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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布雷在床边坐下,床板吱呀作响。
“你在看这个?”他看向雅卢,扯过一块布擦着手中的木槌,“这个叫命运之杖,可能比整座塔里其他的一切加起来还值钱。”
雅卢的兴趣立时提了起来,沉湎的困意和对于未来的担忧一概蒸发,他跳下床,走上前去,打量着这根价比百金的木槌。
槌头是一个二十面体,大概有雅卢半个脑袋的大小,除了连着木杆的一面外,每面上都有一个字符,怎么看怎么……像一个骰子?
“我老师留给我的,一位伟大的预言家,他说这上面承载着命运的重量。“索布雷说道。
雅卢挠了挠头,如果真的是一位伟大的预言家,那你现在用的重量和他所说的重量应该是两码事。
“等等。”雅卢说道,“差点被你蒙混过关了,老师,你该不会一直都是用半夜行凶的方法来进行预言的吧。”
索布雷的双眼一时间瞪了起来:“这怎么能算行凶!预言,预言家的事,能算做行凶吗?”接下来便是些雅卢听不懂的话,什么先验理论,观测便是干涉一类,卧室里充满了扯淡的味道。
倒也不错,雅卢想着。随即,他想到一件事,更是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老师,约翰神父怎么样了?”
“他没死,如果你要问这个的话。但也不用担心他会追查过来。”索布雷单手拿着木槌,做了个漂亮的挥击动作,“我的失忆术至今还没失手过。他应该会在床上躺两周左右。”
雅卢默默地想着,你究竟(物理)失忆过多少人,为什么会那么熟练啊!
“算了,我得到了我要的答案,索布雷老师,明天之内,约翰神父都没办法接见信徒,对吧?”
索布雷稍微也认真了几分:“什么意思?”
“在之前那样的雷击之后,附近的居民应该还没有开明到认为这是与自己无关的自然现象吧?他们理应是吓坏了,要去寻求帮助的。”
“而约翰神父正好卧床不起,东城区没有别的公教教堂,公教的信徒们又不会去找路德宗的牧师……聪明,雅卢,一大笔生意就要上门了!”
索布雷立即展现出超强的行动力,一跃而起:“我马上准备。”
雅卢也振奋道:“去赚他一大笔吧,老师!您现在在准备什么?“
“泥瓦匠的工具,好怀念啊,很久没修过屋顶了,上次还是萨拉大婶家的面包房被烧的时候找我来【预言】的。”索布雷兴致勃勃地说道,“雅卢,你知道吗?命运序列的魔法,就是要为大家带来奇迹和幸福的。”
雅卢一时语塞,欲言又止。
他当然想让索布雷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挣一笔大钱。但牛头人脸上这时正露出孩子一样的昂扬和天真,又让他狠不下心来推上一把。
索布雷瞥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一个银马克,递给雅卢。
“扔一下,如果是反面,它就归你了,如果是正面,就把你心里的话说出来。”
“可以直接当作反面吗!“雅卢毫不迟疑地说道。
索布雷和雅卢对视了一下,迅速地把银币扔向上方。
看着银币在空中飞舞,雅卢恍然间有种明悟。
即使在这种存在魔法的世界里,命运仍然是个好用的东西。不管你接下来要做出什么,都可以把自己的意志说成命运的决定。
“哦,正面,我真幸运。”索布雷笑着收起了银币,“那么,说吧,我也知道我的做法不那么聪明,你打算怎么赚一笔?”
雅卢把过于贪婪的主意都丢进夜色,沉声说道:“老师您只卖预言的话,不管之后花多少代价来实现预言,都没法更多地收费了,这费力不讨好。”
索布雷的瞳孔晃了一下,雅卢摊开手:“我没打算改变这方面,老师,我猜这对你非常重要,我也无意打听你的隐私。所以我想问,有没有那种安慰剂性质的预言。”
“就像你刚才抛了那枚硬币,我就得到了说出这些话的勇气。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只需要一句鼓励而已,只要一点烛火一样的希望,他们就能自己从黑暗中闯出来。这种预言,您经常做吗?”
雅卢打量着对方的反应,索布雷的神色反而更加凝重了,少年的心脏不由得一紧。
什么话说错了么?不对,难道他以为,我是借题发挥,其实是在为听信了他的预言而战死沙场的老伯爵讨一个说法?
天地良心,我连迪斯拉夫伯爵的脸都没见过啊!雅卢在心中苦笑道。
但索布雷的凝重随即消散:“有的,你准备怎么做?像这种安慰的话,我除了这句话什么都没做,收钱反而不太好吧?”
