说:“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整理屋子。”
话罢,她匆匆踏上楼梯向楼上跑去。
少顷,她匆匆跑下,跌跌撞撞地将一大堆她的衣服从楼上抱了下来,走到墙边一个高高的褐色木箱子前,与络托萨斯说:“请你帮个忙,将这箱门打开。”
络托萨斯见她力不从心,来到箱子前,将箱子拉开,那女子将衣服全部扔了进去。
“谢谢你的帮忙。”那女子笑着说。
“我来帮你吧。”络托萨斯说。
“不用了,你已经累了,再说,那屋子里都是我的东西,你是男人。”之后,这男子匆匆跑进一间小屋子内,双手抱着棉被向楼上跑去。
这样循环往复数次,这女子的额头上已现出汗珠,才算是整理完毕。她从楼上跑下,弯着腰气喘吁吁,但脸上却带着笑容。
“你的屋子,我已经帮你整理完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要相互帮助呦!”
“谢谢你,这位美丽的姑娘。”络托萨斯说,在这女子上下楼之间,络托萨斯注意到:那屋子的墙壁上挂着一架提琴和已经破碎了的琴弓,它们的样子,跟儿时提提亚手中所提的一样。
他看那提琴出了神,那女子见络托萨斯呆住,走到提琴下,与他解释道:“这把琴是小时候母亲送给我的,可是它的琴弓已经坏了,所以就一直放在这里,很久没有再用,但是……无论它怎样,都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琴弓坏了,”络托萨斯微声道,他在很小时候就精通修琴技艺,但在此情此景,他没有说出口。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络托萨斯问,他要验证这女子是不是他小时候认识的那个提提亚,这迟迟未说出口的话令他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激动。
“我叫提提亚。”那女子笑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可真是粗心,这么长时间竟没有问你的名字。”
“提提亚……”听到这个名字,络托萨斯心中一阵惊乱又一阵欣喜,“怎么这么巧,真的是她!”
他反复念叨,忘记了提提亚向他所提出的问题,他好想说出自己就是络托萨斯,那个曾在伊塔那索斯大平原上的花丛中与她一起奔跑嬉戏的男孩,可是,一想到自己身上所肩负的重任,他迟迟没敢说出口。
“你怎么了?不想告诉我还是我提到了你的伤心之处?”提提亚的一言将他从思索中惊醒。
“不。”他凝视着提提亚连声道,“我叫……不,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你在骗我。”提提亚故作生气地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知道西尔飒斯遭到了魔族的进攻,也知道你们所受的苦难,但苦难已经过去,你现在不是已经来到这里了么?不要因为过去的事而压抑自己,那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为现在的事情烦恼暂且不提,为过去与将来的事情烦恼简直庸人自扰。”
“提提亚,我……”络托萨斯欲言又止。
“一会儿姥爷姥姥两人便会回来。”提提亚笑道,“你跟我年龄相仿,就也叫他们姥爷姥姥吧,你现在很脏,我给你温些水,你到楼上去洗个澡,我会给你找一件父亲生前的衣服,希望他们回来,能看到干净美丽的你。”
“多有麻烦。”络托萨斯点头道,看提提亚走上楼梯的背影,他的心里既激动又悲伤。
但他无心顾及这些,他觉得他应该给自己想个名字了。
“杰斯拉,不行,太难听了。”他默默想道,“飞霍斯,不行,有些盛气凌人。”
他一个一个想了好久,最后还是停留在第一个,他下定决心就叫杰斯拉?飞霍斯。”
就在这时,提提亚走下楼梯,向他笑道:“可以了,你走上楼梯后那个最小的房间便是了,你先去,一会儿我会将衣服与新鞋子放到门口。”
“不。”秘密的皮质信就藏在络托萨斯那双鞋子内,他凝视着自己那双脏兮兮且后跟已经有些坏掉了的鞋子不自由地说,“只要换衣服就可以,这双鞋子我穿得很舒服。”
“那我帮你洗一洗吧,”提提亚微笑着说,“这样看上去更好些。”
“不,提提亚。”络托萨斯回应,“我会洗的,洗完澡之后我就会自己洗,这不用劳烦你。”
洗完澡后,络托萨斯从楼上缓步走下,他身披那提提亚给他找出的天国大衣,一头飘卷的长发。提提亚注视着他,她忍不住赞美道:“你跟大天使埃斯法有几分神似,我曾看见过埃斯法的壁画。”
“大天使埃斯法?”络托萨斯停住脚步,那正是他要找的人,他只要将鞋子中的皮质信带给埃斯法便算是完成任务,他连忙跑下来问,“你认识他么?你知道他在哪里?”
“他是吾国的大天使,万众瞩目的人物,人们都说他勾结魔族人,可是谁会相信呢?”提提亚疑惑地问,“他是你什么人?你要找他?”
“不是。”络托萨斯降低了声音说,“他勾结魔族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定遭受到了谋陷,不过这种话在我们这些平民的口里不好说,听说他已经不在国家之内了。”
“不在国家之内。”络托萨斯心中一震,“那么我来到这里岂不是没有任何意义。”
“你怎么了?”提提亚问。
“不,没怎么。”络托萨斯说,“对了,我的名字叫杰斯拉?飞霍斯。”
“杰斯拉?飞霍斯。”提提亚在口中重复道,她意识到他在欺骗她。
吃过午饭之后,两位老人仍旧没有回来,络托萨斯因极度疲倦,躺在大床上便死死睡去,提提亚打开门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将门轻轻关好。
他们之间的对话,隐藏在暗处的埃斯法听得一清二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