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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的面色顿时泛起了潮|红,她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一副受了惊的模样,才一碰上,便立刻推|拒,匆匆忙忙地起了身。
李令月的神色也有些发怔,她方才不过是想拉人入怀,哪想力道大了,竟直接将婉儿拉倒在自己身上,而且——她摸了摸自己的朱唇,那上面还有婉儿青|涩的触|感。还真是不虚此行。
算上上辈子,这也不过是她第二次亲吻婉儿。她还记得上辈子亲吻婉儿时的景象。那时她愤懑婉儿依附韦后助纣为虐,进宫同她相谈,期间逼问的紧了,竟让婉儿将自己的心声吐露了出来,婉儿说:“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在这深宫之中,不依附韦后还能依附谁?”
她气得反驳,“你还可以依附我啊!”
婉儿嗤笑,面上竟浮现出落寞的神色,“你?比起在公主府看你和面|首亲昵,我倒还不如留在这宫里。至少……不会心痛。”
婉儿这话暗示得十分清晰,她也不是年少稚儿,自也是听得明白,当下便怔住了,“婉儿,你……”
“是啊,我喜欢你。”上官婉儿直视着她的眸子,嘴角带笑眼里却尽是凄凉,“可笑么?一个奴婢居然爱上了主子。”
“婉儿!”她不喜欢婉儿自称奴婢,忙伸手拦住她,“不要说了。我从未把你看做是奴婢,我……”话到嘴边,她却不知该如何接口,她喜欢婉儿么?若单指这个人,她是喜欢的,可论到情|爱方面,她一时还真说不上来。
“我们明天再谈这个问题。”神色略显慌张,她深深地望了婉儿一眼,留下句,“今日风寒,你多添些衣。”转身逃也似得跑了。
回到公主府后,她未召面|首就躲进了屋里,她想不明白婉儿为什么会喜欢她,或者说是爱。她有什么好,可以让婉儿忽略身旁的才子贵胄,唯独看上自己?而婉儿又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
李令月开始回思,她想起以前自己和婉儿的点点滴滴,似乎婉儿是对她关爱有加。薛郎死时,是她一直守在自己身旁安慰;心情烦闷时,是她陪在一旁逗自己展颜,被阿娘逼婚武三思时,也是她帮自己出谋划策。
婉儿待自己真是很好,可这竟是源于对自己的爱么?婉儿爱她,那么她呢?她爱婉儿么?
李令月想了整整一夜都没确定答案,她不确定自己对婉儿是否有夫妻之间的那种感情,但是她可以确定她不愿再见那哀戚到灼心的神色,为了婉儿,她决定尝试。
于是翌日她去寻婉儿的时候,便说:“昨日那事我想过了。”她见婉儿瞳仁微颤,显然有些忐忑,伸手攒住了对方柔荑,面上也露出柔和的笑,“婉儿,我将那些面首赶走了。”
上官婉儿听得一颤,内心有一股暖|流冲过,她勾起唇角笑了起来,“阿月。”
见她这样欢喜,李令月也不由得笑了,“这下可安心随我走了?”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这让李令月很诧异,“为何?婉儿你莫非不知韦后她心存不轨,妄想夺我大唐国位。你知道,这事我是不会允许的。”
“若是这样,我便更不能离开了。”上官婉儿浅浅笑着,她抚着李令月微蹙的眉头道,“你当我一直留在宫里做这个挂名婕妤1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我?”李令月面色微怔,经过多年的风霜洗礼,她早已不是当年的稚|嫩少女,此时婉儿一说她便悟道,“莫非你留在宫里,一直是帮我监视韦后么?”
上官婉儿未置可否,只道:“我会稳住韦后,待三郎率人攻进来之时,开宫门相迎。”
李令月被上官婉儿的豪义感动,但她不愿其以身犯险,“不行,婉儿,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你怎办?”