雅卢松了口气,摇了摇手指:“不对,老师,这种地方,你让他们有所付出,他们才会更相信你除了这句话还做了什么。而只要他们付出的足够多,肉痛感就会逼着他们自己往预言成功的方向努力。”
索布雷愣了一下,摩挲着下巴连连点头,牛角连捅了几下天花板。
“如果因为您之前不怎么收费,现在开不了口,我们可以换种方法。【服务】价格不变,我们改卖【商品】。”
索布雷以拳击掌:“这个我知道,天主教会卖圣餐和圣水的套路嘛。我彻底弄明白了,坏小子。”
他擦干净了木槌,随手挂在墙上:“明天会很辛苦的,早点睡吧。”
次日清晨,书店里早早地清出一块空地,市民们恭敬地进来,挨个向蹲坐在柜台后的索布雷倾诉他们的烦恼。
雅卢被挤到了楼梯口,装模做样地拿笔记着,脸颊不时抽动一下。
不出所料,绝大多数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索布雷听的十分认真,和邻居们的关系也都挺好。
“索布雷大师,我家的塞尔伦一直哭个不停……”
“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
雅卢开始想象,索布雷在简陋的婴儿床前拼命做着鬼脸。
“索布雷大师,我家的屋顶昨天被教堂的碎石砸坏了……”
“面包房没事吧,您先回去烤面包,到明天早晨就好了。”
雅卢开始想象,索布雷从前一家人的窗口爬出来,掏出泥瓦工的工具,开始填补邻家屋顶的破洞。
“索布雷大师,我的丈夫昨天被那个雷声吓到……不行了。”
看着眼前丰腴的贵妇人,雅卢停止了想象。
索布雷说声稍等,然后雅卢跑上二楼,拿下一条灰色的金属链子。
“情况并不乐观,夫人。但是把这个给伯顿爵士带上的话,也许七天就能康复,只要十五个马克,我保证这是你能找到最好的……”
雅卢点点头,从富人身上赚的钱顶的上几十个邻居的服务费。
附近的民众到了午后才慢慢散去,索布雷一直小心地应付着这些人,给出各种带着积极意味的预言,偶尔沉默一下,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接着,由于过了饭点,索布雷挑出了一条面包师的谢礼,又上二楼热了两碗蘑菇汤,聊以供师徒二人充饥。
雅卢吃的很慢,倒不是因为食物过于粗劣难以下咽,只是他喉咙里梗着一个疑惑,权衡了半条面包的时间,他再也忍不住,疑问脱口而出:
“索布雷老师,你为何要做一个预言家呢?”
如果以甘道夫的标准来遴选巫师,能双持大剑的索布雷显然是巫师中的豪杰。然而雅卢的上一个老师,巫师公会注册的内法部巫师雷纳德明确地教导过:预言师是通过与命运相关的媒介,来施展窥伺未来的法术,得到信息后再尝试改变的巫师。
怎么看都和【施展鸡鸣狗盗的手段,让自己的预言成真】南辕北辙。
索布雷却仿佛故意岔开话题一样地说道:“当然要做,不做就没有钱用啊。“
说着,他把玩着手中的金弗罗林,似乎它们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地光鲜亮丽。
雅卢的眼睛当即不争气地被金光捕获,没心思追根究底了。
索布雷笑了笑:“是你的建议,才让我多赚到这些的,想要多少随你拿吧。“
雅卢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到柜台前。索布雷垒起一摞金弗罗林,三摞银马克,一摞大概有十枚,雅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去。
他拿下了一枚银马克,紧紧地握在手里,用力到那只手足以在三分钟后被拿进铸币厂当模具。
索布雷有些惊讶,赞许地点头。
雅卢摇头道:“什么都想要,那不是饥饿,老师。何况我中午已经吃的挺饱了。”
“那一枚又是什么意思?”
“哈,因为昨天晚上我不幸地丢出了反面,我要中和掉这个让我损失一枚马克的坏运气。”
“好啦,我多给你点好运气,牛头人最讨厌别人说小气。”索布雷伸出手,把半数的银币和金币都推过去,然后大手一扫,把剩下的钱扫进抽屉。
随即他半身立起,对着店门口说道:“你是沃夫冈的亨特吧?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雅卢跟着转头,出现在店门口的是一个憔悴的中年人,一副猎人打扮,提着只半死不活的兔子,满身泥尘,他不敢涉足书店,像是怕自己身上的灰尘弄脏了索布雷阁下神圣的书籍,尽管它们已经积灰多年了。
“大,大师。我女儿又失踪了。”猎人支支吾吾地说道。
“什么时候失踪的。”索布雷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昨……前天晚上。我没敢耽搁,直接就来找您……”
“她会没事的,带路吧。”索布雷说道,“下次不要再浪费时间去打兔子了。”
他转身吩咐:“雅卢,把兔子放到阁楼的笼子里,如果你愿意动手,趁新鲜吃掉也好。”
雅卢小声说道:“老师,你要去沃夫冈?那来回就要大半天,城里的这些预言怎么办?”
他倒是可以理解,按照猎人的说法,那边可是一条人命,而马格德堡里都没有这么紧急的预言。但他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索布雷现在可是如果预言继续失误,就会被赶出马格德堡的态势啊。
而且他现在完全地明白了,不管索布雷的预言术究竟如何,他绝不是那种大夸海口的骗子,预言的成功率沦落到这个地步,可能正是对远郊的求助也有求必应,导致市内预言来不及完成的缘故。
“谁知道呢,这里我就放心地交给你了。”然而牛头人只对他挤出一个笑脸,就拢上巫师袍出门去了。
于是在巫师塔下无人问津的书店里,少年学徒时隔一天,再次叹起了气。
不过雅卢正以为今天要无事度过的时候,又有一名不速之客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