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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绍折腾了一天,买了东西无数,等回到家里,一进门就看到洪总管黑着一张脸迎了过来:“世子,您怎么才回来!”
徐绍看到洪总管,总算有点良心发现,干笑道:“咳咳,洪总管啊,我今天买的东西是不是多了点?辛苦您付账了……”徐绍也是往回走的路上仔细算算才发现自己花钱如流水:种子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不过棉花锦缎却都是硬货,这年头棉花一两就要一百二十文钱,一百斤棉花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这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说十床大被子的壤儿就花了十万块钱的概念!这特么确实够手大了!
洪总管脸色更黑了:“一共花了两千多贯,不算什么!是大王找您!您回来的太晚了,大王都出门了!”
徐绍道:“出了什么事儿啊?”
洪总管一边走,一边低声道:“陛下今天午睡之后就怎么也叫不醒了,像是中风了。大王得到的是小道消息,没几个人知道,明天的圣诞宴肯定要乱套了,大王已经进宫,临走前叮嘱我告诉世子赶紧出城去,大王在城外有座别业,您带上卫兵去别业住几天,等开封的情况稳定了再回来!”
徐绍一听这话,头皮都炸了!谁不会生病呢?皇帝生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是这个时候生病绝对是最糟糕的了,太子年纪不大,接触朝政还没几天,甚至可以说,因为才做了太子,连朝臣都没笼络好呢!而参与政事多年的秦王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年富力强,更糟糕的是他现在正憋着一股火儿呢!再加上楚王豫王都在,又因为皇帝的圣诞在即,各地的官员纷纷入京,包括许多原本驻守在各地的将领,在这个世家横行的年代,许多文官武将手下的兵压根就相当于私兵,根本不鸟皇帝的话。光是驻扎在开封附近的各路护卫兵,加到一起就不下五万,再想想城内的几万禁军,城内各个官员的私兵,可以这么说,开封现在的局势根本就是箭在弦上!
徐绍脸色发白,咬牙道:“父王什么时候进宫的?”
洪总管道:“半个时辰前,大王本来想见世子一眼再走,可派出了几路人去找也没有找到,大王不敢拖得太久,就先走了,这是大王给殿下的信,您看看吧!”
徐绍结果信一看,上头是他熟悉的晋王的字迹,只是比平时要潦草许多,大意就是告诉徐绍不用担心他,他只是进宫看看,但是开封这几天会比较乱,让徐绍赶紧跟着洪总管出城,等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徐绍看完了信,咬咬牙,冲洪总管道:“我不出城,洪总管,我不能丢下父王自己出城去!”
洪总管急道:“世子您不要胡闹!皇宫现在的情况,多您一个不多,少您一个不少。再说了,大王一向身体不好,谁也不会把他当眼中钉,说句难听的,不管谁闹事儿,都是最不乐意动大王的,大王占着大义呢!有危险的可能并不大,所以您就别去添乱了,大王看到您跑去,心里肯定难受!”
徐绍的眼圈顿时红了:“可我若是今天跑出去了,万一父王有什么事情,我这辈子都开心不起来!你不是说没什么危险么?没什么危险那我过去又有什么关系?父王身体不好,宫里谁会专门照顾他?皇帝不知道要病多久呢,父王守上两天的话,自己都要病呢!”
洪总管急道:“有素娥跟着呢,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听老奴一句话,赶紧出城,等一会儿城门关了,您想出去都出不去了!”
徐绍道:“出不去就出不去!”他说完这句话扭头对孟端道:“阿端,我要进宫一趟,不然你先回家看看吧……”
孟端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进宫你就去,我在这里等你不就行了,走什么走?”
徐绍抿抿嘴唇:“阿端,这没必要。”
孟端道:“我没腿还是怎地?你不放心的话我就跟着你进宫呗,到时候要是也能混进去就混进去,混不进去我就在宫门口等你……我这个时候跑了,日后就算跪在你面前求你,你怕是也不会再看我一眼了吧?”
徐绍咬咬嘴唇:“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陪着我冒险!”