见她关切,上官婉儿唇上的笑意更重,“世人都称我巾帼宰相,你还担心什么?不过三郎不是你,我想我们还需要立一份遗诏。”
那时候的李令月还将李隆基当做自己年少气盛的侄子,认为只要自己特意叮嘱,他就会听从,也便顺了上官婉儿的意。一来遗诏确实重要,二来婉儿之前在众人心里都是韦后一派,她也需要做些事情来扭转形势。
两人联手立了遗诏,而后在政变即将展开的前两日,李令月又去提点了婉儿一番。在离别时,她望着婉儿那柔和却又深沉的眸子,心里竟有些疼惜,迈出两步后,却是控制不住地转了过来。她走近上官婉儿,想都没想得就将对方揽入怀里,微低着头,对着那双朱唇深深一吻。
这是她第一次吻婉儿,也是上辈子最后一次吻婉儿。
那次之后,她再得到婉儿消息,却是有人告知她:婉儿卒了。死在了李隆基的旗下。她大吃了一惊,面前天昏地旋,坐都有些坐不稳,瘫在了榻上。她想不到一向听自己话的侄子,居然会杀了上官婉儿。心口抽痛,她咽不下这口怒气,带着满腔愁苦前去质问侄子。
李隆基对她依旧毕恭毕敬,直说自己是管教下人不利,已将错手杀上官昭仪的人诛了,希望她消气。
消气?喜欢的女子都被他杀了,她如何消得了?她第一次对侄子声色厉荏,大大地斥了他一顿。
李隆基一直惶恐听着,后来她的八哥李旦闻信走了过来,她卖了新皇一个人情,没再惩处,只说要厚葬婉儿。
就像《诗经·绿衣》篇所说的一样:“我思古人,实获我心。”李令月望着婉儿的遗物,也在追思伊人。她忆起了婉儿的好,也明白了婉儿在她心里的地位。可笑,她当时还犹豫自己是不是爱婉儿。现在婉儿不在了,她却确定了,她是爱婉儿的,婉儿的死对她来说竟比薛郎的影响还大。她近一周没有胃口,夜|夜守在婉儿的灵堂前,亲手为婉儿撰写墓志铭,一下一下地帮她雕刻。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甫瞻松槚,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2”
她想:若有来生的话,她定会好好待婉儿。这一世婉儿大半时日都对她求而不得,那下一世就让她抢先吧。她要好好的追求婉儿,让婉儿过得安宁舒悦。
想到昔日的种种,李令月又一次愁上心尖,她攒住一旁微怔少女的柔荑,拉着她坐到了身边,柔声安抚道:“方才是我力道大了,我向姐姐道歉。”
只有在犯错时,才会耍赖唤她姐姐啊。上官婉儿抿唇淡笑,神色有些讪然。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吻,而这个人竟然还是个女子,更为神奇的是,她居然不厌恶这种有悖礼教的事,甚至说还有些欢喜。上官婉儿啊,你真是白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
正自嘲着,她却又听李令月问道:“今日的晚宴姐姐怎么没来呢?”
上官婉儿面露苦涩,人家没邀请她,她如何去呢?她未回复,那厢李令月好似看出她心声一样,接着问:“可是阿娘对你说了什么?”
上官婉儿并未觉得武后的话有何不对不妥,但也不愿离间母女二人的关系,只道:“我如今的身份确是与以往不同了,有些事以前做得,如今却是做不得了。”
这是暗指她如今是李治的才人,不止是武后的女使,昨日的家宴并未请其他妃嫔去,她自然也无法去得。李令月当然听得出这层意思,可她还是觉得母亲做了些什么,遂直视着婉儿的眸子,有些逼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阿娘待你好么?”
上官婉儿被她盯得直想避开,可手被李令月紧紧攒着,再观那人的眸色灼灼之中却还带着满满的关切,她抿抿唇角,终还是答了出来,“天后待我很好。”顿了顿,她却又多问了句,“你呢?”