孟端道:“我有腿,会跑!”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只把洪总管气得跳脚,也就是他一个宦官,没有胡子,要不然只怕胡子也要立起来,他一脸黑地看着徐绍,不知道该如何去劝,最后到底主仆有别,只能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世子莫要胡闹了,您要是想进宫,还是先杀了老奴吧!”
这一群人闹作一团,斜刺里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孽障,我就知道你不会听话!”
徐绍抬眼一看,确实一身正装的晋王正往他这边走来,徐绍登时大喜:“父王您回来了?这就对了,这时候往宫里跑什么?咱们一起出城去!”
晋王怒道:“你当我为什么回来?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你这个孽障,我就怕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听老洪的话,走到皇宫门前硬是拐了回来,你带上胡氏跟孟三,立刻出城……我不送信你不许回来!”
徐绍叫道:“我不走!父王不走我也不走!”
晋王拂袖道:“你走也要走不走也要走,胡硕,你护着他出城!”
胡硕当即走过来,拽了徐绍的胳膊道:“世子,走吧!您留在开封一点用处都没有!”
徐绍拼命想要挣脱胡说的胳膊,哪里挣脱得开,他简直要急死了,死命叫道:“父王,父王,您别这样,您就让我跟您一起去,胡硕你松手!你再不松手我不要你女儿了!”
晋王扭过脸去不看徐绍:“你别闹了,乖乖走吧!胡硕不会听你的,比起让他女儿再做一次寡妇,你不要胡氏算得了什么?”
徐绍被胡硕死死拽着往侧门走去,他挣扎着喊道:“父王,父王,您别这样,我求求您了,别让我出城,我不进宫了还不行么?就让我呆在这儿,刚才洪总管不是也说了么?咱们父子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让我呆在这儿,我好歹安心一点啊!”
晋王本来已经扭头要出去了,闻言猛地扭过头来,冲徐绍道:“安心?你觉得你一刻的安心竟比你的命重要么?”
晋王说到这里,大踏步走到徐绍跟前道:“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这是最起码的道理!你以为我进宫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日后不被人抓了把柄,这个时候我跑了的话,日后自己倒霉不算,还要牵累到你和康儿!你以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么?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要好好照顾你弟弟,好好照顾康儿,这会儿都忘了么?你若是觉得你说过的话一钱不值,那我就随你,你爱跟我去哪里就去哪里,反正要死死一处!管朔州那一大家子的死活呢?你是傻还是呆?要当皇帝的人没事儿动我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做什么?你不在,傻了才动我!你要是在,人家正好一勺烩!”
晋王说完这番话,便咳嗽了起来,一旁的素娥赶紧过来抚胸捶背,有又有小宦官匆匆忙忙地搬来凳子让晋王坐下,晋王咳嗽了几声,嘴角便带了血。
徐绍原本就已经眼眶通红,这会儿被晋王劈头盖脸的一顿训,脑子是清醒了许多,只是哪里还止得住眼泪,登时泪流满面,剧烈的挣扎娿停了下来。
胡硕见徐绍不挣扎了,也慢慢地松开了钳制着他的手,徐绍没人拽着,猛地冲上前去,跪倒晋王面前,抱住了晋王的腿哭道:“好,我走,我走……父王,我听你的,我走还不行么?您别生气,您别生气,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拿手帕给晋王擦嘴边的血。”
晋王把头扭到一边去:“不想让我生气就赶紧滚!”
徐绍哭着点点头,却还是抱着晋王的腿一动不动,晋王猛地站了起来,一脚把徐绍踹倒:“还不快滚!”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外走去。
徐绍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晋王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冲着洪总管道:“走,立刻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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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的一行人往外走得匆忙,只带了四辆马车,从朔州来的二百个士兵有几十个跟着晋王的车驾出门了,剩下的就全跟着徐绍出城了。
城门查的并不算严,胡硕只说了晋王世子要到别业里住几天散心,城门的军官就放行了。
徐绍从上了车就一直木呆呆的,这会儿车到了城门外,他的注意力总算回笼,脑子也重新开始转动,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头,轻声问洪总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城门还管的这么松?”
洪总管轻声道:“事情还没传开呢,知情的人哪个不是希望别人知道的更晚些?就算是想紧起来,消息传开之前也是偷偷的紧,便是紧,也要分轻重缓急的。你看进城的队伍不就排的特别长?已经有人动手了,只不过不稀罕管出城的人罢了……出城的只是避祸,有什么好管的?”
徐绍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明白的,我只是没想到父王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我本以为他知道了这么久了,消息也该传开了。”
洪总管冷笑道:“大王若是连这点人脉都没有,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大王先前也跟我说了,有些事儿,过去是因为世子还小,不想您操心,现在到了这个时候,也该告诉世子了。”
“这次给世子送信的,是韩太妃,韩太妃当日因为省的酷似先皇后,被先帝封了妃,先皇后走得早,大王每每进宫,常要到韩太妃那里吃饭。先帝去世后,韩太妃自请出宫修行,陛下不准,让人在宫里给她修了个道观让她在宫里修行……说起来,韩太妃这些年没少在陛下面前说大王的好话,大王能安安稳稳过到今日,起码有四分是韩太妃的功劳。”
洪总管的话说的含含混混,但徐绍哪里听不出来潜台词,他虽然心情极其糟糕,也差点被故事里头的潜台词给惊出一身冷汗来:这信息量也太大了,随便脑补脑补,就能拍上八十集的连续剧啊!他有些紧张,小声问:“我怎么没太听说过这位韩太妃?”
洪总管道:“韩太妃脾气好,也不出头,平日里除非别人去看她,她自己连道观的门都不出。便是皇后,也对她没什么成见。倒是前些年刘贵妃跟她有些不对付,也难免,那会儿刘贵妃就已经宠冠后宫了,对韩太妃看不顺眼那是一定的。”
徐绍道:“我听说刘贵妃这些年在宫里恨不得横着走呢,竟然也是韩太妃手下败将不成?”
洪总管道:“手下败将倒称不上,识时务为俊杰罢了!当时正好有个也算风头一时的杜婕妤去韩太妃那里找茬,结果陛下发了火,直接把她的封号一撸到底,本来风头都要盖过刘贵妃的杜婕妤就这么完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捋韩太妃的虎须了,就连刘贵妃都要绕着她的道观走,反正她一个不出门的老太妃,能碍着谁的事儿?这几年陛下过去她那里的次数少了了,越发没人提了……”
徐绍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干系:“那杜婕妤是蠢得被人当了枪使?…”
洪总管道:“这就不知道了,能宠冠一时的就没有笨的。只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罢了!普通的聪明哪里够用?”
徐绍点点头:“是的,杜婕妤确实没有刘贵妃聪明。韩太妃没有孩子,这种情况下陛下也没必要为了她丢了面皮,宁可就这么混着,一直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只能在道观里呆着。”
徐绍说到这里,冷笑了起来:“陛下想的倒是很好,不丢脸,还能享受到……却不想想什么都不给人家,人家凭什么对他死心塌地!韩太妃又不是傻子,她名不正言不顺,又是刘贵妃的眼中钉,刘贵妃的儿子一旦当了皇帝,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这种情况下,韩太妃不想后路才怪!只是她怎么就偏选了父王?父王又不可能当皇帝。”
徐绍说到这里,不等洪总管回答,便自顾自地做出了解答:“对了,不需要父王做皇帝,只要不是刘贵妃的儿子做皇帝就行。我来了这么久都没听说过韩太妃的事儿,可见她为人应该是很低调的,这种情况下,除了最受宠的刘贵妃,谁会恨她?”
洪总管轻轻拍了拍手:“殿下果然聪明!只要不是太子登基,不管是谁登基,以大王的面子,在新皇帝面前给韩太妃求个情,让新帝放她出来都不是什么难事儿。就算仍然是太子登基,最差也就是一死,留条后路总比没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